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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坐在我的对面，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这个在新闻界纵横驰骋的美男子，全然没有了在电视镜头前的风度。他难以启齿地告诉我，7岁的女儿患病住院，例行检查时，才发现女儿的血型和自己的血型对不上，辛辛苦苦养了7年女儿，居然不是自己的骨肉，浓浓的“父子情”既是他蒙羞受辱的苦痛，又是他暴怒愤恨的根源。男人的自尊心令他无法忍受，无法冷静，无法维持建立了八年的美好家庭的安宁。
妻子因此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难以解说的故事？
云峰想不通，也搞不清：美丽可爱的妻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背叛自己？他情绪化地说：“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查清事情的真相，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和他，一定要为我和孩子讨一个公道！”
我看他过于激动，打开烟盒，递给他一支烟。
他摇摇头说：“我不会。”
我同情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开始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
（一）
18岁那年，他来到这个城市。
那时这里还是只有一条石头街的古镇，镇上老居民很少，大多数是外迁户，近郊是蔬菜地。悠久的文化给予小镇一种古朴的美；在这里喝“茶叶茶”是远近百余里，最有名的特色的消遣；民间工艺制作的蓝印花布，给这里的女孩带来了特殊的自然纯情的韵味；上千亩的荷藕是古镇的重要经济来源。
每年六月，荷风飘过，空气中弥散着阵阵带着甜味的清香。尤其是夜晚，月色朦胧中，一对对情侣，象从荷田里冒出来的荷花一样，摇曳着、互拥着小镇的老人都有晚上散步的习惯，孩子们也喜欢乘着夜色偷采摘莲蓬。
古镇上有五所学校，分布在主街道东南西北中。学生大都来自乡下，想家的时候更是喜欢围着荷田转悠。镇上还有一个画馆，白胡须的马老先生和他的老伴，常常带着爱徒在荷田边捕捉灵感！云峰就在这个小镇读书。他爱荷风带给他的许多莫名的联想，从他在电台写下的很多随笔里，也可以感受到他当时在荷风中漫步的心情。
他说他更难忘的是，他和妻子也是在荷田边的相识、相知、相爱的。他还时常编造故事哄女儿，他说女儿是荷田里的小蝌蚪变的。他曾经为荷田发生的爱情故事而自豪。
他记得他妻子雪花在他上大学时，写过好多信给他，信里全是纯美的爱意。其中有一封是这样写的：
云峰：
你还记得我和你共饮咖啡的夜晚，那苦中有甜的回味，如同一个不醒的梦，永远地留在了我的枕边。
我记得那次，你穿的是那件我为你编织的纯白色的毛线衣，来到学校找我，我非常高兴。悄悄地随你溜出校门。那天，我是特意穿上那件被你称为“梦裳”的粉红色风衣；长发自由地随风飘曳，在淡淡的雾色中，还真有几分梦意；粉红色的唇红，映衬出肤色的娇嫩，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心跳！
那是第一次和你独处，因为没有飞雪在场，我们都变得烦躁不安，从反常的沉默中，彼此感知到那些无声的对白在柔和的灯光下，我们靠窗面而坐，中间是一张无法逾越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精美的碎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红色的玫瑰。
咖啡来了，你轻声地问我：“加糖好吗？”
我低声地回答：“好”那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你说：“加糖吧！我们不要苦的回味。”
我知道你是另有所指，含羞地笑了。同时我也发现你的脸悄悄地红了。面对你的发问，我点点头。洁白的方糖掉入浓浓的咖啡之中，沉没了。
你自然地伸过手来，用勺子为我缓缓地搅着咖啡。我面对着你的手、你的眼睛、你的热情；我傻傻地盯着你的手、你的脸、你的眉毛。
只见你左手抚摸着我的杯子，右手跟着咖啡的涡流旋舞。你的手背很白很嫩，你的手指修长灵活，它们模糊而又柔和地向我呈现出无数个重叠的问号。
不知道是我的注视，还是你自己本身的慌乱，你的手指颤抖了起来。你还记得吗？那一刻，咖啡屋正在播放理查德演奏的献给爱丽丝。
你看着我，把手伸了过来。我发现你的眼里闪着亮光，而我触电般地一惊，泪水顺着睫毛涌了出来。
