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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追腥族”我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是“追腥族”
我们这个族群追的腥是腥味的腥,油腥的腥,鱼腥的腥,肉腥的腥。
现在的青年人也是“追星族”他们的这个族群追的星是明星的星,歌星的星,影星的星。
虽然我们这两个族群追的同是一个xing字,但这两代人所经历的世故和追求却不一样,信仰和生活习惯那也自然不是一码事
1、追腥
那年头,能吃上顿腥味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就连俺队里的“首富”c家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的炒上一顿油水菜(用猪油炒一大锅白菜帮子或萝卜丁子)让老婆孩子解解馋,就这,也足以让我们这些基本群众三尺垂涎、望眼欲穿的喽。哪家炒菜不都是先把干锅烧热,抓把盐,加点葱花,然后倒入一筐头子青菜翻腾几下,添瓢水,开锅就吃?哪家不都是仨月俩月的看不见一滴子油星子?
碰巧哪家要是炒上顿腥味菜,不等炒熟,大半个队的人民都知道,那猪油烧热的香味一飘多远。不知咋回事,人越穷,鼻子的功能越灵验,别看人人营养不足,个个面带菜色,硬是没个得臭鼻子(鼻炎)病的。
我记得邻居w家大儿子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小伙伴几个同去铁西采摘树头菜,一人抱着一棵树,猴似的爬到杨树上专拣嫩树叶子撸,不需多大功夫,人人满载而归。
用嫩杨树叶子“馇豆萡”吃,是那个年代老百姓普度荒春的唯一食物依赖。把嫩树叶洗净切碎加点盐(家境殷实的人家加上一把豆糁子)用锅蒸熟后即食,香着呢,即当菜亦当饭。
w家大儿子长相虽酷,个头虽高,但肚里没饭,腿上没劲,一不小心踩断了树股子,一个鹞子翻身,哎呀一声摔了下来,胳膊腿倒是没事,就是把脚脖子给崴了下,顿时肿的水桶粗。挂彩回家躺在床上疼得呲牙咧嘴的直嗷嗷,嗷嗷的空间,他倒没忘了闹哄着给娘要肉吃,说是吃了肉补补就不疼了。他娘被吵闹的在院子里急得光转悠;“全家人都快断顿了,上哪里给你弄肉去?”气急之下,照头给他一巴掌;“你想肉,肉可不想你!再囔囔着要肉吃,你就狠劲往自己腮帮子上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想吃肉?别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啦!”一巴掌下去头皮发麻,还是没能压下他的馋虫,嗷嗷声继续。
“你再鬼哭狼嚎的穷叫唤,等会饭也不给你吃一口!”娘打的这两巴掌效果并不大,关键是娘放的这一通狠话起了极大地震慑作用。w家大儿子这时两眼圆睁,半晌无语,嗷嗷声戛然而止,心里犯起了嘀咕,肉不肉的无所谓,真要是不给饭吃,那我可就栽了,再者说,谁愿意按娘教的办法自己咬自己的腮帮子?用现今时髦的话讲,那就叫自残,除非脑子进水啦。
前段时间有幸欣赏到网上流行的一首稻香恶搞版肉香曲,它真使我大开了听界,(不是大开眼界)现在的小青年真是吃饱了撑地,干点吗不好,硬是把周杰伦的稻香弄成了肉香。不过,里面的几句歌词写得蛮实际的,仔细研究研究,嗨!正中吾意;“多少人为肚皮在向着石牌走过去了,我们是不是该知足,珍惜青菜就算没有用油,还得记你说家是唯一能吃饱,随着肉香可乐继续奔跑,微微笑,想吃肉的梦我知道。”咋样?小小的年纪知道的陈年旧事竟然和我一样多。
就凭这两句精辟的歌词,不正好跟我的这篇主题内涵一拍即合吗;“随着肉香继续奔跑,想吃肉的梦我知道。”不正好就是我所说的追腥味吗?好!自凡咱老少俩辈“英雄所见略同”那就让俺把这腥味继续地追下去吧。
2、追腥之骂腥
在那个穷透气的年代里,做梦都想着吃顿肉的人们,想肉吃都要想疯了,哪里还会有看见肉就骂的道理?哎,你还别说,俺这里就有看见肉就骂的人。
拿镰刀割麦的日子来了,站在地头上认趟(每人排列在麦垄前,准备下镰)的人们都好像闻到了新麦子面的诱人香味,常年在县酒厂干副业的我和我的几位男女工友们激动万分,摩拳擦掌,只待队长一声令下。
三夏战役打响了,生产队里的劳力齐上阵,包括上学的学生,就连?老牛残疾”(体弱多病的老年人)也不放过,用当时队长的话说;只要摸摸自己的脑袋瓜还热乎,就得下地,拿不动镰刀的就蹲在地头上给我拾麦穗!
