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油画里的旧时光

cryingstar520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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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

    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

    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

    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题记。

    一

    他是在遇见安很多年前遇见一一的。

    那时候她还不是一一,笔名为尘,骄傲的如同夜空的星辰。

    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二十七岁,刚到北京,踌躇满志,在一家青少年杂志做总编。

    她时常有稿件投来,有些符合杂志的需求被被他选用,有些他虽然喜欢,却不符合整本杂志的风格。她的字很淡很灰,浅浅的希望浅浅的寂寞。

    他偶尔会关注这个女孩子,想象和该是怎样的一副面容才符合这些沧桑如的文字。

    真正被她的文字打动是源于一期话题——念恩。

    他最终忘记了她那首诗歌的内容,却记得自己在念给同事时候语气中深深的痛。那日起,忽然自心底开始疼惜她。他开始破例用她的稿子,渐渐自文字里得知她的故事。

    母亲早逝,性格倔强,与父亲常年对峙。不喜读书,却成绩很好。喜欢历史和文学,却念理科。喜欢日本音乐,学画十年,最终放弃。心底有很喜欢的人很多念,但不能常常见面。不喜与人交往,但是朋友也算颇多。

    第一次相见是在作者见面会上,小会议室长桌,一眼望去,便知就是她。

    女子有如文字一般淡淡的面容,凌乱的碎发,白色的耳线长长的自耳处垂下。眼睛明亮,感情平淡,静静的坐在角落里。

    他找她攀谈,道:还在念高中么?

    她浅浅笑,道:对啊。高三,即将高考。

    随即不语,低下头看手里的杂志,拒绝意味明显,却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没有离开,而是再问:从家里来的么,虽然是周末,但是很多学校要上课。

    她抬头,冥想一会儿才道:来看朋友,晚上会坐客车回去。

    要多久?他再次问。

    不到两个小时。

    他怔住,恍然醒悟,抱歉笑道:其实该把活动该到假期的,那样会比较好。

    她道:没关系,反正看朋友。

    那瞬间,他记住了她浅浅的眼神中深深的寂寞。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眼中,寂静明亮,简单却让人疼惜。

    她仍旧微笑,不久后告辞,他送她下楼。看那背影渐渐消失在北京的人潮汹涌中,心,难过的紧。

    二

    他开始给她写信,单纯的文字交流。

    那一年,她开始与他来往,给他看自己写的稿子,并且直言不讳道自己考大学的目的只是为了去北京,自己写文字的目的只为喜欢并且赚钱。

    他用她的稿子,与她说关于社会关于生活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她已要涉足,而她那样的淡漠与倔强,却不知要吃多少亏。

    那一年,她写完第一篇长篇初稿,满满的一本,十几万字。

    御风。

    他听到她这样说名字的来历:我只是想纪念点什么,告诉自己那不是一场梦。

    声音仍然淡淡,他的手却紧紧握住电话,又是那种自心底的痛。

    只是,御风的出版最终搁浅,她亦没有考上北京的大学。

    2003年,sasia席卷全国,他知道她的身体并不好,于是不停的写信问她,却并未有回音。

    然后,十月,他有了她的消息,她在另一座城市上大学,与男友分手,最好的朋友为爱情选择放弃所有私奔,自己最终孑然一人。

    另一场作者见面会,可是这个时候,她已不再写字给他。她的文字里,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爱情。没有美好的结局,却有美好的承诺与伤痛。

    她开始时常打电话给他,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只是哭。

    她开始脆弱,而且展现给他看。

    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安,安遇见了他。

    仍旧是吵吵闹闹的见面会,年少的孩子们攀谈,安和她显得格格不入。后者比她还要年长两岁,笑言自己写的字是写给小朋友看的。她说,我只是想来见见他。

    些微想念。

    那不过是她给他的一个理由,却让他感动异常。

    她与安有着特别的缘分,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不喜多言的女子与人如此交谈,文字溢出不加思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说,自己的朋友颇多。

    第一眼感觉。

    她给他的另一个理由,却足够成为她选择朋友的理由。

    他无奈,却无法说出什么否定的话。于是问:那么,为什么是安呢?

    她颔首,许久,才道:因为她像我一个朋友,一个再也见不到的朋友。那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天使。

    三

    她在那夜说了很多的话,坐在他与安的对面,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那时候,她已经十九岁,怎么都不再是一个孩子的范围。但是,他却深深的感觉到,或许,她的成熟与沉稳,只是被迫停止的成长。所有的淡漠,只是因为不知如何快乐。

    悲苦。

    她道,我只能感觉到悲苦,其实,疼我的人很多,我不是不满足,只是再无法想当初毫无顾及。我一直都在不断的失去,林,妈妈,外公,外婆。疼我的人,一个个离开,不管以何种方式。我不知道我还将要失去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无法忍受的。

    她哭泣,低低哽咽,泪水纷纷坠落。然后,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她道,自十六岁的夏天她便疯狂的爱上了酒精,那种麻痹之后仿佛如梦境,让她不愿醒来。