就在我20岁生日的那天夜晚，你坦率地向我表明了“衷言”我甜蜜地看着你，微笑地说出四个字：咖啡饮情。
一生爱你的花
x年x月x日
在这样甜蜜的爱情中，谁会料想十几年以后真的品出了苦味，发生了这样一件无法理解的事件！
在医院，医生，病人来来往往。孩子躺在手术台上，云峰和妻子焦急地等到着验血结果。
护士说：“你们俩都不是o型。请问孩子的父母在吗？”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就是呀！”
“你们？孩子是领养的？”护士疑惑的问。
“不！是我们亲生的。”他们不解的说。
“不对呀！没有理由呀！”医生护士都围了过来。还有一些病人，竖起了耳朵。
“难道？”护士只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难道什么？”他们不解地问。
“你们不明白吗？”护士转身离开。
“难道？”他们俩对问。
“你？！”云峰说不出话来。妻子也呆住了。许久她似乎明白了他的话中话。掩面而去！
这样的故事是残酷的，无情的，正如云峰此刻在纸上涂写的那样：难言的痛，压在我的心头。难断的思绪，却牵制着我的灵魂不明的泪啊！正从血液中分离。无言的雨，将池潭溢为奔涌的江流。
（二）
按照云峰的旨意，我开始了对孩子出生秘密进行侦察。
雪花失踪已经两天了，云峰还没有报警。男人的自尊心使他只能暗访，不愿明查。他还是照常上班，照常在电台的镜头上出现，细心的观众在他的面部表情和声音的细微变化上，觉察出他内心的沉重、不安、心痛与暴乱！这一些变化都是热爱他的听众和观众所不能容忍的，他们打来热线电话，询问原因，他只能向他们解释是孩子住院的缘故，他明白像他这样一个公众喜欢的形象人物，再秘密的私事，也会是大家的家常话题。所好在血型的问题上，医院并没有大做文章，找了一个献血的人，也就解决了难题。
现在最难的就是他，他即使不去思考，也会被许多人与事纠缠着。有谁碰到这样的事还能理智呢？他现在只想找到雪花问个明白。
他在心里说，要屈也要屈个道理，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可现在一不明白，二无道理。
云峰不愧为形象大师，公众名流。他忍住不去发泄情绪。
虽然有理由说明孩子不是他的，但是，他还是做不到不去看他的宝贝。七年毕竟也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距离，感情在这条路上不会不留下很深很深的痕迹。他一直是把这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视为珍宝，他一刻也没有怀疑过会有一丝偏离。在这件事发生以前，他还经常在人前人后炫耀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地懂事，如何如何地像他，如何如何地聪明。他说无论画画、弹琴，还是其他方面的智力开发，他都发现这个宝贝是最优秀的！他有时还在妻子面前得意地说：“看！我开发的品种不错吧！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简直是我再版”还有一次，他甚至在朋友面前炫耀女儿脚，一边说这脚能跳芭蕾的，一边就抓起孩子的脚亲了又亲。
现在想来，他只想哭、痛哭、垂头丧气地哭、顿足捶胸地哭、偷偷的哭、忍住泪不发声地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事？为什么？为什么？
孩子海梦是无辜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她？她向爸爸问过无数遍，爸爸只能告诉她，妈妈出差了。这个孩子与云峰还真有点相像，举止神态个性都像。如果没有这件事，看外表真的没有人会去怀疑是不是亲生骨肉。这更使他不敢轻易地相信化验的结果。他希望是个误会。
对海梦来说，除了生病之外，她还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她没有看出爸爸的灵魂在振颤、在暴裂、在悲号、在啼血！孩子毕竟是孩子，一个习惯了在爸爸宽大的羽翼下嬉戏的小鸟，她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爸爸，不是自己的亲爸爸，而是亲爸爸的敌人——情敌！
情敌比仇敌还要危险、残忍、可怕！无法理喻。
海梦并不知道，她的未来就掌握在眼前这位伟大而又必须承受屈辱的男人的一念之间。
如果这个男人，稍稍心胸狭隘一点点，她就有可能变为孤儿、流浪女、私生女等等。或许，还会有更多更不好的字眼来包装她。她不知道，她一点点也不知道。
