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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探长在rakia医院里找到了伊斯特海勒,一身精致西装的他看上去略显削瘦,神情微微有些憔悴。
“齐默恩医生?”听到格兰探长的来意,伊斯特海勒的脸色一冷“他正在做一个大手术,您恐怕要等一等。”
“暂时不用。”探长说“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些事情,比如说,作为rakia的直接管理者,你能否提供给我一些他的个人资料?”
通常情况下,伊斯特海勒不可能违反规定透露员工个人隐私,然而,现下他与齐默恩是情敌,是死对头,他还是失败的一方,格兰探长认为这大可利用。其实,从齐默恩的名字跃上嫌疑者名单的那刻起,格兰探长就不得不但忧与他住在一起的安卓雅的安全,这种焦虑没办法向任何人透露,所以他下决心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来尽快推进调查。
伊斯特海勒一怔,警觉地看着面前的探长“您对齐默恩大夫的关注有什么特殊原因吗?他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达到目的,格兰探长决定再往前走一小步“没有任何相关证据支持这个说法。”他含糊地回答。
“照我看,这纯粹是外交辞令。”伊斯特海勒略带嘲讽地说“探长,您就直接说您想知道什么吧,rakia一向是与警方配合良好的公共机构。”
齐默恩医生,从未留下过关于身体状况的任何资料,也从不参加医院的体检。他没有健康保险,早在我将他从瑞士的私人医院请到rakia之前,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也许是因为某种怪癖吧!
在rakia他一直坚持只上夜班。血型?抱歉,我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
他的从医经历完美无缺,斯坦福医学院毕业,医学博士。成为医生前的个人经历?抱歉,您知道他不是本国人,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格兰探长失望离去后,伊斯特海勒站在落地窗前发了一阵呆。半晌,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诡异笑容,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周围却纹丝不动。这一瞬间的笑意显得冷酷无比,很难想象这么冰冷的表情会由现在一向温和绅士的伊斯特海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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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巴巴拉教堂墓地,夕阳堕落般燃烧着地平线,黄昏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晚霞推向极至,而黑暗就像鬼魅的尖兵,悄然入侵。
安卓雅不知不觉来到这里,这宁静的墓园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她明白,她此刻的痛苦,在多年后也终将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成为历史,烟消云散,然而,哲学上的理智从来不能真正抚慰心灵的创伤。
墓园一角就是她父母的坟墓,幽静典雅,管理良好。自从下葬那天以后她几乎没来过这里,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果可以,忘记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在遭受重创的绝望中,她却只能想起这儿。
墓碑华丽,刻着箴言似的铭文,她的手指轻轻自石碑上抚过。
人生的悲喜剧,不过如此,安卓雅默然想。在她遇到齐默恩之前,并不觉得生命有多么宝贵的意义,喜悦与悲伤、爱谁恨谁、笑与流泪、幸福和受伤最后都要归于死的永眠。而现在,她突然明白,全部人生,不过是为了创造几件刻骨铭心的往事而已。齐默恩,已经比她想象中更加重要,仿佛只有被划伤而疼痛,才知道心底已无法割舍。
世上越是不易察觉的掠夺越是不可抗拒。爱情是如此甜美、芬芳,犹如最上等的毒药。齐默恩的爱更是一种致命剧毒,悄无声息地渗进骨髓,待到发现时,早已无药可救。
惟其如此,所以更加不能容忍。
假如没有见过太阳,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安卓雅本质上是一个极端偏激的人,童年时那个微笑焚毁整幢别墅的小女孩,其实从未离她远去。
回欧佛莱尔的路上,初夏景致在夕阳下显得那样可爱,可是在安卓雅眼里,这一切都仿佛是结束前的最后谢幕。
晚霞绚丽,但这也只不过是说:黑暗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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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rakia医院
齐默恩与伊斯特海勒的交恶,从阿米格斯俱乐部到rakia内部都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所以当齐默恩出现在伊斯特海勒办公室时,不要说秘书小姐,伊斯特也觉得奇怪。
“有什么事吗?齐默恩大大。”他以一种公事公办、刻意客气的口吻问。突然想到,昨天格兰探长来访,齐默恩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旋即又觉得自己想法可笑,昨晚他一直在手术室里,怎么可能起疑;
“呵!我顺便来交辞呈。”齐默恩态度轻松自在,递上薄薄一页纸。
“辞呈?”飘落在办公桌前的纸上寥寥列印着几行字,清楚明了,伊斯特海勒却——时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不想于了啊。”齐默恩难得亲切地向他解释。
终于明白过来的伊斯特气急败坏,血液直冲脑门,
“我们签了一年的工作合约,朗满有优先续约权!现在才不过五个月!你难道想毁约?!”他费尽辛苦将齐默恩弄来rakia,如果齐默恩现在离开,对他的事业以及rakia的声誉都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合约啊,”看见他的神情一阵迟疑,伊斯特刚松口气,就看到齐默恩在门袋里摸索片刻,最后丢出一张小纸片到辞呈上“你可以跟我的律师联系。”
“你!”伊斯特咬牙,青筋在太阳穴上突突直跳.“我绝对会告到你倾家荡产!”