    她说了很多的话,但是还有她没说的。他与安都明白,那才是她最心底的伤,她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变得脆弱,让人心疼,却仍旧如刺猬一般的戒备着。

    安轻轻的搂她在怀里,喊:蓝。

    声声透着疼惜。她眼睛朦胧,寻找焦距,忽然道:我想念林,我一直在想,林会不会来带我走。

    他与安惊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她却笑的如同找到糖果的孩子。

    那最终成为她难过时候发泄的方式,酒精陪伴了她的十九岁。陪伴着她的伤,她的痛,漫入骨髓。

    她在安的怀里沉沉睡去

    安与他对望,满脸无奈。

    他看她的面容,心惯性的疼惜起来。

    那一年,他三十岁,已是足够沉稳的男人,事业前景一片光明,很多女性朋友却无女友。他的理性让他仍然在寻找爱情。

    然后,在那个夜晚,在她不停的哭泣中,他明白了,自己爱上这个小他十一岁,挣扎在自己爱情中的女子。

    四

    三人行。

    偶尔,安会来北京看他。

    偶尔,是安与她一起。

    偶尔,是他去看安与她。

    她开始写字,每日每夜,所有的文字中充斥着蓝安与柯杰的名字。

    她的文字里亦会出现安与他。她用代号来代表每一个走过她世界的人。她开始喊他bar,并不止一次的说过,与他一起的感觉安心美好,让他欢喜。

    他开始喊他一一。

    一一,他问,你会是谁的一一。

    后者不语,眼神寂寞的望着苍穹,却是让天空都疼痛。她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腕,手背上青筋浮动。

    二十岁,二十一岁。

    他没有再恋爱,静静的观望她的生活,然后,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的渗透出属于安与她的位置。

    他静静观望,自己喜爱的人诉说着与另一个人的爱情过往与曾有的幸福时光。

    分分和和到最终决裂。

    他知道,她与他的最终分手是因为一场桃色的背叛。

    他知道,她后来又谈了一次恋爱,无疾而终,原因是她的错过。

    他知道,在她与家人矛盾最激烈的时候,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男子,那人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她赌了上了两个人的感情,却仍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恋爱。小心窃喜,他不知自己是否能最终看她幸福而微笑,放弃。

    他知道,她的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人去爱他,那个笑容都决裂的孩子。

    他知道,最疼爱她的小哥哥在冬日雪花飞舞之时去世,她已无法承受,几近崩溃。他看到她文字中渗透出来的疼痛。鬼使神差的打电话给她。

    那时候她开始做很多事情,例如在学校很活跃的学生会,每晚去打工,做自己的论坛,不停的写字。

    电话接起,仍然是属于她那时候很干净很温柔的声音。

    那晚说过什么记得不再清楚,只是最后,他说:要毕业了吧,要不要来北京。

    她道:好。

    五

    那段时间,一一疯狂的眷恋安定。

    然后,她遇见了罗落,仿佛宿命一样,上帝一眨眼,她的劫难或者是幸福出现。

    罗落做到了一切他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把她带到了北京,他给了她一份工作,他教会了她成长,他让她明白如何示弱。

    罗落大她五岁,让她找到了自父亲那里未得到的珍视。

    那是一个怎么看都很好的下午,五月的春日,浅淡的阳光,连风都是恰到好处的轻柔。他在公主坟的地铁口接她,阳光照射在她明亮的眼睛里。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依然还是青春的模样。

    几个月不见,她却笑的安和美好,不复当日的棱角。他感觉到陌生,心底却有暖暖的触动。他们一起去找安,她站在他半步之外。

    安的笑容亦美好,她上前去握住一一的手,然后对他明亮而笑。

    于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他仍会想起那个画面,女孩如花一样的少女,简单的蓝白t恤。那一刻,似乎就昭示了日后的痴缠。再没有一次,他们三人那么近,笑的那么开心。

    那个夏日,一切似乎偏离了轨道。

    一一在北京短暂停留三个月,然后追随罗落离开。

    道别的夜晚,她很开心的笑,面容里写满了不顾一切又义无反顾的坚强。

    那个夏天,她终于磨灭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学会在他人面前暖暖而笑。并且,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她说起罗落,那个大她五岁的男子,言语中渗透着依赖。

    安简单聆听,偶尔笑着插话,他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苦涩的酒,心底更苦。

    那夜,他最终知道了自己的无望。亦在那夜,安吻着他的嘴角说:我爱你。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深深浅浅的幻觉重复在眼底,却仿佛又看到了十七岁的一一,背着黑色的单肩包,白色耳线风中凌厉的样子。