云峰仍然关心孩子、爱护孩子、整夜整夜地守护在医院，他并不希望一切是真实的，他对自己说，也许是医生犯了一个小小的失误，这个他抱了七年的小姑娘，一定是他自己荷田里的小蝌蚪，而不是野外沼泽地的蛤蟆仔。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真想自己掌自己的耳光，他想他是世界上最傻最笨的大蠢猪，虽然他对自己骂不出那句：乌龟王八蛋！但是，他心里明白：有人早已给他做好了绿帽子。
我暗访了雪花的亲朋好友，人人都说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可爱的、事业有成的好女人，她给人的印象总是那么端庄美丽，稳重大方。我没有听到一句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那么，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会落在他的头上？
云峰和我排查下来，只有一个人有一点点可能，那人是雨晨。于是我约见了他。
在休闲广场，我和雨晨见面。他告诉我他和雪花是儿时的伙伴，他长她四岁。她小时候就寄养在他家，她叫他妈妈为外婆，叫他姐为阿姨，叫他为小舅舅。他们小时候是无话不聊的好朋友。他打心眼里喜欢她，爱护她，在心里也有过许多渴求的欲望。只是雪花没有在意他那份没有表达的感情。后来雪花和云峰相识后，就渐渐地疏远了他。他是第一个知道她恋爱的人。他作为“小舅舅”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里了。
雨晨看上去就是那种老实厚道的男人，他有一双会表情的大眼睛，这双大眼睛清澈见底，不含半点泥沙，有时别人还笑雨晨在感情表达方面像个小姑娘。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可他是雪花唯一愿意亲近的人。我问他是不是o型血，他笑着说如果有o型血的热情奔放，那么，雪花早就成了他的太太。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雪花。难怪他一提起雪花，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且眼里还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他们儿时打雪战的往事。
雪花喜欢玩雪，玩疯了，笑声能惊动出来觅食的小鸟。每次打完，她都会赖皮地将冻手塞进小舅舅的衣袖里取暖。可是二十岁那年，雪花来看外婆，也是下雪，雨晨试探性的问雪花：要不要我给你焐焐手？雪花拒绝了。雨晨明白雪花再也不需要他这个小舅舅的护爱了。
我告诉雨晨雪花失踪的事，他听后急急地追问原因。
我把实情告诉了他，他呼叫起来：“雪花不会做对不起云峰的事！我最了解她，我能保证！除云峰之外，她最爱的就是我！没有云峰的出现她一定会嫁给我！”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说：“两天前，她打过我手机，我听到她在哭，我问她是不是雪花，她没有说话，就挂了。我回家说给老婆听，老婆还笑我发痴。不过，我确确实实听到是她的哭声。”
雨晨担忧雪花的安危，他知道她心眼太实，会一时想不开！
案情一筹莫展。
云峰打电话给我，说是收到雪花的一封信，信上这样写道：
亲爱的云峰：
我走了！我难以面对你，我知道此时的你也无法再接受我。
在这个人世上，你是我最不能舍弃的人，现在我只能离你而去。请原谅我现在对你说出一件无法向你叙述的梦：还记得我们的新婚之夜吗？
在海边帐篷里，我们第一次融合为一体后，你沉沉地睡去，我也甜甜地入眠。迷迷糊糊中我梦见有人强暴了我。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是你在我身边。当时，我一直努力地想回忆梦中的细节，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全身疼痛，思维迟钝。
什么也记不起来！我以为是一场恶梦，等你醒来时，我就没有对你说。现在回想才知这个记忆里的梦是真实的。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个故事，也没有人能证明我说的是事实。我们都爱海，选择了大海边的帐篷为新婚的洞房。当我们拥有幸福的那一刻，谁也没有料想，浪漫的爱情策划，给我们带来了婚姻的悲剧，我们共同祈求的女儿，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既然大海诱惑了我们，使我蒙羞，使你受辱，那么，就让大海为我作主，洗我清白，还你公道。
就此诀别。
没有欺骗你的妻子
云峰回想起在海边的那一晚。
他们就是那样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很久很久，仿佛是一个世纪，又仿佛是一瞬间。
“是你吗？”雪花问。
“不是我，还有谁？”云峰笑着回答。
