白鹿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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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下楼,看到院中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在盘问。开始以为又是哪家的车子被盗,走近去听,完全不是那种事情。原来是那个人喝了酒误入了这个小区,却怎么也辨不清道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说到醉酒,自己虽然并不是瘾君子,一年之中也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可是,即使酩酊大醉,头脑也还是清楚的。至于有人醉酒之后辨不清楼层,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还纳闷别人夫妻为什么在自己家没人的时候一起来串门的事情,我也曾经听说过。这些,在我想来,全不稀奇。醉酒吗,不过是太高兴或是太不高兴,以酒解忧或是纵酒使性。可以说,喝醉酒的人手脚可能不大听使唤,头脑吗,明白得很。但看今天这人的状态,却是糊涂得可以。

    “知道你是哪里的人吗?”

    “不知道。”

    “你的家在什么方向?”

    “不知道。”

    “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吗?”

    “不知道。”

    “你的孩子叫什么?”

    “不知道。”

    “你有媳妇吗?”

    “没有。”

    “你的父母呢?”

    “没了。”

    问到这里,我才明白,这是一个没有了任何亲人的人。

    “除了自己,连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没家的人,怪不得要迷路呢。”一个老人在旁边感喟。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的一件事情。

    记得那年上初一。一天早晨,娘给我做熟了饭。我从被窝中爬起来,胡乱扒拉几口,就急忙向门外走。

    冬天的早晨,五六点钟天上还挂着月亮。出了家门向南要经过一条十来米深的道沟,当走出这条几百米长的道沟后,忽然发现今天的路和往常不大一样。左边的树还在左边,可怎么都挪到了路的西边,月亮也和平时不一样,低低的挂在西边的天幕上,冷冷的渗着青光。我一惊:学校明明在正南的方向,我怎么感觉是一直向北走呀?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难道是自己遭了人们说的魔障?

    一个人走在空寂的路上,梦游一般,无助、迷茫、恐惧一齐袭上心头。尤其是经过那一片坟地的时候,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妖魔要从那里跑出来。想喊,发不出声音;想跑,挪不动步子。

    我提醒自己,沿着这条路,向前,向前,也许会出现奇迹。终于,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铁路。爬上那高高的铁路坡道,远处的火车发出了一声轰鸣。猛然之间,我一下子清醒了,所有的幻象一下子消失了。我上学的方向并没有错,学校就在正南——我的前方。

    晚上回家,我把早晨的遭遇告诉娘。她笑着说:“傻孩子,你是转了向。”

    “我会不会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家呢?”我问。

    “不会。有娘在,你怎么会迷路呢?”

    是啊,有了家,有了亲人,即使偶尔辨不清方向,也总会找到归家的道路。因为,他们会在人心中有一个永远的位置,像漆漆沉夜的北斗,熠熠生辉,刻骨铭心。可是,世事纷扰,有的人,有家难回,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只小舟怎么也难以驶向安宁的港湾;悲欢离合,有的人,形影相吊,像浩莽云天中的一只孤雁永远寻觅不到他可以栖息的巢穴和洞天。

    中年人在好心人的指引下向小区外面走去。看着他迷惘的眼神,犹疑的动作,我的心里一颤:“没有了家,哪里才是他寻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