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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如何从阳光中穿梭过，我逃进单元楼，一上楼梯，阴阴的凉意就回来了。泛黄的阳光狰狞的笑容，被关在一楼大防盗铁门外。透过一个个隔栏，我看见爬山虎，痴情地将手伸向西沉的太阳。它瞟了我一眼，叶上晃眼的光，蛰痛了我的眼睛。迅速奔上楼。我狠狠地哼了一句，可恶的阳光。这盛夏，灼热，酷暑难耐，一切都承受着燥动的压力，倔强、不安份地张望。
上了六楼，居然发现我家的门没锁，也许妈下楼扔垃圾了。我有点恍惚，进了屋。迎面看到心爱的电脑，嗡嗡地开着，桌面是我在庐山的一张照片，坐在黑龙潭的泉水边，清澈的水面洒满灿烂的阳光，就像我绽开的笑容一样。我一下子乐了，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坐下，平静地盯着屏幕，仔细地想，什么时候将这张笑得最好的照片贴成了桌面？那时，怎么如此热爱阳光？。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总是哗地空白，唯一的答案可能就是这个夏天太热了吧。放弃了思考，我点击着文稿夹，一篇篇地翻看
这时，门开了，妈进了屋。我能听出她每一点细微的声音，没有回头也知她此时的神情，她一定在说，一回来就是电脑，还要不要眼睛？我没敢吭声，因为我怕挨骂，也没敢回头，因为怕见到她生气的眼神。我知道她处处为我操心，可是，她不知道我喜欢文字，喜欢将涌动的内心变成句子。我一动没动，大气不敢出。耳边却轻轻地传来了妈妈的一句：
“怎么不开调，扇子也不开一个，不热吗？”
这一句的语气饱含了许多以前从未听过的东西，一种怎样的怜惜？我迟疑地顿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她却已带上门去了客厅。突然间，一种莫明的感伤在心底翻腾，一直都是以不懂事的神态来顶撞，却不知原来内心那份亲情的沉淀如此的深厚。我起身想追出去与她说几句，门又开了
妈推门轻声问：有西红柿、丝瓜、饺子做个汤，吃吗？
想起了每次，都会固执地说，不吃，不吃女孩子可能都会这样的行为来节食减肥吧。
我想吃，却一点也不饿。“我”我的话还没出口，妈自言自语地说，知道你不想吃
我什么也没说了，眼前却渐渐浮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夜，终于覆盖了白昼。窗帘没拉上。我注视着对面那层楼，能清楚地看见那阳台上的植物，晚风里舞动的每一片叶。长得多好呀，我歪着头痴痴地看着。一篇文章说，从阳台上茂盛植物就能看出这家的主人是否热爱生活。咦，我养的花呢？那些绿色植物，我的藤呢？我突然想起来了，直奔客厅，一抬眼，看见妈正在给我的藤换水，阳台上的花仍是那样美丽。可是以前，她总没有耐心，说这些东西好麻烦。
我笑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妈开了电视，坐在我身边。其实我们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我总是忙，忙已经很少陪她说话，没再陪她散步，甚至还不耐烦听她唠叨她总是默默地看着我，平日将我发表的文章剪下来，一一收藏。还记得那天，当她在小区活动中心的报夹上看到我的一篇散步，写得是与她一起散步的内容，她开心得一晚上都在哼唱。
“妈”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她没理我，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也不动。有很多时候，亲人间的相处，却因为许多不经意的小事，长期的积累而产生了隔膜，谁也不肯退让。我的眼湿了，许多话堵在心里，却说不出，我张着嘴，唇在动，不知该如何表达，泪已滑下来了，我抬起手臂，不愿让她看见，向屋里走去。
当我的脸触到枕头时，决堤的水瞬间湿了一片。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家亲切。模糊中，感觉到妈推开了门，夜的宁静与安详像妈妈的手，拂在我的心头。门又轻轻地合上来，一缕极轻的叹息，来自她关上门的一瞬，缓缓地落在我的河床上。我的小屋又恢复了静寂，桌上的照片依然笑得灿烂而美丽
做了一个梦，梦见牵着妈妈的手，陪着她在小区里散步，我依旧是白色的长裙，小区的阿姨笑着对妈说，哟，你女儿好懂事我在梦里说，我要天天陪您散步
“妈”我猛然叫着，醒来，一看表，五点了，天已亮了，曙光给天绣上了红霞
她怎么还没起床，不是每天都早锻炼，去舞剑吗？
我忙起身，跑到妈的房间，叫着她起床。“妈五点了，该起床早锻炼了”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这句话泪却不由地淌了下来，没有原因，没感到任何悲伤，一种特别的幸福在眼前飞翔。
“小茵——”妈猛然坐起来，大叫着我的名花白的发，杂乱地掩不住失神的眼睛，她的眼睛是肿的？是红的？“哦一个梦”她呆坐在床上轻声说着。
“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 ——
我看到，我看到，—— 她轻轻从枕头下拿起一个像框，那黑白的照片，那，那，那分明是我灿烂的微笑灿烂的
如潮水般澎湃的情感，击碎了所有的感觉。我？我？——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软软地依在门槛上——
阳光，刷地在眼前拉开清醒的一幕，湖边？旅行？车祸？我静静地飘到了湖底
“小茵，回来吧，别乱跑了，妈想你”妈拂摸着像框，喃喃地说着。
阳光已探到我脚下，我张着嘴却没力气吐出一个字来不及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大声地喊着：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妈 ！————我，回，来了”
她听见了吗？
软软地地阳光软软地我，终于眼前模糊了一点一点，我，消失在空气里
一盏灯笼
顺水而下
越过许多浮萍 几声蛙鸣
几声起落
找哪一个岸停靠了
来年 请在我的墓上
放一朵小花
听听
我 未完的诗句
我 久远的深情
2001/7/11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