“嗯！”雪花轻轻的声音，像从梦中飘来。
“你在想什么？”云峰问。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永远在一起”雪花问。
“什么？”
“你会偷偷地离开我吗？”
“不会的，你在我的怀抱，你永远都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你是我的，懂吗？我的小傻瓜。”
“嗯！”“如果我不能给你幸福，我也要给你快乐；如果我不能给你快乐，我也要给你安全。我会一生守护着你。”云峰说。
雪花抱紧云峰。
云峰更紧地抱紧雪花，好像要把她融化似的。
他低下了头，慢慢地贴近她的脖子，她乌黑的秀发披散在长长的雪白的脖子上，云峰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脖子、耳垂，亲吻到他能够亲吻的每一寸肌肤上。
从十八岁相识，到二十五岁结婚，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过，尽管彼此相爱，但他们始终没有逾越情感的闸门，谁都不许自己因为犯规而伤害对方。
云峰再次对雪花说：“你是我的，知道吗？你是我的，我要独霸你一生！”
雪花说：“我知道的，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否则，让我藏身大海永不为人。”
云峰用嘴堵住雪花的话语，他不希望新婚之夜听到半点不吉利的话。
沉默。
绝对的沉默。
这个世上，也许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心在跳动。
云峰在喘息，雪花在抽泣。帐篷外，海浪拍击着礁石，为他们的爱情鸣响礼炮，星星在天空不言不语地为他们点上红烛，悄悄祝福！
在云峰的眼前，雪花的身体有着惊人的魅力！奇异的光彩，幽暗的体香，诱惑着云峰的思维。云峰忍不住再一次大声地说：“你是我独霸一生的女人吗？”
雪花低语道：“嗯！”任何一位男人，面对雪花的柔情都会犯错。更何况云峰是她合情合理又合法的男人呢？也许，就在他们天昏地暗的时候，有一个魔影移了过来！
云峰回忆着新婚的故事，他坚信他是她唯一的主人，在他之前，没有人得到过雪花的芳心，而在他之后，也不可能有人夺走雪花的爱心。
突然，云峰想起一件东西——刻字的小海螺。
在离开海边帐篷的时候，他们整理行李，发现了那个用红线穿着的小东西。当时没有谁也没有用心在意，把它顺手放进了包里。
回来后发现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海梦。
海边，自古以来就是充满神秘的地方，他们以为这是天赐之物，就挂在了家中。雪花发现自己怀孕后，云峰就用海梦给孩子起了名。孩子出生后，海螺成了孩子的饰物。
到海边结婚，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错？
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但他不同于世上任何一种动物！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决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容许别的同类，来分享爱的快乐。云峰混乱地想着。
（三）
这一天，云峰必须做一个人物专访。那人是刚出狱的。据说还是个强奸犯。
那是在城市的一角，有一个才装修好的小店，店面用海螺装饰，店内顶棚和墙面都是深蓝色的，地面铺着细软的黄沙，赤脚走上去很有艺术的灵感和爱海的梦幻。
主人的面前有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站在海风里的白衣少女。那是一个背影，谁也不知道她是谁的背影。画名为海梦。
小屋里陈列着用各类贝壳做的工艺品，精美别致。因为是作现场报道，前期的准备工作都由电台事先做了安排。任云峰到位后，就开始实拍。
像往常一样，云峰的导语结束，就是人物问答。“你好！可以给我们的观众做一个自我介绍吗？”主持人云峰说。
“可以，我是海男，从监狱出来没多久。我现在自己搞了这一个小店，希望用美丽的海来感化人间的邪恶。七年前我因强奸罪被判刑。其实，我原本也是一个好人，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友，我们相爱多年，我从来也没有侵犯过她。有一天，她跳海自尽，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上说，她在一个雨夜，被一个醉汉强奸了。因此，她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生活。女友死了，我开始酗酒，开始放荡。”海男一边说，一边眼里噙着泪花。