“请便。”齐默恩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不负责任的样子,甚至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你给我等着”一定要让眼前这男人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心中愤恨不可抑制喷薄而出的伊斯特海勒第一次这样憎恨一个人,将他带到rakia是他平生所犯的最大错误!齐默恩从他手中夺走安卓雅,现在又想背信毁约毁掉他的事业!安卓雅?愤怒的思绪突然意识到,如果齐默恩离开,那么他就有机会重新得到a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a 呢?”伊斯特一下回复冷静,语气冷冷,心底的希望火苗却强烈摇晃起来。
齐默恩微微皱眉,他讨厌面前这个人类用这种亲密称呼叫安卓雅,还有,吸血鬼敏锐的感觉捕捉到空气中微微流动的异常颗粒,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异乎寻常的味道
“如果我离开,她当然会和我一起走。”齐默恩双手抱在胸前,轻松地向后靠在办公室一大排文件柜上,特意用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阁下一向这么关心别人的情人吗?”
那种暧昧亲昵的用语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插入伊斯特海勒的心脏。
“a 是我的朋友。”他的脸色僵硬铁青“你不用太得意,齐默恩,翠西夫人绝不会同意你带走a !”
作为安卓雅的教母,翠西夫人绝对会尽力阻止她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异乡人远走天涯,而a 一向尊敬这位长辈,这一点伊斯特很有把握。
他挑衅地看向齐默恩,空气似乎传来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绷起来。
齐默恩也觉得不爽了,伊斯特;海勒、翠西夫人、朋友、姑妈哼!都是一些无聊的闲杂人等!面对已成失败者的情敌,他的狩猎本能瞬间涨至顶点。
“或许吧,”他直起身,微微倾向伊斯特海勒,深灰色的眼睛冷如坚冰“但是,我一定会带她走。语气平静,却透出无可抗拒的自信和强势。这个男人已决心将a 带离这里,而且绝对有能力做到伊斯特;海勒猛然有了这样的觉悟:安卓雅很快将远离他的生前。
对伊斯特海勒而言,他面对的不是残酷的命运,而是比命运更冷酷的齐默恩。
当愤怒与哀叹都已无济于事,理智重新控制一切,伊斯特海勒出乎意料平静下来,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尊苎滞的木偶,散发出一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对着这样的伊斯特,齐默恩忽然一怔。
“是吗?你很有自信啊。”他一字一字地说,阴森森的“那么,我接受你的辞呈,再见,齐默恩先生。”
齐默恩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对伊斯特的态度大感意外,事实也的确如此从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某种爬虫的阴冷气息,夹杂着诡异的兴奋,难以形容的渴望令人作呕。
吸血鬼齐默恩认出了这种气息。同样的味道,在白鸟旅馆的412房间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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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斯费拉特亲王的烦恼以这种方式在伊斯特海勒这个人类身上得到解答,齐默恩虽然意外,却也并不觉得棘手。要通知亲王殿下吗?他有点犹豫,以亲王的脾气,多半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招待这只“搅风搅雨的耗子”如果落到不仅吸取血液而且以恐惧作为美食的执法者手里,伊斯特海勒一定会万分后悔自己曾经来到世上。
算了,人类的事情,还是以人类的方式解决吧。齐默恩对伊斯特不存怜悯,只是toreador族艺术家的脾气不喜欢毫无美感的血腥。
挂上电话,齐默恩脸上现出无聊的表情。干脆回欧佛莱尔庄园,今晚的班就请琳达医生代一代好了,她想必很乐意送他这个人情。想到安卓雅,他的心情转好,来到rakia几个月,不仅找到面具,还遇到珍爱的女子,一切都完美极了,他对这个城市也开始感到厌烦,参加过巴斯庄园的假面舞会后,是时候离开了。当然,他终究不得不以吸血鬼的身份面对拉薇妮亚。
这是他日前惟一觉得犹疑的事,拉薇妮亚到底会怎样看待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呢?他一向很有自信,然而这次问题不同,因为在乎,所以谨慎。
当你准备接受一朵花的鲜艳时,必须同时准备接受这朵花的枯萎。早在成为血族一员的第一天,前辈就已经如此告诫过他。人类与吸血鬼对于时间的定义是不同的,他们的天长地久,在吸血鬼看来短暂如昼夜替。而血族永恒的生命,对人类来说也如噩梦般可怖,所以,爱上人类的吸血鬼,要么将爱人变成同类,要么平静接受爱人必经的死亡。长久以来,他都极力避免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选择的境地,然而,即使冷淡如齐默恩,终究有动心的一天。
