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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想到了什么事?”金开泰没有回答,沉吟半晌,才注目问道:“令堂会使毒吗?”
凌君毅一怔,继而淡淡笑道:“在下说过,家母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使毒了。”金开泰又道:“那么令堂是不是精于歧黄?”
凌君毅不假思索,答道:“家母也不懂医道。”金开泰轻咳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似乎没有理由劫持令堂。”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这话,在下听不明白。”金开泰微微颔首笑道:“这是老朽根据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三件事情,所作的判断。
如今令堂既非武林中人,不会使毒,不擅歧黄,竟也突告失踪。而令师又嘱老弟来找老朽,以令师之能,既然认为和“珍珠令”有关,那自然是有关的了。只是这样一来,老朽的推断,就不成立了。”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推断如何,在下可否听听?”金开泰道:“在乐山师兄失踪之后,江湖上同时传出“岭南温家”和“四川唐门”
两位老当家,也在去岁年底,突告离奇失踪,而且也同样遗留下一颗“珍珠令”这就证明三起失踪,尽管间关万里,实出同一帮人之手。”凌君毅道:“家母失踪,贼人怎会没留“珍珠令”呢?”金开泰续道:“失踪的三人“四川唐门”是以毒药暗器闻名四海。
“岭南温家”则以迷药著称。乐山师兄主持药王院,一生精研药石。因此老朽推想,这劫待三人的目的,不外两点”凌君毅神情一动,急着问道:“是哪两点呢?”
金开泰道:“第一,是这帮人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中了某种剧毒,昏迷不省人事,也许已经服过各种解药,均未见效,因此只有劫持“四川唐门”和“岭南温家”的老当家以及乐山师兄三人前去诊治。这是好的一面,因为他们虽然劫持了三人,目的是去救人。”凌君毅道:“坏的一面如何?”
金开泰道:“第二点,也是坏的一面,就是这帮人居心叵测,劫持三人,是想胁迫唐、温两位老当家交出祖传秘方”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又为什么呢?”
金开泰微微叹一声道:“少林寺秘制“旋檀丸”能解天下奇毒,配制之法,历代相传,只有药王院主持一人知道。他们劫持乐山师兄,自然也是为“旋檀丸”的药方。这还是小事,如若他们除了唐、温两位老当家和乐山师兄之外,还掳了其他精擅医药之士,就更可怕了。”凌君毅道:“为什么?”
金开泰道:“那就证明这帮人正在进行一件极大阴谋,他们掳精擅毒药、迷药和精通医道的人士,是为了制造某种可怕的药物,去害更多的人。”说到这里,接着又道:“这帮人行踪诡秘,无迹可求,他们如若不留下这颗“珍珠令”岂非不落丝毫痕迹?”突然目光一注,问道:“凌老弟,你知不知道尊府家传的这颗珍珠的来历呢?”
凌君毅道:“在下不知道,自从在下懂事时起,这颗珠子,就一直佩在在下身上。”金开泰过:“令师也没对老弟说过?”凌君毅道:“没有。”说完,起身拱拱手道:“多承金老爷子指点,在下告辞了。”金开泰道:“凌老弟且请再坐片刻,老朽还有一件事奉告。”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还有什么见教?”金开泰道:“除了四川唐门,岭南温家,江湖上还有一家使毒名家”
凌君毅道:“不知是哪一家?”金开泰道:“龙眠山庄,只是他从不在江湖走动,鲜为人知。据老朽所知“珍珠令”这帮人,似还尚未向“龙眠山庄”
下手,老弟不妨多注意及之。”凌君毅道:“多谢指教。”说完,从椅上取起青布囊,往肩上一背,大步朝外走去。金开泰一直送到阶下,才由大弟子郑时杰代为送客。
郑时杰追随师傅十几年,心知这姓凌的少年是个大有来历的人,送走凌君毅,回到花厅,忍不住问道:“师傅,您老人家看出他的来历来了么?”
