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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平戴上了“绿帽子”他那笑咪咪的脸一下子灰沉起来。他明察暗访,终于弄清了使他戴“绿帽”的是年近五十岁的村诊所医生徐玉明。自己的女人玉娥可是铁了心不和他墩平过日子了呢?
玉娥不回家了,一下子没了踪影,墩平到处找不着人,索性找到了玉娥的娘家,玉娥的母亲脸朝着门外破口大骂:“好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不要脸!丢尽祖宗八辈子脸”墩平听得脚一跺“算了,骂有么用,她是嫌我人不出众,家底穷,可我也是个人,可不能这么害人哟!”泪水从他那哭成一条缝的眼里滚了出来,几个围观的小孩嘿嘿笑起来:一个男人象婆娘哭着呢!墩平一甩鼻涕,没吭声,倒是玉娥的妈妈说:“听说玉娥和那个砍脑壳的医生跑到江西南昌一个菜场卖菜,你可去找找看。不过你不再找我,我可不认这个女儿了,她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讲,这女孩是狐狸精相,家里人讨不到安逸的。”墩平用手背擦擦眼角,转身走了,因为他看见不远处母亲一颠一颠朝这边走来。
墩平将母亲拽回了家,就去了南昌一趟。
在南昌自然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寻着。从一个在这里打工的老乡口里得知:玉娥和那个医生在郊区的一个菜场卖菜,就是碰见也不见得认出来。玉娥不象原来白白漂亮了,晒黑了不说,长头发剪成了短头发,象老农妇那样随便用手一撩,穿着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衣服。医生贩菜,玉娥卖菜,不知租住什么位置,过着寒酸的俩口子生活。这把墩平听得纳闷起来,不是说医生很有钱吗?我过去亏待过你玉娥吗?让你在家闲着,老子一人在外打渔,几个钱全花在你身上,为什么还要跟半老的医生跑出来呢?墩平反问了句:是这样吗?老乡嗓门一粗:“你不信?你的遭遇谁个不同情,那个医生谁不指背,哄你干什么。”墩平“哦”了一声,心里不那么恨玉娥了,来南昌的路上,墩平恨不得抽了玉娥的筋,剥了玉娥的皮,在她那瓜子脸上划几刀。
回到老家,墩平困到床上回想着和玉娥的往事。她娘家在一个叫舵口的街集上,皮肤好、模子好、条子好的玉娥可是远近闻名,有钱的、教书的、当官的托人求亲的不少,可就是一个也未说成,流言绯闻四起,倒落下了一个不好的名声。这样一来,说媒的人没有了。一次在大荷塘,碰到钓鱼的墩平,亲亲热热聊起来,倒聊成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外人惊讶“唉,不般配,长不了。”玉娥的母亲跳起脚反对,玉娥的父亲棍子打断了两根,却是“棍棒底下出鸳鸯”玉娥母亲见拦不住了,便为难起墩平这头来,什么“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什么“光棍嫁得女儿,光棍娶不得媳妇”把个墩平家折腾得扯上了一身债。婚后,墩平到沟沟洼洼、水塘河边钓鱼、捕鱼、炸鱼早出晚归,弄几个钱过日子外还要还债。这墩平以为姑娘娶到家,犹如鱼儿入了网,跑不成了,所以陪玉娥的时间不多。时间一长,还真跟人跑了!墩平懊恼地自省起来,没给买几件好衣服、没给盖一栋好房子、没带到外面转一转。人家年青人都天南地北打工去了,我墩平一天只弄几个鱼钱过日子,皱巴巴的墩平转念一想,又恨起徐玉明来,有什么了不起?村诊所医生,胡子一大把了,勾引我墩平的老婆,给我戴“绿帽子”砍脑壳的
墩平和母亲俩在二间砖瓦房冷冷清清地生活着。清明时节,徐玉明的大伯从台湾回来吊青,住在徐玉明家,徐玉明和玉娥也从南昌溜了回来。湾子里的人故意大声地传送着消息,墩平没听见似地,回家喝起了闷酒。
墩平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一碗花生米、一碗炒鸡蛋、一盘煎小鱼,打开一瓶散白酒,一口口泯着,脸红得象猴子屁股。墩平的妈过来:“咦,你平时不喝酒,今咋个喝起了酒,稀奇哩”墩平没好气地:“去,去,我是睡不好觉,喝点酒睡踏实一些”墩平妈知趣地到后屋休息去了。
墩平自言自语起来:徐玉明、徐玉明,好一个缺德的徐玉明,天杀雷劈,你拐走了我的女人,一顶“绿帽子”戴在我头上,害得我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家也不成家,你还敢带着我的老婆回家到村里炫耀!玉娥,我哪里对不住你,我长得不够吊气,没你漂亮得出众,当初可是你情愿跟我的呀!光彩哩,跟着个半老头子私奔!墩平用不堪入耳的话骂起来,语言含混得走了调,说着、说着,红红的双眼死死地盯在了案板上的一把菜刀。许久,血红的眼睛移开,瞄向厨房通向正房的房门,趔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踱进了正房,从柜子里摸出几支雷管、炸药,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寻思着,又一头倒在床上,眼里泪水直流,流着流着,一闭睡着了。
一觉小醒,一看窗外天色,满天星星闪个不停,月亮被一块流云搭住了半边,他一骨碌起来,将放在床上的炸药、雷管拿到手里掂了掂,一共是五管用厚油纸包着的炸药和二个雷管。他用剪子剪下一根引线安在了雷管上,又用一根细麻绳将雷管和炸药紧紧绑在了一起,慢慢地揣在怀里。他欲迈步出门,又顿住了,听着母亲在后屋睡梦中传出的轻微的咳嗽声,待无丝毫动静了,他随手拉熄了电灯,遁入星夜中。