    一切,最终是泡影,他无法回应安的爱情。

    二零零六年,时间在那一年分割开来,一半固守往事,一半执着前行。

    六月,夏日,蓝一一回到了s市,他留在北京,安去了上海。

    六

    天空,有绯色的云。

    夏日雨水稀少,他不知是否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觉得寂寞,感受沧桑。

    一一偶尔会在网上和他讲话,依然写着关于爱情的文字。

    他陪在她身边,所有的苦只留给自己。心很疼,却没有到放弃的地步。

    七月,她与罗落恋爱的日子油然而生。

    八月,她与罗落争吵。

    九月,分开。

    她道:我可以重生。

    那夜她喝了太多的酒,流了太多的泪,罗落是她做追寻的光。但是,她的骄傲与自卑不允许那样的存在。不允许他在爱她的时候放不下另一个女子。

    她太追寻完美,所以选择孑然一身。

    工作让她变得坚强,她最终成为独立坚强的女子。却,不再相信爱情。柯杰也好,罗落也好,她都那般努力,却最终得不到完美。

    她在那个夏日不停的写字,再写字。那些文字中满是回忆,仍有他的名字。

    她说,bar是最好的人。

    他道:一一,其实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安定的生活下来。

    她反问:现在的我不算安定么,我每日工作,定期聚会,不再像以前一样特立独行。

    他叹息:你知道我的意思,你需要每日正常的上下班而不是一直加班,要有固定的人陪,难过的时候那人会默默的拥你入怀,开心的时候那人会陪你大笑。

    她苦笑,抬眼似乎想望川苍穹:若是你,会选择陪在我身边吗。

    他道:我会。异常认真。

    她却失笑,只因他的认真,一直以来习惯他兄长一般的存在。于是俏皮的说,若是明年现在我们都找不到属于我们的菜,我们就结婚吧。

    那一天,是九月十八日。

    她随口而出的承诺,却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他欣喜。

    远在上海的安亦知道了这个约定,没人想到,日后她会选择那样决裂的方式。

    七

    刊物酝酿改变风格,他不满,却抵不过老板的意愿。

    杂志并不好做,所有的刊物五花八门,何况只是传统小刊物。他心痛,权衡之间选择辞职,却仿佛丢失了自己的孩子一般难过。

    冬日,北京的街头满是厚厚的风衣。

    安开始频繁的打电话,一一亦会在电话里胡扯几句。他知道,她们担心他,并为此感激。

    时间如白驹过隙,二零零六年底,因为工作,一一再度回到北京。

    她开始忙碌起来,太多压力压在肩膀上,她憔悴不堪。他心疼的拥她入怀,忍不住责备。她的眼睛不再明亮,终日暗淡。笑言,自己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找不到希望。

    他心痛,不知如何安慰。

    不得不去理清两人的关系,他想留她在身边,却忽然感觉她愈走愈远。她不再去依靠别人,很多东西,自己去努力得到。而少去了所谓的依靠,他还能不能长久的在他身边。

    可惜,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一切的变故措手不及。

    安割腕,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女孩对自己的感情多深。

    毕竟,人生能有多少年?

    然后,他见到了那个男子。

    年少的面容都是属于青春的味道,他站在她的身边。画面,和谐美好的让人心痛。她与他拉扯,固执的想要离开。转身,再被他拉住,如此画面,重复不止。

    最后,她与他拥抱。她哭的如同孩子,他听到男子说,你再等我一年。再等我一年。

    她蹲下来,环住自己,那是她最终难过的姿势。

    她那么坚定的说:不!

    她的爱情里不允许一点点杂质,所以她无法留在他身边,也所以,她离开了罗落。

    天那么大,地那么大,最终容不下那对小小的剪影,白云蓝天,他只记得她满是泪痕的脸庞。

    她知晓安对他的感情,努力的说服他去安身边。

    安那么爱你,你不会再找到一个肯为你去死的人。所以,你要珍惜她。

    他心如刀割,问道:为什么你始终不相信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

    她落寞,笑道:因为我不配,你这么好的男人。

    她始终是自私怯弱并且心狠的,最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不明白,她要的幸福与家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却不珍惜。

    她微微抬起头,寂寞的四十五度,声音淡漠颤抖:bar,你是极好的人,该是安那样好的女子呆在你身边,你看我这么倔强,这么任性,我们会吵架,早晚会分开,所以就这样,多好。

    她内心怯弱,却用微笑小心的掩藏着。

    他抓住她的手,再放开,问:你要我去找安吗?

    她道:我希望你们幸福。

    她说:你不要哭,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明白,她的人生上演了太多的戏,她看不到美好的结局,所以无法再导演出幸福。

    而自己,从来不是戏里的人。

    二零零七年,似曾诀别,却是诀别。

    八

    二零零八年五月,他与安结婚。

    他收到了她寄来的礼物,一副油画,浅蓝的油彩,雨后的清晨。

    简单的小卡片上,仍然是她丑丑的字:祝你们幸福,我亲爱的。

    他与安对视,再同时低下头。记忆里面容淡漠的女子再次一晃而过,最初相见的十七岁,散在风里的凌乱的发。以及,眼睛里被撕裂为简单黑白的寂寞。

    他握住安的手,最后一次回顾那些旧日时光。

    这时,他三十三岁。

    end

    仅以此文,给我的安与毕安然。

    蓝不是我。

    安不是她。

    bar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