能力远比人类卓越的吸血鬼,在感情上的麻烦也远比人类要严重,造物主果然还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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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探长愕然地怔在原地,瞪着手上的话筒,好像要把它看穿。对方挂上电话后两分钟里,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直到有位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有谁知道伊斯特在哪里?!伊斯特海勒,rakia的执行董事!”
周围同事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片刻后有人迟疑地说:“在rakia吧探长你问这个厂什么?r也出事了?”
格兰探长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可笑,目前还没有。大家集合!”:
匿名电话称:伊斯特海勒就是警方苦苦找寻的吸血凶手。短短一句话,格兰探长吃惊之余,虽然很难相信,仍然采取了行动,毕竟,伊斯特海勒的确在嫌疑犯名单上。
格兰探长安排了四个人去监视他,两个在rakia,两个在他的住所外。对于目前陷于僵局的案情来说,即使一点点蛛丝马迹也不容放过。同时他作出另一项决定:从明天起,派出两位警员监视欧佛莱尔庄园,同时加强那一带的巡逻力量。他实在不放心与另一号嫌疑人齐默恩日夜独处的安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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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时间了,齐默恩的辞呈明日生效,今晚是他在rakia工作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冷冷地瞪视着镜中的自己,里面映出一对冰冷的蓝眼睛,眼神空洞深邃,像某种野兽。
他绝不允许有人这样背叛他!
体内的恶魔蠢蠢欲动,仿佛嗅到鲜血的腥气,渴望着下一次美味的猎物,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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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黄色与蔷薇色的黄昏进入尾声,取而代之的是深蓝色的夜。白昼的热气逐渐褪去,凉气缓缓包围住大大小小的街区,这个城市迷人的初夏之夜才正要揭开序幕。
本应在rakia值夜班的齐默恩,此时却出现在欧佛莱尔庄园深红色的外墙边。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他忽然有了强烈的想见安卓雅的欲望,因为昨夜开始的漫长手术,他有近24小时未回家了。找到一位rakia的女医生代替他之后,齐默恩驱车直接回到欧佛莱尔。
客厅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吸血怪猫路西华摇摇摆摆地在地板上踱来踱去(其实是昨天宿醉的后遗症),安卓雅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右手支着下颌,似乎在发呆,美丽的脸部线条落下优雅的侧影。齐默恩的心情在看到这副场景后变得柔软而微醺,他悄然走上前从后拥住她,抬起她的脸庞俯身深吻,品尝比红酒还要甘醇的芬芳。
安卓雅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安静下来。
“你今晚不用工作吗?”安卓雅在他更进一步加深这个吻时轻轻挣脱出来,仰首问他。她的眼睛像两块翡翠,转动起来神光流动,潭水一样深不见底,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很想你,所以就回来了。”齐默恩笑笑“这么严肃,在想什么呢?拉薇妮亚。”
面具下的拉薇妮亚其实,真正躲在面具底下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吧!安卓雅吸一口气“我也在想你啊。”咬牙极轻,若非齐默恩耳力超常还真的很难听见。还来不及有什么感动的温情举动,她已经站了起来“齐,为我调一杯bloodymary,好不好?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loodymary,血腥玛丽,由伏特加、番茄汁和辣酱油混合调配出的烈性鸡尾酒,是齐默恩的拿手品牌。
安卓雅碧绿清澈的眼睛闪烁着水波的光芒,隐约有一丝丝紧张,一丝丝兴奋。
“我的荣幸。”齐默恩一口答应,优雅地行个宫廷礼,伸手取下空酒杯和酒瓶。
平底高杯中放人两块冰,按顺序加入伏特加以及冰番茄汁。
安卓雅的脚步消失在客房门后,似乎在寻找什么。空气中散发着伏特加的强烈酒气,路西华跳上吧台,状似陶醉。
倒人半茶匙辣酱油,撒上精细盐以及黑胡椒粉。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面对吧台背对客房的齐默恩微笑着想:她到底去拿什么了呢?路西华露出疑惑的丧情。
最后挤入l滴柠檬汁,搅拌均匀。
脚步声在背后定住,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紧张而微弱的喘息。路西华直起身子,紧紧盯着齐默恩的身后。
“sur e吗?”齐默恩一边取笑一边转身。
“砰!”(重物敲击声)
“呜!”(路西华大叫)
真正的,sur e。
