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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在老家陪母亲住一个晚上。这个晚上,我一梦到天亮。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梦是糖做的。甜丝丝的感觉如早春的清露,芬芳了我的心情。
深呼吸。清新的空气甘霖般的沁入我的肺腑,湿漉漉的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浸润开来。不经意的抬头,西院里那一片高过院墙的竹林映入了我的眼帘。在万木依然光秃秃的早春,它青翠欲滴,枝叶婆娑间似乎风情无限。那一刹那,我猛然想起,自从母亲搬进新居,我已好久没有去过那边的院落了。想着,就有一股冲动,一种想捡拾过去心情的冲动。
信步走去,又见那座老屋。一切还是那样熟悉,可熟悉中依稀有着一种被冷落的凄然。
生命的脚步踏着时光的脊背走完了一年又一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座老屋曾是我温暖的巢和心灵的港湾。这里承载了多少挣扎和泪水,又饱蕴了多少爱和欢笑,今天回忆起来似乎已经朦胧,可又觉得恍若昨日。它应该有三十年的历史了吧?
再看老屋,土墙已斑驳,依稀可见丝丝缕缕的麦草在风中摇曳。门脸上方的彩绘图案已模糊成一片记忆。房顶上昔日蓝色的小瓦在三十年的岁月里已沧桑成深灰色。可面前的老屋没有怨愤,没有失落,俨然一位经历了风霜雨雪的智慧老者,淡定而又从容。
生活多曲折,命运没有义务让我们予取予求。站在院落当中,我无言。思绪却像长了翅膀,在来来往往的岁月里开始滑翔
在我童年乃至少年的记忆里,每一个冬天那无数个漫长的夜晚,我们都是在母亲纺线的催眠曲中进入梦乡。那时,只要一听到纺车那嗡嗡的声音,就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纵然灯光如豆。大多数情况下,为了省些油钱,母亲只是在纺车前点一盏灯芯细细的油灯。我们便在那一片模糊的昏暗里,在母亲嗡嗡的纺线声中甜蜜的睡去。现在想来,依然觉得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妙的乐音。
我九岁那年,老屋里降临了一个致命的灾难。那年冬天,我十四岁的姐姐因病没有及时得到救治而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一年,她读初二,成绩很好,是班长。她勤劳而懂事,是母亲的好帮手。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每逢落叶的秋日,不上课的日子里,姐姐总是背上背着小妹,胳膊里挽个箩筐,领着我一起拾柴。她的离开让母亲自责了好多年,总以为是作为母亲的她的疏忽才导致姐姐的早逝。为此,母亲几乎哭瞎了眼睛。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春节,留给我的记忆都是父亲坐在当屋耷拉着脑袋,母亲在里间的床上不停的哭泣。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二哥考上大学,我读了师范才稍稍缓解。我知道,时至今日,这件事依然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在那苦难多于欢笑的年月,我的双亲在这座老屋里承受了多少艰辛和痛苦,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他们透支着自己的健康为我们兄妹创造更多读书的机会,教我们尚智求学。时间如白驹过隙,在他们爱的羽翼下,五个孩子都从这座老屋里一步步走出了农门,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但我们知道,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老屋的视线。因为,我的双亲在这座老屋里,为我们每个人都点亮了一盏心灵的灯。
再见老屋,我才知道,心里涌动着那么强烈的感动。
面对老屋,我明白,亲情如灯。在悄无声息中照亮我们生命的每一个角落。教我们学会感恩,教我们认真生活。让平凡事中深含的情感,如岁月般在我们的脑海中流过。也许,生活在喧嚣都市中的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追求质朴,呵护亲情,洗去铅华,关注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