头脑里的酒醒了许多,他沿着一条溪流朝南摸去,溪边的野路不怎么好走,走夜路的人从不走这里,这只是步行者白天赶路的一条捷径。墩平个头不高,走得磕磕绊绊的,也许是心里过于紧张吧!他摸摸狂跳的心口,五管炸药正放在心口上,随着心跳颤动着。“汪汪”远处一个湾子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他一屁股跌座在地上,眼瞪着狗叫的方向,狗似乎追什么。
狗叫声渐渐停止了,他的心却狂跳着,我可要制造一个惊天动地的事件。他站了起来,在星光下赶路,月亮在流云中全露了出来,他赶路的步伐也快多了。不过溪边的这条野路可叫他感觉比以往难走多了,他白天不知走多少回,也是去徐玉明家找人,夜晚可未走过,徐玉明的湾子前面不远处是一片老坟地,似乎有萤火虫样的磷火闪现。
墩平进了徐玉明家的湾子,这湾子没养狗,徐玉明家前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记性不错的话,桃树边有堆谷草垛呢,他俯在桃树旁,望着徐玉明家的三间一层平房,听到传出微微的鼾声,他知道徐家的堂屋门是木栓子门,拿根棍子一撬就能弄开。他突然觉得心反而不跳了,酒也全醒了。我这是干啥呢?他一只手搭在桃树上,一只手摸摸胸口的炸药,其威力可将这栋房子掀到半空,里面的人无一人幸免,不过,最好是炸死徐玉明一人,玉娥呢?把她的脸蛋炸烂,但不要炸死,其他人呢都是无辜的,那个从台湾回来的人,听说在台北经商,很善良,很有钱,彩电紧俏的年月,每位亲戚送了一台大彩电,去年还为村里捐钱修了一条村级公路,捐建了一座村级小学,口碑可好呢!炸死了他,怎么行呢?墩平顿时感到胸口的炸药包像长在心口的脓包不舒服起来。
刷刷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墩平悠地爬到了桃树上,躲在密叶中观察动静。两个猫着身的人影近了,两个人影轻轻两大步猫到桃树边,正好月光又露了出来,那模样和形态太熟悉不过了,是前湾的金平和银平两弟兄,这两弟兄专干鸡鸣狗盗的事,人家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贼兄弟专吃窝边草,今天盯上了这个台湾人,其中一个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一步一步凑近了大门,蹲下身拨弄着门栓,只几下门就开了,后面一个踱了过去。他们不会盗窃杀人吧?墩平心里一想,害怕起来,这案子不得了,会惊动乡里、县里的。不一会两个人影闪了出来,迅速向来的相反方向溜去。墩平忙溜下树,看看撬开的大门,里面无一丝动静,敢紧离开了。
次日,徐玉明家台湾人被盗的消息满天飞,台湾人的二万美元、一块劳力士表和一个护照被盗,派出所的人和县公安局的人正在勘测现场呢。
墩平暗自庆幸起来,幸而老子未动手,他们不来,也许一时糊涂做一件大错事,我墩平本是老实人,干了坏事,吓都要吓死的,于是乎在屋里呼呼大睡起来。
晚上掌灯时分,两个公安敲开墩平家的门,不由分说架住墩平的胳臂往外拖,墩平急了:“狗日的蠢猪,只会欺负老实人。”两个公安未理他,一直扭到村部停的一辆警车上开走了。
车轮战似的审讯未得结果。审讯人员软硬兼施,墩平又装哑巴又装聋子——不理睬。审讯人员见墩平蛮不在乎的样子,正气得要动手,一个领导模样的公安用手势制止,和气地朝墩平说:“我们知道你的女人被人拐走,你头上戴‘绿帽子’不舒服,可不能干哪一手报复呀!”
墩平气呼呼地:“那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
“我不说。”
“你不说,还不是要找你。”
“你们不是在我家搜过吗?搜出个什么东西。我墩平本事不大,但是本份人,虽戴了顶绿帽子,但从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但我们量到了你的脚印,和你穿的尺码一样。”
“你们肯定是我一个人,没其他人?”
“是有其他人,这就要你配合。”
“我未作案,没什么配合,我女人被人拐跑了,你为什么不管?”
“嗬,你报过案吗?台湾人的美金、护照被盗,马上报了案,告诉你,这个案子惊动了县、乡的领导。”
墩平不说话了。
“根据了解,你平时表现还可以,可能有人指使,或者有人配合,一时糊涂吧!”
墩平说:“我确实到过现场,但未作案。”
“那又是谁呢?你举报有奖。”
“我就坚决不说,我不爱昧心钱。”
审讯只得暂停,第二天上午也未提审。下午,派出所院内突然传出墩平母亲的号啕大哭声:“墩平啊,你这个作孽的东西,你为什么做那等事,村里人都说我养了个盗窃犯,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只有回家喝农药死了算了。”
墩平心想:不说,傻,黑狗子偷食,黄狗子遭殃。便主动喊来公安人员,交待了现场实情。
案破了,公安人员如释重负,摆了一桌酒席算是既赔罪又感谢墩平,领导模样的警察拍拍墩平的肩膀:“唉,幸亏未做傻事,还帮了我们大忙,今后这傻事也千万做不得哟。”
墩平露出难得的笑容:“放心。女人跟人跑了,那有什么办法,和她正式办个离婚手续,这“绿帽子”不就取了?再找姑娘就要注意,不找漂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