“咣当!”棒球棍从手中颓然落下,安卓雅一动不动地站在吧台前,剧烈地大口喘气。脚下,是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吸血鬼齐默恩。吧台上的路西华,震惊过度,瞪着眼前这一幕奇景,彻底呆掉了。
片刻后,安卓雅跨过地上齐默恩的身体,伸手端起静静立在吧台上的老式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咳!咳!”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血腥玛丽,其实是种很悲伤的酒,因为那鲜红绯艳的酒液,象征的并不是被杀者流出的血液,而是离去时情人恸心的眼泪。
将酒杯远远扔开,玻璃杯碎裂,碎片四溅。安卓雅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对自己说: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艰难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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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新款保时捷从车库中滑出,驶离私人车道,很快上了大街。奉命前来监视rakia执行董事伊斯特海勒的警员向同伴做了个手势,立刻发动汽车,远远地吊在后面。
十五分钟后,两车一前一后驶到本城车流最繁忙的立交桥处。保时捷优异的跑车性能充分得到验证,简简单单的几次快车道与红绿灯转换,堵在另一侧车道的警员始料不及:只能目送保时捷扬长而去。这里本来就是摆脱跟踪的好地方。大叹倒霉的警察咒骂两声之后,拿起通话器与格兰探长联络。
“对不起,头儿,目标在47街被跟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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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
用尽浑身力气,拿最坚韧的塑料长绳,一圈一圈将被球棒打昏的男人牢牢捆在卧室的高背木椅上,再打上十七八道死结,恐怕就算是拿刀来割也得费半天劲才能弄开。这是很古老的审讯方式,然而,老办法总是很管用。
安卓雅从头到脚仔细检查完最后一个死结时,好像算准了时间似的“应该”是被钝器重击头部而陷入昏迷的齐默恩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灰色瞳孔闪闪发光,精神得过分。
蹲在地上检查绳结的安卓雅直起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深沉的灰眼睛对视上。
意外遭遇情人的突然袭击,现在又被捆得像个粽子,齐默恩却仍旧气定神闲。深灰的眼珠,浅灰的衣服,如此平淡如此平静的颜色,令安卓雅不禁怀疑他有没有血压(其实吸血鬼是真的没有血压)。
从震惊中恢复的怪猫路西华跟进到卧室,索性跳上大床观赏,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鸟儿也不像足开默恩的知交故友。
“你”“你”两人同时开口。
安卓雅紧紧闭上嘴,齐默看着她“对于目前的状况,我可以要求得到一个解释吗?拉薇妮亚。”除了十部可以微微转动,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固定在绳圈中,颈部还套着一个巧妙的活结,随手一拉便能令人窒息,如果安卓雅不是预先演练多次熟能生巧,那只能说她对十此遭实在是大有天分。
“不要叫我拉薇妮亚。”安卓雅冷冷地说。听到这竺时间~来被无数次呼唤的、带着无限亲昵与爱意的名字,底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便会痛不可当“我也希望得到一个解释,齐默恩先生。”
高颈水晶瓶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而诡异的光芒,一个吸血鬼、一个人类、以及一只怪猫一起注视着它。
vitae,血液。
那么,是被发现了吗?他叹息一声,暂时垂下眼睛,清秀完美的睫毛在颧骨上洒下一片阴影。当他极力说服她搬进欧佛莱尔庄园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天,然而却没有为此做任何预防措施,潜意识就是在期待所谓“不被料到的安排”吗?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没有心虚,没有惊慌,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是一副难以形容的忧郁,好像做错事的是自己面对这样的齐默恩,安卓雅大出意外的同时更加愤怒。“齐默恩!我们认识了五个月,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你呢?”她的失望与愤怒一时无以复加。
“有谁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戴面具的拉薇妮亚,你难道不是也这样么?”齐默恩微微苦笑。虽然曾经设想过某种场景,但绝不会料到自己竟要在这种状况下与她面对。安卓雅果然不是那种遇事只会软弱哭泣的女子,不过,用绳子就能束缚住吸血鬼吗?好像太天真了一些。
“至少我的面具底下,不是一个名噪一时的凶犯!”碧绿的眼睛跳跃着愤怒的火焰,瓷白的颧骨泛起血色的红晕“你要辩解的话,至少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吧!”