我们是队里的副业人员,每逢生产队的三夏、三秋到来,必然全力开赴到农业生产第一线。今年的三夏没得说,我们个个首当其冲,一马当先。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粮为纲的畸形年代里,你不首当其冲?不行!你不一马当先?更不行!不然的话,队长立马给你来个破坏“以纲为纲”的罪名就麻烦了,一准得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麦浪滚滚闪金光,社员心向共产党”的歌声震撼百亩麦田,别看我们每个人的肚子里千刀都刮不出一丁点油星儿,那嗓子眼就是响亮,一唱起革命歌曲来,人人的喉咙眼都能咋呼劈。我的一垄田小麦,只三遍“闪金光”就唱到了头。回头看看身后撂倒的麦个子,心里美滋滋地。一大碗凉茶(所谓凉茶,实际上就是用炒糊了的石榴叶子煮出来的茶色)仰脖倾入,真过瘾,等等后来者再认趟。
还是三遍“闪金光”我的一垄田小麦又唱到了头,再来碗凉茶仰脖倾入,真痛快。
待后来者全都到了地头,便等来了队长歇晌吃午饭的口令,把镰刀斜别在腰里,继续哼哼着“闪金光”向着场院大步流星。
今天是割麦的第一天,全队劳力大汇合,队长面色放光,心情格外高兴
据说头几天,公社大干部们下来到各生产队估产,俺队小麦产量估的最高,这不,一大早队长打发g瘸子到县食品公司买二斤鲜猪肉准备犒劳三军。就冲这,男女老幼,闺女媳妇欢声笑语,个个兴奋地满场院走动。我可是没那个闲劲,先抓紧时间找块阴凉地,养精蓄锐。
“今儿过年喽!”四姑娘的喊声如银铃,给刚刚稳当下来的社员们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s兄“嗖”得下子第一个弹蹦到她眼前;“过什么年,怎么过年?”四姑娘昂面撅嘴,一副洋洋不睬;“你真不知道咱今儿的饭单子?熊笨蛋!白面疙瘩汤尽你喝,外加一份地蛋(土豆)炖鲜猪肉,咋样?你就等着拉馋吧。”“俺咋没听说?就你馋猫鼻子灵。”s兄和四姑娘历来一付“对茬”纯纯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抬杠的主,你不让我,我更不服你的气。
他二位是俺队里仅有的两位大龄未婚青年,用现今流行的话说就是剩男剩女。s兄年近而立,身材魁梧,人样子不赖,可总是找不上媳妇,为啥?谁叫他偏偏摊上了一位有历史问题的的老爹。那年头,哪家的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一个四类分子子弟做老婆,娶进门,被窝不等暖热,就得跟着新郎官接受再教育。因而,他就一直坚守着童男不乱之身,以现今的婚恋观来讲,s兄就属于那种被命运作弄型的人物。
四姑娘则不同,她根正苗红,小模样长得又水灵,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俏眼,煞是风情,用我们当年不成文的选美评级行话来说,她足足能评上四分,只比电影林海雪原里的小白鸽(白茹)少得半分。时年二十有四,依然孤家寡人,为啥?谁叫她是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倔强女呢。以现今的婚恋观来讲,四姑娘就属于那种高低不就型和遇人不淑型的人物。
别瞎扯了,坐在小垄沟旁凉快的我早就闻见香飘万里的腥味了。
“别拥挤,一个个来!”g瘸子歪戴着那顶十年八辈子不曾洗过的破蓝帽子,对前来打菜的人们霸气十足。遵纪守法的公社社员早已习惯了一字形的排队方式,大家焦急之余倒还没忘记以贪婪的目光凝视着g瘸子手中勺子头的走向。
“x,上我这里,我给你占着窝来。”别看s兄平时对谁都有点匪气,可他对我就是顺眼,不管领吗,他都会预先前替我占个窝,让我在他前边“夹楔子”说实在的,我并不愿意干这种遭人憎恨的不道德勾当,不过,今儿特殊,下不为例。
两碗地蛋炖鲜猪肉,(实际上是用肥膘油炖地蛋),两碗白面疙瘩汤,(汤里哪有什么疙瘩,只不过稠糊点罢了)整整齐齐的摆在小垄沟沿上,我和s兄会意地四目相对。“还等嘛?快吃,再等会,疙瘩汤就叫那几个大肚子娘们抢没了个球的啦。”话音刚落,s兄即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雪白的肥膘放到嘴里“叭叭”有声,然后眯起双眼,充分享受着那久违的腥味带给他的无比幸福。当然,我也同时细品着那久违的腥味带给我的无比幸福,只不过,肥膘到我嘴里可没发出任何响声,我的双眼也没做任何相应的配合动作。
