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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快下山了。”
紫鸢扬起长长的黑睫,缓缓望向布满彩霞的天空,没头没脑地进出一句话,直接避开令她头疼的选择,连解释都省了。
她并不在乎给他一个吻,但这家伙会得寸进尺。
她没想到该怎么应付若是继续得寸进尺下去的阿尔瓦利德。
要是他觉得一个吻还不够,后来还要她献身,她会很为难的。
所以,她得阻止自己踏出错误的第一步。
“呃?”
阿尔瓦利德凑到她面前,还在等著她一个吻的脸僵住了,对她没头没脑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神情有些错愕。
就这样躲掉该给他的吻?
她未免也太过分了!
好歹也拒绝一声,说她不愿意也好。
女人不该酷成这样吧?
“我还不知道,你跟塔拉勒王子有什么关系?”
毋需开口询问也能明白他的困惑,紫鸢从容地转移话题,期望他别紧咬著原先的问题不放,就此跳过那件事。
她有一些些鸵鸟心态
阿尔瓦利德先是瞪著她的脸,而后笑了起来
“你在担心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会在天黑之后变成大野狼,趁你不备时把你吞了吗?”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自嘲着。
不是非为难她不可,今天先放她一马也无妨!
把狗逼急了它会跳墙,把人逼急了他可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恼羞成怒倒是极有可能。
他并不想一开始就把气氛弄僵。
未来他跟她还有不少时间要相处呢!
“我怀疑你不够了解我。”紫鸢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随后又补上一句:“不过你不了解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话与其说是要说给他听的,其实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语。
但阿尔瓦利德听力不差,所以还是听见了她的话,于是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慢慢认识你,再对我敞开心房,别老是用那种防备敌人的姿态防着我,我要了解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对于想要了解她的念头,他可是兴致勃勃。
“你威胁我,让我想见王子还得为你做三件事,在这种情况下”
紫鸢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冷漠异常,仿佛当他在说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在我完成答应你的三件事之后,咱们便从此分道扬镳,有什么必要让你了解我?”
就算她愿意让他了解她,但她也未必知道该如何对别人敞开心房。
更何况她都不怎么了解自己,别人又怎能真正地了解她呢?
话说回来,让一个人了解自己,无疑是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除非对方是值得自己以生死相交的人,否则身为阙龙人的她,岂会轻易做出这种蠢事?
增加一个弱点,阙龙人就多了一个致命的原因。
听见紫鸢的话,阿尔瓦利德张口结舌,完全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能在心底苦笑。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像是在嘲弄他,可至少她的回答很诚实,说是充满了诚意也不为过。
一切听起来,好像都是他自找的呢!
啧!
愈想愈哀怨了。
xx
“我警告过你,不许派人跟踪我!”
冷冷的声音在隐密的地下室响起,这声音是针对那个坐在桌前,没抬头回应,始终看着桌上文件的身影所发出的。
无疑的,阿尔瓦利德是为了白天的事而来兴师问罪。
虽说这里是间密室,但这里的空间够宽敞,照明设备也十分充足,比起地上的皇宫,该有的装饰一样不少,倒像一处简单的行宫。
在阿尔瓦利德快要不能控制怒火之时,阿尔靼本塔拉勒终于抬起瘦削的脸。
看似面无表情的阿尔靼却更让人紧张。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著想。”阿尔靼从容不迫地回答“你知道规矩,你不应该没告诉我一声就一个人出门。”
保护他是他的职责。
“我不是一个人!”
阿尔瓦利德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阿尔靼的办公桌上。
“你很清楚,有她在我连一根寒毛都不会少!”
意识到自己先对紫鸢产生兴趣,让阿尔瓦利德感觉有点呕。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紫鸢便是阿尔靼找来保护他的人。
表面上,紫鸢是风龙应阿尔靼的请求,借给阿尔靼保护他的保镖;然而,他比谁都知道阿尔靼所打的主意。
只是在阿尔靼想办法把紫鸢塞给他之前,他却阴错阳差地遇上她了。
说危险,阿尔靼的处境比他危险多了,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自己。
毕竟,阿尔靼才是众人眼中的塔拉勒王子。
“那是两回事。”
阿尔靼从椅子上起身,没有任何情绪,不曾被激怒。
在测试完紫鸢的能力之前,他无法全然放心。
不是怕风龙派来的人不济事,是他不能允许差错,不能容忍阿尔瓦利德处在任何危险中,他绝不能发生意外。
他要阿尔瓦利德百分之百的安全!