安卓雅很失望,尤其愤怒。她所爱的齐默恩——是在爱意现下已成幻影的时候,她终于清晰而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如此深深地爱着他——一直表现为一个自信到高傲、冷淡成冷酷的男人,那么此刻也该有与之对应的回复,大怒也好,不屑也对,阴冷、反击都可以,就是不该为自己寻求辩解,就算是凶犯,他也该更有格调才是。
在这种时刻,安卓雅还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结沦,不得不说,她果然与众不同。
凶、凶犯?齐默恩目瞪口呆,高贵的吸血鬼罕有地显现出一副蠢样。
脑筋急转,啊!他终于明白过来,足足有十秒没能做出反应,不知该大怒还是大笑又或是松一口气。
安卓雅,他的拉薇妮亚,发现他储存的“食物”之后,推论朝着另一个方向背道而驰:安卓雅认为,现在本城最红的连续凶杀案的吸血凶手非他莫属!难怪既没有圣水十字架,也没有银子弹桃木钉等等,只是简单地用球棒把他打昏然后绑起来而已。
一旁大床上的路西华摇摇晃晃倒下,身子翻来滚去,四肢抽搐,尾巴疯狂地拍打着床单,猫嘴张大到连最深处的牙齿也看得一清二楚,喉咙里发出类似咳嗽般的“喀喀”声。如果猫有所谓“捧腹大笑”的话,应该就是它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在旁人看来更像是突然得了狂猫病。
即使再喜欢暹罗猫,安卓雅现在也没法分出心思来理它,齐默恩更是眼尾都不扫一下。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看见他脸色变幻不定,表情古怪,安卓雅再问。一旁的路西华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有。拉薇妮亚,你真的认为我是凶手吗?”从吸血鬼连降十九级到变态罪犯,换作另一个人齐默恩一定勃然大怒,然而面前的安卓雅,尽管面色惨淡优雅尽失,却隐约有种刻骨的绝望和悲哀。吸血鬼是对周围气息极度敏感的种族,刹那之间,他能够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因为期望面绝望,因为深爱而悲哀一腔恼怒顿时化为叹息。
当然,精心储存的血液,对吸血鬼的认同乃至推崇,身为医生的专业背景,还有比这更为充足的证据吗?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凶手非他莫属了。
正要冲口而出回答“是”的安卓雅忽然怔住了,此时齐默恩的神情也许只能用“柔软”来形容,凝视自己的灰色眼睛专注而温柔。齐默恩是凶手吗?引诱年轻女子,将她们残酷杀害,再抽取她们的血液有着一双如此美丽的灰色眼睛的齐默恩,真的是犯下这一系列罪行的人吗?
脑袋一阵昏眩,眼泪夺眶而出差一点,她连眨几次眼,硬生生将泪珠逼回去。她绝不允许感伤这种无谓情绪再一次出现在这男人眼前。
她不说话,齐默恩只好继续问:“如果你确信我是凶手,拉薇妮亚,为什么不将我交给警察——比如那位可敬的探长先生?”
他的嘴唇很敏感,她注意到,虽然很薄,当他说话的时候,可以表达很多东西
沉默了片刻。
“你在杀害每一个女人之前,都是这么温柔地引诱她吗?”安卓雅冷冷地说。
语言总是那么充满谬误,爱或不爱如此充满悬疑,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齐默恩放弃地闭一闭眼睛。安卓雅的意志与固执让事情变得分外棘手。
叹一口气“不,只有你是例外。现在你要怎么做,拉薇妮亚?”
