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晨羽飞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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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去世时,我没有哭。也许来得太突然,或者,是因为自己还未经历过生离死别根本不相信气管炎能夺走父亲的生命。我盼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可以重新好起来,毕竟,他才六十一岁!可是,父亲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去了,没有象电影里演到人要死时断断续续说好多话,他只是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亲人最后非常无力地定格在我的身上。那年,我刚刚参加工作,还没结婚。

    出殡那天早上很冷,我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手捧父亲的遗像在灵车里瑟瑟发抖。一路上我象个木偶一样听从长辈的吩咐,将一把把的纸钱扔到窗外,过桥时我踉踉跄跄地把一沓冥币压在桥柱上。听他们用很小的声音议论葬礼的程序,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殡仪馆里到处回荡着有些嘶哑压抑的哭声,不时有惨白的孝服从我面前晃过,那一张张憔悴的脸写满了悲怆和痛苦。都说这是一个能够让人直面死亡与恐惧、抛却世间烦恼的地方,而太多的遗憾和无奈只有活着的人知道。我那为了家、为了我操劳一辈子的父亲,没能等到我成家立业那一天,就匆匆地提前来到他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我觉得胸腔有一股气体在集结膨胀,我狠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却早已夺眶而出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看见父亲拉着他心爱的二胡,然后拿出一瓶老酒,很悠闲地自斟自饮

    我的父亲是机械厂的工人,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接钢丝绳,我小时候看他接过几次,有点象女孩编小辫但要复杂得多,断了的钢丝绳有许多毛刺,稍不注意就会扎进手里,而父亲常常连劳保手套都不戴,奇怪的是他的手却很少受伤。我也偷偷地接过一次,结果弄得满手是伤,还被父亲发现了,他一边给我上消炎药一边有些生气地责备:“傻孩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个?”然后一声叹息:“厂里说以后钢丝绳坏了就用新的,也没多少钱!学这个没用了。”尽管这样父亲还是经常往家里拿那些断的钢丝绳,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根根接好,第二天再送回工厂的仓库。

    一九九一年父亲的单位改制,他提前退休了,那年,父亲四十七岁,我初中毕业。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了中专,为的是能早点参加工作早点赚钱。那段时间,很少吸烟的父亲开始很凶的抽烟,甚至不吃饭就喝酒。后来他到离家很远的一个小木器厂做临时工,每天天还没亮就走了,晚上十点多才下班。再后来他听说厂里要聘一个更夫,索性把这个活接了过来。

    那时我正住校学习,因为很担心父亲,就趁放假的时候回去看望。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工厂,机器轰鸣,木屑满天飞。见到父亲,我一下惊呆了,才几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变成这样:双腮深陷,头发也白了许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父亲看见我显得很高兴,带我到他晚上住的小屋,边问我的学习情况边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笼罩着他那疲惫苍老的脸。我几乎是哀求地说:“父亲,不要这么辛苦了吧?再有一年我就上班了,您就在家呆着,闷的时候就拉拉二胡,要么就出去散散心。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该享享清福了。还有,这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臭小子,居然学会教训起人了?”父亲假装生气:“你就放心吧,我”还没等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持续那么久的咳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过去给他捶后背也不管用,足足有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平息,父亲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看着我紧张的样子说:“不用担心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父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再劝也无济于事。临走时,他还跟我开玩笑:“在学校可不能处对象啊,以后有了工作再说。”

    我很听父亲的话,同学们一个个成双成对,只有我形单影只用心读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某大型企业实习,正当我踌躇满志以为终于能赚钱养家的时候,父亲却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没日没夜地咳嗽,最后竟咳到吐血!去医院检查确诊是气管炎,治疗一段时间后虽有所好转,但身体明显大不如以前,有一次我搀着父亲去厕所,隔着衣服我甚至摸到了他那一根根突起的肋骨。那在我心目中曾经象山一样的父亲如今竟跟蹒跚举步的孩子似的,完完全全依赖着我。那种感觉就象有一把刀在心里来回搅动。尽管如此,我还是坚信着父亲能够好起来,可我万万没想到,生命是这样脆弱,父亲说走就走了。其实就在父亲去世前的那天晚上,他还教我拉了一段“二泉映月”任何人都没有看出死亡来临的征兆。

    父亲就这么走了,放眼茫茫人海,我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而亲切的背影。往事不堪回首,三年的心痛,一千个日夜的怀念,父亲啊,再到清明时,我会带着让您满意的儿媳来到您的坟前,捧上一抔黄土,拉一曲您最爱听的“二泉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