“你说你是强奸犯？”云峰问。
“我”海男看着云峰不知道要不要再次回答。
“是的。”他轻轻地说。有人暗示云峰注意主题。云峰这才清醒。
“你将来有什么人生计划？”云峰很快调整了情绪，重新进入角色。
“目前我搞了这个小屋，只是完成一个梦，一个关于大海的美丽的梦。”他说。
“海梦！”云峰惊呼。“是的，为了我的女友和我的梦中的妻子。”海男说。
云峰艰难地做完这次节目。他知道，他当时思想无法集中，老想着自己的问题。他老觉得海男就是自己要打要杀的人。
他想，也许，海男真是海梦的爸爸。他注意到海男有一双和女儿一样的眼睛，而且正用这眼睛看着他。
（四）
云峰把我找了过去，和我谈起了海男。他说他想杀他。
我问他海男是谁，他说是个劳改犯，我说你也想做吗？他默然了。
他拿出海梦常戴的海螺对我说：“你替我把这件事了解清楚，你问问他是不是对雪花做过什么。”
在蓝色的小屋，我见到了海男，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典型的坏人。外形跟云峰非常相像，眼睛里透着柔光，他面对着云峰向我描述的那幅画，正遐想着什么。
我走进小店，自我介绍，并把带去的海螺给他看，他吃惊地问我怎么会有这只海螺，我给他讲述了海螺的故事。我告诉他，有个叫海梦的小姑娘，七岁，妈妈失踪了，爸爸也不知道是谁。他呆住了，他说，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告诉我：“我那天喝醉了酒，在海边走着。路过一个帐篷，听到里面的欢娱声，停了下来。女孩的声音好像是我女友的，我等他们没有声息后，摸了进去。那女孩非常温柔，也许她把我当成了丈夫，而我也把她当成了我梦中的妻子。你知道吗？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呀！后来我逃走了，我留给她我死去的女友给我的海螺。有了那片刻情之后，我开始跟踪女孩，只要觉得像我的女友，我就想拥有。后来，我坐了牢。”
我问他血型，他毫不隐瞒地告诉我：“是o型”
血型对上了。也许，他真的是海梦的爸爸。
我再次见到云峰的时候，我把结果告诉了他。他一直不想接受的事实得以证明了。
他哭着说，他不能没有海梦，他也不能没有雪花，她们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雪花，哪怕是一具浮尸！
他说他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他要一个完整的家！幸福的家！有爱妻有娇儿的家！
面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重要的！但是与责任相比，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能让心爱的孩子回到她那劳改犯的爸爸那里去。他自己才是她的好爸爸呀！他在孩子面前他也是她妈妈的罪人，他没有能够真正地保护好她！他知道错在自己，而不在雪花呀！
云峰给海男打电话，希望他保持沉默。他说雪花是他的爱妻，海梦是他的亲女儿，曾经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随风飘过，了无牵挂！海男说，他理解云峰。如果可以他只想见见自己的女儿。云峰答应了他。孩子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爸爸，只知道有许多人爱着自己，自己是最幸福的好孩子！她想如果妈妈在身边，一家人都开心、快乐！
云峰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雪花为了他的面子，放弃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只是为了向他证明她对他的爱，这是多大的不公平啊？还有那个海男，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他才是最悲哀的人！
此时，云峰这个绝望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幸福的男人，自己毕竟还算是一个幸运的男人！拥有着时间、金钱、地位、事业、孩子和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少了一点点面子而已。
他对我说，他最想得到的就是雪花的平安归来和海梦的早日康复。
我看着云峰，从心里感动：他是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伟大男人！他有大海一样的胸怀！他应该是海梦的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