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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银霄决定离开离开幽州的次日,魏承派人送了一辆马车来,拉车的马是一匹三花马,毛发油光水滑,四蹄矫健,马身肌肉线条堪称完美,后头套着一辆青蓬车,看起来十分普通,掀开帘子,里头的装饰却十分华丽,兽皮毛毡铺满了内壁,连窗户都是用的琉璃镶嵌的,又透光又漂亮,两边打了架子用来放置物品,简单却华丽。
她看了半天,没说什么,转头开始准备收拾东西,首先得不动声色地将一些难以搬动的大物件置换成可以随身携带的银票,家里的东西不多,沈母得知她的想法,便开始着手收拾家里的东西,阿朵知道她要走,呆住了好半天,沈银霄自己带着爹娘离开已经是勉强,带着阿朵,她不敢冒险,问她愿不愿意做做豆花。
“把店留给我?”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娘子,你还回来吗?”
她局促地摆摆手:“不行不行,这个店都送给我,那太贵重了。”
“而且我一个人,不会做生意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学不会的,而且这些东西也并没有多少钱。”
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沈银霄也懒得将那些石磨和桌椅卖了,阿朵没有亲人,孤身一人,连书也没有读过,原本就可怜,这些日子阿朵学会了做豆花做点心,也有了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不用再靠伺候人过日子,沈银霄觉得还算放心。
总不能一辈子跟着她。
“值钱的是你养活自己的手艺,这些桌椅和器具都不值钱,我一时半会也带不走,给你我也放心一些。”
她笑了笑。
“娘子。”阿朵眼睛大大的,“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她垂下眼,“也许回来吧,也许不回来。”
“我想出去看看,多去一些地方,听书上说,南方四季如春,冬天就像春天一样,我想去看看南方的花是不是像书上说的那样美,南方的树到了冬天是不是依旧绿,还想去长安瞧瞧,那里,据说是最繁华的地方。”想起这些向往已久的地方,她舒了口气,感觉心情都好了起来,“先看看吧。”
好像崭新的生活,就在眼前,这种感觉,她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等去了冀州
阿朵眨了眨眼睛,满眼羡慕:“真好,我就在幽州等着娘子回来,娘子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回来,阿朵一直在,这个店永远都是娘子的!”
沈银霄勾起嘴角。
“娘子,那魏将军呢......”阿朵想起那个时常和她在一起的英俊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是很凶,可是阿朵莫名的觉得他对沈娘子是不一样的,那种眼神,就像自己以前在草原上见过的一些男子看自己女人的眼神,又强势又霸道,在沈娘子没注意的角度,那个英俊男人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她淡淡道,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淡淡的苦味,又苦又涩。
到底陪了他这么久,哪怕心里想要抽离,身体上依旧还是习惯他的吧,但是没关系,很快又会习惯一个人的。
阿朵点头,察觉到她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闭上了嘴,心里忽然为那个男人感到有些伤感。
沈银霄带着房契地契准备去牙行,卖宅子有些麻烦,不是说卖就能卖出去,她将店面独立出来,只卖用来住的小院,还是被压了价,牙人冒着精光的小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梭巡打量一番,见是一个小娘子,身边连一个跟着的男人也没有,打起了别的心思:“想这几天之内卖出去,确实难,娘子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安稳,搞不好还要打仗,原本路上都是流民,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像娘子这样急急忙忙想要置换银钱的人家不少,你想卖他也想卖,买的人却少,不过,娘子想卖,也不是完全找不到下家,我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不过嘛......”
“什么意思?”她皱眉。
“娘子多给些辛苦费,我明儿保准就给娘子找到买家!”他托了托肥腻腻的肚子,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
光是看着,好像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什么辛苦费?”
“比如......”他走近两步,那股浓重的口气立刻将她包围住,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娘子陪我一晚。”
她后退一步,挥开他油腻的手,转身往外走。
那牙人方才已经摸清她家中只有一对年迈父母,早就想要占些便宜,见她要走,大跨几步就要抓住她的袖子:“跑什么跑,跟了哥哥,哥哥帮你卖房子,别说卖房子,哥哥养你都没问题。”
闻到女人身上的茉莉花香,男人早就有了邪念,喉头滚动,那口涎水还没吞下去,忽然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谁......”他循着那只手看过去,那是一张陌生且十分冷漠的脸,约莫二十来岁,小麦色皮肤,鼻梁高挺,双目深邃,尤其那双瞳孔,和兰溪是一样的棕色,好像一双琥珀,他双目冰冷,眉眼间没有丝毫情绪,看着牙人就像在看一滩死肉。
“谁啊你......”牙人不耐烦道。
话音未落,那只捏住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咔嚓”一声,竟生生将他的腕骨捏断,牙人刚惨叫出声,那人一脚踹了过来,给了他一记窝心脚,牙人就像个圆滚滚的肉球,弹到了墙上,又砸进了地上。
嘴巴里涌出大股的鲜血。
牙行里其余人都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沈银霄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直瞧着他没说话,直到他将那人打得半死已经爬不起来,那男子这才转头对沈银霄道:“我叫邱小云,是将军派我来的。”
她想起来了,当时去救兰溪他们的时候,魏承身后跟着的人里,好像就有他,地位好像还不低,穿着盔甲带着配刀,高高在上地骑在马上,导致她现在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沈银霄脸色忽然更白了,怀里的房契和地契好像突然变得滚烫起来,胸腔里,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害怕牙人说出她要卖宅子的事情,她拉着邱小云就往外跑。
邱小云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着她往外跑,他以为她害怕被报复,“娘子不必担心。”
“你家将军......派你来做什么?”她扶着墙喘着气,试探道。
“娘子不必多虑,将军让我来保护娘子,娘子就当看不到我就行。”
她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哦”了一声,转头往回走。
她还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要卖宅子了。
他说跟着自己,她刚才也没来得及问他要跟几天,好好的,魏承怎么让人跟着她呢,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万一一直跟着呢,万一跟好久呢,知道了后头竟然一直有个人跟着,她忽然走路都有些如芒在背,站在一个卖伞的小摊边,拨弄着小摊上打开的伞,余光偷偷往后瞟,果然,那人正面无表情地远远的站在距离自己一百多步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活像一尊雕像。
她手一抖,手里的伞差点掉到地上。
“娘子可要买伞?”小摊老板殷勤招待。
“不好意思,我就看看。”她把伞放了回去,想了想拐了个弯,去了距离此处两条街的庆云巷。
庆云巷里,有一家成衣坊。
她随手拿了一套成衣,往后头试衣服的梢间走,从屏风后偷偷往外头瞧,果然见邱小云没有再进来,站在门口等着。
她将衣服放到一边递给伙计,从成衣坊的后门溜了出去,后门连着另一条街,正好可以去另一家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