“什么叫两回事?我像傻蛋一样自动步入你设下的网中,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
火气稍降的阿尔瓦利德撇嘴自嘲。
要是他没遇上紫鸢也就罢了;那么他就不会对她产生兴趣,也毋需接受阿尔靼的安排,更不用感受此刻百般无奈的滋味。
顺便怪一下紫鸢好了,怪她太“特别”了!
害他想甩掉她都有点舍不得。
“我没有要让你不开心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阿尔靼走到背对著自己的阿尔瓦利德眼前,和坐在桌上生闷气的他四目相对,平静的表情始终不变。
风龙借他一个女的影子保镖,曾令他对风龙有些微辞。
不是担心女人的能力会比男人差,而是他相信女人当男人的保镖会有诸多不便。
但风龙说紫鸢是他推荐的第一人选,保证她的表现与男性影子无异;所以他本来打算先见过她,测试她是否真如风龙所说的一样出色,再决定是否让她去保护阿尔瓦利德。
不过
现在的情况起了变化,他没想到在自己见到紫鸢之前,阿尔瓦利德会先和她见到面。
他们不仅见了面,阿尔瓦利德还跟她厮混了一整天。
研究了目前的情况之后,阿尔靼做出决定。
只要紫鸢的能力足够保护阿尔瓦利德,阿尔瓦利德又肯接受她的保护,那么她是不是女人也就无所谓了。
阿尔瓦利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和一口闷气全吞回肚子里。
阿尔瓦利德白了阿尔靼一眼,他长脚一伸便跳下桌子,不发一语地离开阿尔靼的密室。
他宁愿阿尔靼是存心让他不开心,才老是跟他过不去。
这样,他要发火才能发得理直气壮些。
xx
凌晨两点。
夜很深、很沉
躺在床上的紫鸢,缓缓掀开眼睫。
听觉敏锐的耳朵动了动,她察觉有人正蹑着脚朝她的床铺走近。
在完成阿尔瓦利德的第一个条件后,阿尔瓦利德说第二个交换条件等明天再说,于是她就留在他为她准备的客房里,准十二点上床就寝。
然而这个接近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尔瓦利德。
她没有立即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阿尔瓦利德在黑暗中走到她的床边,突然一屁股在她的床沿坐下,似乎料定她已经清醒,不然也打定主意要把她吵醒的样子。
他侧过身子朝她的脸庞看去,跟她晶亮的黑眸相望。
怀着不明的情绪,紫鸢沉默地坐起身,等着他说明来意。
习惯和衣而睡,就算睡觉也随时保持警觉,所以她并未发生因穿著不当而羞窘的情况。
她平日所穿着的黑衣,就是她的睡服。
阿尔瓦利德开启她床边的小灯,在昏黄柔和的光线中,有些哀怨地说道:“我觉得有点沮丧,可不可以和你聊聊?”
不管紫鸢睡着了没,他知道她肯定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醒了。
像她这种人,不可能让自己处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更何况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仍属陌生。
“现在?”
紫鸢闻到他身上有著一丝酒味。
她不知道喝醉的人会如何,但她绝对有能力摆平酒醉时的阿尔瓦利德,所以她并不紧张。
只是此刻的他与白天的他判若两人,令她有些疑惑。
他们分开也不过五、六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事,竟让他变得如此沮丧?
莫非
他在睡眠中撞了邪!
