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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北城的春天23
宁言书重新回到顶楼，还是那样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念初，奶奶醒了，她喂她喝水，侧颜颧骨饱满，似乎在笑，小嘴巴嘚吧嘚吧说着什么。这画面太过美好，竟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宁爷一时情怯，不敢靠近。
路过的小护士奇怪他怎么不进去，叫他：“宁大夫？”
宁言书道声辛苦，手从衣兜拿出来，推门而入。
念初扭头瞧他，笑着说：“奶奶，您不知道，小宁哥穿白大褂可好看啦！”
老人朝前伸手，宁言书快走几步过去贴到床边，拉着老人的手覆在自己衣领上，老人顺着针脚细细抚过，咧嘴微微一笑，似乎能看见。
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逗趣的话，见宁言书不下去工作一直待在这儿，猜到他是有话要说，一想到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后面就没办法装成没心没肺的样儿哄奶奶，只好用手机调出奶奶喜欢听的曲目，陪在一旁。
《四郎探母》讲的是杨延辉被擒后，改姓名，与铁镜公主成婚。辽邦萧天佐摆天门阵，佘太君亲征。杨延辉思母，为铁镜公主看破，以实告之；铁镜公主计盗令箭，助其出关，私回宋营，母子兄弟相会。杨延辉复回辽邦，被萧后得知，欲斩，铁镜公主代为求免。
台上有人唱：“沙滩赴会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
床上老太太思念早早过世的儿子，缓缓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唱调用了西皮慢板。老太太年轻时候爱听戏，只是那时候忙着挣工分养孩子，根本没那功夫，眼睛不好后每日只能伴随收音机度日，她眼看不见可心不瞎，几年下来能讲得头头是道，念初是唯一的听众，听奶奶说西皮慢板比西皮原板要慢一倍，是从原板的一板一眼，发展成为4/4的节拍、一板三眼的形式，所以西皮慢板也可以称之为西皮三眼——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
念初直直盯着宁言书，他也有躲着她的时候，垂着眼不瞧她，玩着手指上一根倒刺，念初包里拿出指甲剪，捏起他的手小心地给剪掉，他反手将她牵住，继续把玩她的手。
两人就这么挨着坐，唱到杨四郎千辛万苦与母相认，母子一声声娘啊、延辉，叫人唏嘘，老太太靠在床头，目光中泛着一层水。
佘太君唱到——
“一见姣儿泪满腮！
点点珠泪洒下来。
沙滩会一场败，
只杀得杨家好不悲哀。
儿大哥长枪来刺坏，
你二哥短剑下他就命赴阴台，
儿三哥马踏如泥块，
我的儿你失落番邦一十五载未曾回来，
唯有儿五弟把性情改，
削发为僧出家在五台。
儿六弟镇守三关为元帅，
最可叹你七弟他被潘洪就绑在芭蕉树上乱箭穿身无有葬埋。”
杨延辉失踪十五年，佘太君是以为他死了的，突然又听闻四郎起死回生，会有何种心境。老太太抹了把泪，目光放得很远，虚无缥缈，念初知道奶奶为什么爱听这出戏，她也想她的孩子能够起死回生，有一天回来喊她一声娘。
***
这个梦太过美好，老太太轻抚枕头，打着拍子，渐渐地动作变小变轻，人朝一旁歪去，似是睡着了。念初将手机关掉，转回身看着明显有话要说的宁言书。他牵着她出来，两人站在走廊上，他没松手，就这么一直捏在手里。
他说：“是心衰，情况不太好。”
念初一愣，随即是抱有希望的，她问：“定好治疗方案了吗？用什么药都可以，我有一点存款，就是备着给奶奶的，可以撑一段时间，其他我再想办法，小宁哥，只要能治我就不会放弃。”
她蹙着眉一脸认真，叫宁言书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他斟酌了再斟酌，还是没开口，是念初勇敢地迎上他，说：“小宁哥，你告诉我。”
于是宁言书拿出了一个大夫应有的素质，他从病因开始解释，说得很浅显易懂：“血压长期升高累及心脏，会使心脏的结构和功能发生改变。
一般是左心室肥厚，使心脏性猝死、心力衰竭及室性心律失常等病症的危险性增加。”
“心脏是这样的。”他握拳比了一下，“因为克服全身小动脉硬化所造成的外周阻力增大而加强工作，于是发生心肌代偿性肥大。左心室肌壁逐渐肥厚，心腔也显著扩张，心脏重量增加。当代偿机能不足时，便成为高血压性心脏病。”
“病情持续发展时心肌收缩力严重减弱，令心脏无法正常地泵出足够的血液来供应身体各个器官活动及代谢的需求，心脏就会因此渐渐失去其功能，形成心力衰竭。”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给念初留足够的理解时间，直到她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心衰致死率很高，奶奶看起来不太配合，你要做好准备。”
一直乖乖听着的小丫头猛地仰起头，她不认同这位大夫刚才的话，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才没有！奶奶没有放弃！奶奶说会一直陪着我！”
她突然像一只刺猬，竖起身上的刺保护自己太过软弱的内里。
宁言书一时静默，很久之后，还是残忍地戳破她的谎言：“丫头，别骗自己。”
念初这时候红了眼眶，偏执地认为她没有自欺欺人，是宁言书错了。
可她愣是没哭，沉默地回到病房，半步不离开，直到老人醒来对她说：“妞妞，我想回家。”
南春碎碎念：
奶奶累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