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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澜是一路走回到岳家门前的,直到双脚停在岳府门口,抬起眼,便看见硕大的红漆大门上交叉贴着两条白森森的封条。
写着岳府二字的牌匾早已被摘掉,落在角落里,被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个抄家的官兵踩的断成了好几截。
红漆柱下染了大片的血,那是谁的血?
门前两座雄伟的石狮,安静的伫立在两侧,高大的青砖红瓦墙阻隔了她所有的目光。
满地的落叶和着凌乱的碎布,墙角的血和碎裂的瓷器瓦片。
不过一个月而己,岳将军府从鼎盛到荒芜。
叶无澜无力的站在原地,直到双腿不受控制的缓缓跪坐在地上,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听质子殿下说,你叫澜儿?”
“如此精明睿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态度,倒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像,不错,好孩子!过来,让爹好好看看你。”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爹?”
“澜儿跟住些,莫要走丢了。”
“你若是喜欢,爹的兵器库中有许多上好的武器给你选,这些普通的铁器,又重又不灵活,且容易生锈。”
“爹才刚把你找回来,不想你再丢了,知道么?”
“对,这是小女岳无澜,在小女中排行第三。”
双手不知不觉的爬向自己的背,摘下一直系在背上的孤月剑,紧紧握在手中,最终,将剑压入怀里,俯下身去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无助的跪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颤抖的身体在满地染血的落叶中仿佛一个孤独的再一次被抛弃的孩子。
“爹”
天空一阵雷鸣轰响,转瞬间大雨倾盆。
这雨不知究竟下了多久,从深夜下到黎明,从黎明下到白天,从白天下到午时,从午时下到傍晚。
大雨下了整天,依然没有停,因为雨太大,街上根本没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只有岳府门前蜷缩着跪在那里的一团小小身影,一直一动不动的还在那里,跪了一天,哭了一天。
“爹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你爹”
“娘,东西我拿着吧,这雨下的这么大,要不明天再来?”远处,岳经为紧紧跟在身后的两个妹妹举着伞,转头担心的看着独自撑伞缓步走向岳府的上官惠仪:“娘,您身体要紧。”
募地,上官惠仪的脚步停下,无神的双眼落在跪在岳府门前的那团身影上。
岳经朝那方看去,目光一颤:“澜儿?”
下一瞬,他迅速转身挡在上官惠仪面前,目光央求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女人:“娘,我们回去。”
这一个月来,整座岳府上下都说是叶无澜克死了岳将军,说她母亲余氏曾经就是个不祥之人,没想到余氏的女儿居然害得岳家没落,害得岳将军冤死
这一个月,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上官惠仪在梦中惊醒,口中惊叫着要掐死叶无澜这个煞星
“娘!”上官惠仪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儿子,只看得见远处蜷缩在地上的那道身影。岳经拧眉,上前扶住上官惠仪,却被她轻轻甩了开。
“娘,是无澜那个臭丫头!”岳书涵娇嫩的声音里满是怨愤:“娘!她居然还有脸在咱们府门口!”
“书涵,闭嘴!”岳经骤然瞪她一眼。
“本来就是!”岳书涵转头看了身旁的昭蕊一眼,昭蕊连忙点头。
“娘,这雨下的太大了,您一病就是一个月,才刚刚好了些,我扶您回去。”岳经欲扶着上官惠仪离开,却被她避让了开:“娘?!”
上官惠仪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过去,岳经见无法阻拦,只好转身快步走向蜷缩在地上的叶无澜,见她浑身已经湿透,像是被雨水淋了一整天一样,不禁伸出手去扶她:“澜儿?”
叶无澜在昏沉中仿佛听见岳经的声音,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不由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哥?”
“真的是你。”岳经心疼的叹了口气,见她脸色白的吓人,不禁轻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雨这么大,你小小年纪,这身体怎么”
骤然,叶无澜脸上传来一道响亮的耳光。
岳经的声音嘎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被狠狠打了一耳光,却是愣在那里没有反映的叶无澜,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上官惠仪:“娘!你冲动了!”
“我冲动什么?”上官惠仪冷笑,双目冰冷的看着缓缓转过脸来看向自己的那个小野种:“你难道不知道是她害死了你爹?害得我岳府上下惨遭驱赶?”
“澜儿还是个孩子
,您不能听信府中下人的传言,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不会害人!娘!您糊涂了!”岳经感觉到叶无澜浑身冰冷的仿佛死人一般,忙抬手抚去她脸上的雨水,却见她失神的望着上官惠仪,仿佛没有反映,不由担心的轻轻摇晃她:“澜儿?你怎么了?”
“经儿,你闪开!”
“娘!”
“你给我闪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哥哥!你干吗总是护着她!我跟昭蕊才是你亲妹妹!”
“书涵,你闭嘴,还嫌不够乱吗?!”岳经向来和善的脸上顿时风云变色,横了一眼不懂事的两个妹妹,随即抬手握住叶无澜的肩膀:“澜儿?你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啪——”赫然,上官惠仪狠狠给了岳经一个耳光。
岳经怔住,抬眼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母亲。
“经儿,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让开!”上官惠仪冷眼看着被他扶着的叶无澜。
“这一个月,我说过很多次,爹的死不是她造成的!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娘!您太偏激了!纵使你再恨当年余氏霸占了爹所有的感情,你也不该在爹死后,这样报复澜儿,她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是太后,不是她这个孩子!”
“是么?”上官惠仪冷笑:“自从她到了岳府之后,我们岳府上下什么时候太平过?她这个小灾星,我容忍她够久了!现在你爹都被她克死了,我教训她几下怎么了?经儿,我是你亲娘,我身后的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小野种违背你娘吗?!”
“娘!你听我说”岳经将一动不动的叶无澜搂进怀里,感觉她浑身一点正常人的温度都没有,仿佛怀里的只是一具睁着眼睛的尸体,更是将她抱紧了许多,犹豫了片刻,忽然开口:“爹的死是有苦衷的,他有他的”
“你给我闭嘴!”上官惠仪赫然扔下手中的伞,指着他怀里一动不动双眼空洞的孩子:“经儿,难道你忘记你爹的人头被送到府里的那一幕吗?你爹他死不瞑目!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我们!”
“你忘了吗?!”
“我没忘,可这一切和澜儿无关!”
“你把她放开!”上官惠仪骤然用力推开岳经,抬手在叶无澜脸上狠狠又煽了两耳光,最后索性抬脚在她身上用力踹去:“你这个克星!该死的野种!害得我岳家沦落至此!全都是因为你——”
叶无澜才刚刚能下床几天,又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早已没了知觉,这一会儿,仿佛连痛也感觉不到。
只是双眼睁着,一眨也不眨,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孤月剑,对于身上的拳打脚踢一点感觉都没有,嘴角流出的血瞬间被雨水冲散。
“娘!”岳经看不下去,可他也知道上官惠仪憋了这一个多月,现在若不让她发泄,她一定会痛苦至死。
可澜儿是无辜的!
打从质子被接回苍宏的那一天,他就知道爹早晚会走到这一步,一切都是局,爹早在死前就将所有的责任交到了他手里,他要保全娘亲和两个妹妹,要照顾她们,他有他该有的责任,有些话不能说,可眼见叶无澜虚弱的倒在地上,仿佛机械的紧紧抱着爹送给她的剑,无知无觉的任由拳打脚踢,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