金开泰脸色凝重,徐徐说道:“他露了两招,都是本门“十二擒龙手”中的手法,而且是以反手使出,如果为师猜的不错,他可能是”郑时杰吃惊地道:“师傅是说他是那位师叔祖的传人?”金开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据说五十多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侠盗。侠盗,就是亦侠亦盗。他既行侠尚义,却也劫富济贫。因为他手脚利落,武功高强,平日又行踪靡定,大家只闻其名,没见过人,自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一阵风”说他来去就像一阵风一般。
“一阵风”有个怪脾气,就是嫉恶如仇,贪官污吏,土豪强梁,只要遇上,固然不肯轻易放过,江湖上两手血腥、作恶多端的黑造中人遇上他,更是遇上了煞星,轻则废去武功,重则当场毙命,休想幸免。
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忽然失去了“一阵风”的踪影,原来他已在河南少林寺剃度出家,做了和尚,法名大通。
一晃就是二十年,照说佛门广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奈有一天,他被一个废去武功的仇家认出就是从前的“一阵风”少林寺清规素严,寺里的和尚一听他就是杀孽如山的“一阵风”认为有玷佛门清誉,大家议论纷纷,有人主张把他废去武功,逐出寺去。
大通和尚自然十分气愤,说道:“我佛如来,既然不许我放下屠刀,我也不想成佛了,不过我一身武功,并不是少林寺学的,你们不能将之废去,至于我在少林寺学到的东西,离开少林,不使也就是了。”
大通和尚就这样离开了少林寺,当然,当时也有些僧侣想拦阻他,但他这二十年,在寺中潜修默练,一身武功,少林寺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从此江湖上便多了一个嫉恶如仇,自称大通和尚的怪杰。
他使出来的武功,当然也有少林家数,只是他都用左手使出,和少林招数反其道而行,因此大家叫他“反手如来”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论辈分“反手如来”还是当今少林方丈的师叔,当然也是“金鼎”金开泰的师叔了。
天色还没全黑,开封城中已是万家灯火,大街上行人熙攘,叮叮当当的车马声,不绝人耳。此时正有一个肩背青布囊的青衫少年,穿越横街,朝街尾行来。
这里正好有一条狭窄小巷,巷口幽暗处,站着一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这时候站在黑暗巷口的人,不是地痞,也决不会是好路道。这人一眼见到青衫少年迎面行来,一缩双肩,两颗眼珠一眨不眨地朝青衫少年身上打量。
青衫少年渐渐走近,打从巷口经过,这一刹那,那人从青衫少年身上,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青衫少年腰间,束着一条紫色丝绦,左首腰际,不是佩着一颗丝穿缀的明珠么?
那颗明珠,正有龙眼大小,那人不再迟疑,慌忙闪身而出,追上两步,陪笑道:“相公,这是你老的信。”
青衫少年一怔,蓦地住步,一双炯炯目光,宛如两道霜刃,直逼那人脸上。那人忙不迭地塞过一封密柬,回身就走。
这青衫少年正是凌君毅,他手中拿着密柬,暗暗觉得奇怪,随手打开,低头瞧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字迹:“交黑岗河神庙外眇目人。”
凌君毅又是一愣,迅速忖道:“这封密柬不是给我的,分明是这人认错了人了。”想到这里,立即抬目看去,那送信的人,这一耽搁,早已走得没了影子。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看密柬上的语气,可能是江湖上人传递某一件东西,自己正为追查“珍珠令”而来,要不要到黑岗河神庙去看个究竟呢?”
继而一想:“密柬上明明写着,要把东西交给黑岗河神庙外眇目人,自己没有东西,去了又有何用?而且密柬落到自己手上,那送东西来的,没有这份密柬,也无法把东西送交地头。”
一念及此,登时想到方才那人之所以会把密柬误交自己,一定是那送东西的人身材长得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何不在这里等一下,看看有没有和自己相似的人来,让他把东西送交河神庙去,岂不是好?
当下沾了些口水,仍把密柬封好,退到巷口,从肩头取下青布囊,放到墙角暗处,然后俯身从地下抓了一把泥土,胡乱往面颊上一抹,就靠着巷口墙壁,静静等待。
不多一会,果见西首街上,有一条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蓝衣人,背上果然也背着一个长形布囊,身材颀长,因相隔较远,看不清他的面相。
那蓝衣人走得不快,但却昂首阔步,一副旁若无人的气概,不过转眼间的工夫,蓝衣人已经快到巷口。凌君毅举目望去,这人年约二十四五,生得甚是英俊,只是神色倔做,脸上一片冷漠。
凌君毅也等他走过巷口,才赶了上去,口中说道:“相公,这是你老的信。”双手把密柬递了过去。蓝衣人脚下微一停顿,一手接过密柬,连头也没回,随手一掌,劈了过来。
凌君毅没想到他会突下杀手,要待出手封架,心中忽然一动,暗想:“他这是杀人灭口,自己可不能还手。”心念疾转,暗暗吸了口气,护住胸前要害,硬挨一下。只听“叮”的一声,蓝衣人虽是连头也没回,但出手却拿捏得极准,这一掌正好拍在凌君毅前胸。凌君毅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往后便倒。蓝衣人挥出一掌之后,连看也没看,继续举步朝前走去。
凌君毅硬挨了蓝衣人一掌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瞧不出他出手一掌,使的竟是内家重手法。”等那人走远,凌君毅立即一跃而起,取过青布囊,往肩头一背,远远尾随下去。
蓝衣人自然不会想到身后有人尾随,他施施然行去,到得北城,眼前已是数丈高的城垣,蓝衣人双脚一顿,身如长箭穿云,凌云而起,一下跃登城垣,再一点,飘然往城墙下落去。
凌君毅看得暗暗惊异:“纵起四五丈高下,在武林高手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但此人年纪极轻,一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他心头愈觉可疑,更非看看这蓝衣人送去的究是何物?心念转动,人已跟着跃起,轻轻落到城垣之上。
举目看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矢,朝北飞驰而去。凌君毅不敢怠慢,一吸真气,飞身落地,施展轻功,追踪在蓝衣人身后,远远跟了下去。
奔行了约有十里光景,前面来到一座小山前,敢情就是黑岗了。蓝衣人到得小山脚下,飞行之势,忽然一缓,又复昂首徐行,大步朝山岗上走去。凌君毅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人装模作样,大概自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