齐默恩承认了。他是凶手,引诱不同的女子,杀害她们,取得血液。
他接近她,引诱她,也是为了取得她的血液。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令她感到恶心,生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喜欢某些人只需一小时,爱上某些人只要一天,而忘却某些人得用一生。安卓雅早已厌倦等待,相较于漫长的追悔,她还是比较习惯选择毁灭。
随手摔破伏特加酒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水色的液体缓缓在地板上流淌,她的心字荡荡一如教堂寂静的墓园。当爱情失去香气,生命成为空虚,人生就应当在最灿烂的时候结束。
路西华直起腰,警觉地看着两人,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不能再玩下去了。
齐默恩则别无选择,现在绝对不是表明自己吸血鬼真面目的好时机,然而下定决心的安卓雅是没办法用言语说服的他改变主意了:明天就把伊斯特海勒交给诺斯费拉特亲王!新仇加旧恨,他有两个选择,不是让那爬虫死得很难看,就是让他很难看地去死!
他深深吸一口气“拉薇妮亚”
铃铃铃清亮的门铃声响彻整个屋子,最戏剧化的一刻,欧佛莱尔庄园迎来了今夜的访客。
一束娇艳欲滴、火焰般的红玫瑰,绽放在客厅的中国花瓶中,厚重的雕花木门将内外分隔成两个场景,里面是卧室,五花大绑的齐默恩以及暹罗猫,外面则是客厅,目前的庄园主人安卓雅与访客伊斯特海勒。
接过伊斯特的玫瑰插进花瓶,安卓雅没有注意到花束正好是十三朵。13,恶魔喜欢的数字。伊斯特会选择夜晚前来拜访实在是一件异乎寻常的事,对于安卓雅来说,这是一个“落幕”与“终曲”的夜晚,伊斯特则是个不速之客。
“齐默恩在rakia值班,是吧。”这是一句陈述而非疑问。他之所以选在今晚,一半原因是明知齐默恩会值夜班。
安卓雅不置可否“你要见他吗,伊斯特?”希望他快点滚!
“不,”伊斯特海勒摇头,他今天一身黑衣黑裤,外表每一寸都经过精心打理,无懈可击“a ,我来告别。”
“呃?你要离开rakia?”那就离开吧,为什么非要来向她告辞呢
深红色的伯爵茶在上好的白瓷杯里散发着清新的芳香,伊斯特注视着杯口慢慢腾起的水雾“明天早晨的日出之后,我想你不会再见到我。a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今晚你能给我答案吗?”
答案?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寻求根本不该寻求的东西呢?她向齐默恩要求真相,伊斯特也向她要求答案那是真正的魔盒,正因为全是不堪和丑陋,所以才要深深隐藏起来。多么可笑!我们寻找的,正是会使我们毁灭的东西!
然而,宁可做一个不幸的人而知道一切,也不要做一个幸福的人而过着傻瓜的生活。
她的沉默被视为一种默许,伊斯特随手从一旁的中国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无意识地把玩着。
“a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翠菊是嫉妒的爱,黄郁金香是绝望的爱,红玫瑰是义无返顾的爱。他本以为安卓雅是没有爱的,她更像是圣洁、无瑕、忠贞、无欲的天使?天使没有爱情,也不需要,她只要被爱就好丁,所以他一直满足于自己的角色
齐默恩的出现毁了一切,最不可饶恕的,齐默恩毁了他心中的天使。a 也会同一个男人亲吻、相爱,像堕落的凡人,而这个男人却不是他她背叛厂他!
碧绿的眼眸沉了下去,暗得像风暴来袭前的海面。对安卓雅而言,伊斯特还不够资格问这个问题。
“对不起。”她最后说。尽管根本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这么说,儡还是希望快一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理由非常简单,我做不到。”
理解的最后临界点崩开了,他掌心用力一握。
“啊!”伊斯特轻轻叫了声,掌中玫瑰花枝的长刺深深扎进了肉里,鲜血顿时涌出。他的血小板一向很低,转眼间,鲜血已经淌过整只右手。
“我去拿止血贴。”安卓雅站起身,自从昨天之后,她已厌倦再看到血。
伊斯特凝望着她的背影a ,很快我们将融为一体,就像玫瑰与鲜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