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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屋园现在只剩下空空的台基及几根无精打采的小树了,那空荡和凄凉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即使这份空荡和凄凉也不时使我回来瞧几眼,以勾起我对往日屋园茂盛葱笼的回忆。
惊讶于我家屋园的美,是从新疆回到祖籍地的一眨那所感受的。七岁的我蹲着身体看屋园后的一垅青油油的洋芋,我好奇地问正逗我这新疆娃子口音的乡亲,这乡亲用一截竹棍拨开松软的褐色土壤,指着裸露的白色的小洋芋:“这个好吃得很,新疆未有这个吃吧”我茫然摇摇头。婆婆用竹子扎就的篱笆上爬满了绿绿的藤状植物,现在我叫不出这些植物名了。竹篱笆外生长着指头粗的一人多高的水竹,青翠欲滴的格外撩眼。长满枝叶的水竹微微弯曲,似乎有礼貌地向人们鞠躬着,比邻居家喜哥屋园的高大楠竹逊色多了,但总认为还是自家小巧纤细婀娜多姿的水竹可爱,不过婆婆常抱怨有人偷砍水竹去做钓鱼杆。
屋园里有两棵枣树,谁栽的我不知道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长得很高很大。树干树枝虬曲地生长着,长刺的枝子长满了绿叶,斑驳的树皮黑黝黝的,象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老态龙钟的枣树每年却结满了枣子,在枣子成熟的夏季,我 爬到高高的枣树上,摘吃青白脆甜的枣子。光顾枣树的还有觜馋的鸦雀子,我摘不够的顶大顶熟的枣子被它们一口啄下掉在树下不远的茅坑里,被粪水泡得鲜红鲜红的,可惜好看不能吃了。家里大人打枣时,茅坑上要盖上簸箕,爬上树站在树丫处,用长长的竹竿打枣。记得有一首打枣的饶口令:“嫂嫂拿篙起得早,高高兴兴去打枣,嫂挥篙,篙打枣,枣儿掉下打着嫂,嫂怪枣打嫂,枣怪篙打枣,篙怪嫂挥篙,嫂怪起得早。” 尢其是我的饶口令,饶得让大人笑得憋不过气来。
我家的屋园还生长着乡村不多见的椿楝树,这树长得直且高大,树质是淡红色的,是打家俱的上好木料,至今我家用椿楝树打的桌凳结实耐用,摔也摔不坏。鸦雀子也喜欢到椿楝树上做窝,叽叽喳喳地不住。开春时节,椿楝树附近冒出几根树苗来,有人上门到我家说好话谋去栽种。
给我留下印象的还有两棵梧桐树,一颗在屋旁,一颗在烧火屋前。尤其在烧火屋前的梧桐树,长得特有姿势,直直的粗粗的树干,园溜溜的全是翠绿色的树皮,一屋多高后才伸出枝枝杈杈来,长得故意不让人爬似的,不仅我,湾里的其他小伙伴,都未爬上过这树。梧桐树的树叶阔大,一片梧桐叶拿在手里可以当芭蕉扇用。梧桐树也开花结籽,籽有黄豆粒大,熟了掉下来,洒得满禾场都是,我家未要,有邻居拾去炒了吃,我尝了尝挺香的,只是剥开皮颇有点费难。后来家里翻盖新屋,两棵梧桐树首遭厄运,选做了撑屋的材料。
记得屋园还长有一种灌木,矮矮的,开春时长满鲜嫩鲜嫩的叶子,摘了炒蛋粑吃,比韭菜蛋粑味道不知香多少倍。只是我仅吃过一、二回,长出来的嫩叶常被别人捋个精光。后来这灌木树不知怎么不存在了。
屋园里还有其他树,如柳树啦、刺槐啦、苦楝树啦等等。这在别人家都是常见到的,我就不说了。我还要说的是咱家屋园的秋天景色也有意思,北风一括,金黄的叶子呼啦啦一片,脚踩上去呱啦呱啦响,光线和空气也好了许多,全无夏天闷热难耐的感觉。到了冬天,唯独水竹青绿青绿的,一场大雪覆盖,竹子被雪压得低下了头,风忽然一吹,积雪落下,竹子陡地挺了起来。
只是有一年水竹开了花,老人说,竹子一般不开花,一开花就活不长了。我忧心仲仲起来,天天跑到屋园看竹子,十天半月过去,水竹青青的,心里挺高兴,以为没事的,但渐渐的竹子开始枯萎了,心里也凉下来了。后来又听老人讲:没事的,竹子根还在,过一、两年会发起来的。
再到后来,是我又从新疆回来以后,乡里提倡改树换代,伐掉了传统的阔叶型树木,种上了不知从哪里引进的针叶型水彬。我家屋园的茂盛葱笼的景观不见了,而且也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