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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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民出远门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情,不仅要随身带着户籍,还有过关渡津的过所牒,城守官吏才会予以放行。

    前几日沈银霄已经向官府呈牒申请过所,向官府述明自己要去向何处,为何而去,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年龄几何等。

    又花了五两银子请了牙行的牙人做保人,昨日衙门那边总算是有了回话,户曹勘察完毕,总算是将过所牒判了下来。

    来给她送过所牒的小吏敲门时,沈银霄不动声色地接过包裹,内里已经吓出一身冷汗,魏承说留下邱小云看护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看护里面包不包括监视。

    好在他似乎没有太在意小吏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只是看了一眼来送东西的人的穿着,见没有异样,就转过了身。

    她将包裹收进袖子里,抓了一把干果送给小吏,道了声辛苦。

    这才走进房里,将写好的给魏承的信,连带着信封里的琉璃串,交到了邱小云手里。

    “麻烦邱大哥尽快将这封信送给将军。”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她手里的两份过所牒隐隐发烫。

    一份是以她的名义申请的去往并州探亲拜年的过所牒,一份是以阿朵的名义申请的去往冀州的过所牒。

    “我走了之后,过两日你就去有司登记入册,挂失户籍。”她站在门口最后望了一眼院子,没什么东西可带走的了,望向身边的阿朵,“官府问你户籍如何不见得,你就说不知道,若是对你问起我的事情,你就一概说不知道,反正你确实不知道。”

    “嗯,娘子放心。”阿朵点头,“以后娘子安定下来,记得给我来信,我过去找你们。”

    她其实不太想阿朵来找自己,毕竟牵扯到过去,若是被魏承发现,只怕麻烦,她其实看起来好像很善良,其实心里,冷漠得很,收留阿朵这么久,说走就走,她也只是惋惜了一会。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魏承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

    他们骨子里,竟是差不多的冷漠。

    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大抵不会再联系阿朵,她还是点了点头。

    邱小云走得快,回来的只会更快,她不再废话,上了马车,道别阿朵,一辆马车和一辆驴车直奔西城门,在路上接到了已经约好的牙人,一道上了车。

    今日大年初一,守城的士兵运气不好,被轮岗到初一守城门,大冬天的北风呼啦啦地刮在脸上,好像冰刀子一刀一刀地削过来,才站了半日,黝黑的脸就被吹得又皴又红,看到城里粼粼驶来一辆马车一辆驴车,眉头一皱,嘴里骂骂咧咧:“贱婢养的......大年初一赶出去投胎不成......”

    又见在前的马车驶近,马车里探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唇红齿白,眉眼好似含了一汪春水,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原本不耐烦的阴沉脸色又瞬时缓和了大半。

    沈银霄一路上都提起一颗心,哪有心思注意兵士脸上的变化,看到他们要查过所牒和户籍,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递了过去,脸上堆出笑:“官爷新年好啊。”

    户籍和过所牒下,还夹着一锭银子。

    士兵的脸色更加缓和,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揣进了袖子里,又随意翻了翻牒文和户籍,“唔”了一声,递还给她。

    “文书齐全,放行。”

    她大喜,双手接过文书,“多谢。”

    她转头就催促赶马的牙人快走,只是走了不到十几步,身后传来呼喝声。

    “留步。”

    她身子一僵,牙人也勒紧缰绳,转头看她。

    她跳下马车,往回走,行了一礼:“官爷还有何吩咐?”

    那城门校尉虽收了礼,却也不忘尽忠职守,指了指坐在马车前头的牙人和驴车里的沈父沈母,“你带着你爹娘情有可原,这过所牒里也有提及,可是这个是谁?”

    她在出发前就已经和牙人商量好了,收了钱,牙人帮她赶马车去并州,最后马车如何处置,都交给牙人,她不再管,有钱能使鬼推磨,一辆马车,不是普通人户随随便便就能买得起的,牙人自甘愿意,便一路随她出城。

    她扶了扶发鬓,唇角勾起,冷风吹起天水碧的裙摆,满头青丝梳成简单的堕马髻,一缕长发垂在肩头,看得城楼下的几个粗人目瞪口呆。

    “这是我家表亲,送我们一家老小出城,官爷知道的,奴一介小女子,带爹娘探亲家里人终归有些放心不下,此去并州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只盼着不要遇到匪寇才好。”一边说着,眼尾微红,捏着袖子掩了掩眼角。

    “既是表亲,可有户籍为证?”

    她心一沉,强自镇定地抹泪道:“原本也只是打算送出城去,并没有带文书......”

    那守城校尉原本心里还有疑虑,但又见她忽然抹起眼泪,瞬时生起怜香惜玉之心。

    只是官命难违,一时之间,也没松口。

    她心急如焚,眼看着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出城,这时候邱小云大抵已经回了沈宅,阿朵注定是瞒不了多久的,必须得快些脱身才好。

    忽然校尉身后有人开口。

    “王校尉。”

    守城校尉和沈银霄皆循声看去,沈银霄一顿,有些惊惶地后退一步。

    是李游。

    似乎他早已不记得昨日之事,今日一身青灰素衣,外披同色风氅,容色平静,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地站着,恰似一株修竹。

    他来做什么?

    谎言被拆穿的恐惧漫上心头,他哪怕对自己还残存情谊,可是这样微薄的情谊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前途,她定定地瞧着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忽听他道:“放他们出城吧。”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大人。”守城校尉显然是认得他的,“既然有李大人作保,那便好办了。”

    他挥手让人放行,沈银霄望着站着不动的男人,两人明明只是面对面站着,却为什么感觉相隔万里?

    李游抬手,与她行礼。

    她紧了紧衣领,往后退几步,牙人低声催促,她不得不上车。

    走了老远,她撩起车帘回头看,那人的影子一点点缩小,孤独地站在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