“娘拉个祝嫫媪斯至耍苋獗熳佣汲ぱ哿恕币徽蟠潭慕新钌镀瞥海谅伊苏谧ㄐ南碛眯任渡缭泵堑拿篮们榻凇!斑祝馐撬浅员チ顺诺兀故浅孕任冻择17恕!盨兄的反应就是快捷,他站起身,尽量把脖拉颈子伸长,努力搜索着污言秽语制造者的确切位置。
“娘拉个祝u思彝肜锏男苋獗熳佣计兀驮弁肜锔删焕洌呐掠锌槭友鄞笮囊菜廊诵模他娘,心眼子不正,他的熊勺子头认人,肉膘子也长眼了。”l大叔面色青紫,正围着场院边子乱转悠,还不时用手中的筷子搅动着菜碗里所有的地蛋块展示于众人,像是在游行示威,更像是在血泪控诉。
果不其然,他碗里真的一块肉膘子没摊上,也怨不得老人家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火。看着l大叔碗里的有力铁证,听着l大叔的愤怒揭发,我真的有点同情他了。这个熊g瘸子给人打菜就是认人,先会,他给俺队里y寡妇打的那份菜,里边的肉就比我碗里多得多。
“g瘸子拢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历来就是扒一个埋一个的坏熊,依仗着和队长是隔墙邻居,软的欺,硬的怕。刚才打菜时我就发现这熊手里的勺子头在菜锅里划拉划拉的不干好事,你看他给队长太太打的那一份,除上边的那几块地蛋盖着,下边整整地净熊肉膘子。”s兄眼里容不下沙子,看看l大叔的碗,再瞅瞅l大叔的脸,怒火中烧的他,真的露点想拔刀相助的味了。
面对我的同情,再加上s兄的感慨发言,(倒不如说是战前煽动)l大叔的火一触即发:“不吃了,我这就泼到他脸上去,这些人们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窝囊气。娘拉个祝桓鑫薅癫蛔鞯男芑捣肿樱垢移垩拐庑┢断轮信├弦牵狗此耍 彼布淞髀冻隽说蹦曛桓闪思柑炱缎槌な钡某寰3x拷示灾占吹乃胁豢叭攵脑嗷埃土遗昊髡獯巍叭獗熳映ぱ凼录钡氖甲髻刚摺?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队长旋风般刮至眼前;“大叔,干吗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不就是几块熊肥肉膘子,g瘸子的眼色不济,你老别给他一般见识。来、来来,上屋里来,喝杯俺媳妇专门犒劳我的老白干消消气。”只有人头高的两间小场院屋,历来都是队长和老农把式们的“指挥部”连拉带拽,l大叔的骂声转移到场院屋里。
一把五香花生米,几口老白干下肚,l大叔的气焰有所收敛;“要不是看在你队长的面子上,我给这个熊没完,狗日的,还想给我小鞋穿,他瞎熊眼了。”“大叔,别再骂了,你看他那个熊孬种样,叫你骂闭气了,偷偷躲在垄沟南头大气不敢出。来,麻利的把这几块肉吃了,过会你还得领着人晒麦子呢。”l大叔庄严地吞下了队长夹过来的几块肉,场院屋立马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还是队长有办法,二两小酒子和几块熊肉膘子就把他的嘴堵住了,要摊上我,队长就是给龙肉吃,我也饶不了他,非揍他个跪地求饶的喊爹叫娘不可。”s兄站在外边干生气,顿足捶胸大发厥词,不管什么场合,他都是位揍破头用扇子扇——只怕事小的主。
“真不该就这么‘散戏’,要搁我,非得骂他个老牛大憋气,骂他个九九八十一天,叫他的熊耳朵根子会会发热。”四姑娘气的直跺脚,真惋惜l大叔这么快就会偃旗息鼓,没把熊g瘸子批倒斗臭再踏上一只脚,实在太便宜他了。她和s兄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观点绝对是一致地,别看平时她俩是“对茬”
说归说,骂归骂,在那小人当道黑白不分的年代里,队长能出面给调停,面子不算小,借坡下驴就是较好的结果。
“哼,小乖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l大叔歪着头用根麦秸棒剔着牙,嘴里还不停地喘着粗气。
就这几块肥肉膘子,窝囊得l大叔在家躺了好几天,后来要不是大闺女婿托人买了几针青霉素及时给打上,说不准得憋出什么大症候来。
前节说腥,中节说追腥,后节就说撇腥,那再后节呢
二〇一〇年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