紫鸢观察著他的脸色,猜测可能性会有几分。
“我现在很沮丧。”
阿尔瓦利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疲惫。
到了明天,或许他又能和她说说笑笑,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但现在的他很忧郁。
他需要一些,能让他继续呼吸的理由。
紫鸢陷入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考虑自己有没有替阿尔瓦利德做“心理辅导”的义务。
“你说吧。”
半晌后,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就算她没有这个义务,但他都坐到她床边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除了听他把话说完,她也想不到其他方法能使他自动离开,让她继续未完成的美梦。
难保他不会七早八早地把她拉出门,所以她需要储备一些体力。
虽然影子不但浅眠也习惯少眠,但还是需要睡足几个小时才能保持最佳状态,好应付突发的意外状况。
她通常不会浪费睡觉时间去做别的事,因为对影子来说,能闭眼休息的时间都很宝贵。
阿尔瓦利德眨着无辜的漂亮眼眸,在她的凝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多想,他就走到她的房里,也不明白自己来找她的原因。
或许,他期待看见她时,他忧郁的心情会自动消失吧。
若想问他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他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淡漠、不爱多管闲事的她,让他觉得她会是一个最佳听众。
不管他说了什么,她应该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你想要我说些什么吗?”紫鸢再次询问。
三更半夜,老想叹气会让人忧郁哪!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法吐露令他沮丧的理由,她又怎么会知道他藉酒浇愁的原因,又该跟他从何聊起?
她从来不是一个见人沮丧,便会跟人聊天的人,也不是一个没两分钟就会想叹一次气的人。
或许她才应该是那个沮丧、心情不佳的人。
不过拜习惯所赐,就算她再忧郁、再沮丧,旁人也未必瞧得出来。
“跟我随便聊聊好吗?”
她的冷静让阿尔瓦利德不由得苦笑。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她说些什么,只是佩服她在他半夜闯入,要求她陪他聊天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地和他对话。
换成其他女人,也许他会直接要求对方用身体安慰自己,在欢爱间忘记令他心烦的原因;但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不可能任他为所欲为,而他也不想在此时见到其他女人。
自己期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并不清楚。
但她始终不变的沉静,的确让他浮躁的心情渐渐平静。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所以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找错人。
“你想聊什么?”
紫鸢始终淡漠的口气里,没有一丝的不耐与催促,只是保持她一贯不疾不徐的语调。
望着她,阿尔瓦利德突然提出要求。
“聊你。”
他想更了解她一点。
犹豫了一会儿,紫鸢才慢慢开口——
“我的人生很单调,没什么好聊。”
说单调还好听些“很灰色”才是正确答案。
这么“灰色”的事情,不适合说给沮丧的人听,听完后他的心情只会更加沉重,对于纡解他的郁闷不会有帮助。
她没想过会有人对她的事感兴趣,她只是个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影子对自己是不感兴趣的,自然没想过如何跟别人聊自己。
若要聊她的主子,或许她的想法还能多一些。
她的世界本来就以唐傲雨为中心在运转。
“不管多单调,只要是你的事情都好,我想听。”他一脸期待的说着。
一整天都面对着既轻佻又有些坏坏的他,紫鸢有些不习惯他正经起来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的适应能力恐怕还有待加强。
这可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影子组织里是以能力区分阶级,她真是愈活愈回去了!哪天被属下从领导者的大位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自己从不在乎领导者的地位,但她绝不能让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同伴蒙羞。
红雁、橙凤、黄雀、绿惊、蓝凰、青鸟都能坐稳他们的位置,那么她也得好好坐稳。
暗自吸了口气,紫鸢没表露出内心的波涛汹涌,开始漠然地向他陈述:“我是个孤儿,六岁以前栖身于孤儿院,之后才由我家主子收养,被训练成影子,然后成了今天的我。”
她突然停顿下来,用眼神询问他还想知道些什么。
既然他跟风龙主有可以“说说笑笑”的交情,要得到她的基本资料并不困难,所以由她自行介绍也无不可。
反正,她的过去十分枯燥乏味,也没啥好隐瞒。
听她说得简单,但其中的心酸和甘苦,肯定是难以形容的。
一个小孤儿,要爬到她现在的地位,得付出多少的努力和代价啊?
走过阙龙门一回,他从来不认为要在那种环境里生存下来,会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
忽然,阿尔瓦利德觉得自己的沮丧太过多余,凝望着她的眼睛不禁透出怜惜的目光。
跟她的命运比起来,他的身不由己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