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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伯是大沙村的渔民,脸膛红晕,白发短硬,体格健壮,快60岁的人了,仍出海打鱼。旺伯的儿子福仔与他长相很像,却没有他那般壮实。
这一天一早,旺伯和儿子福仔驾着小船驶向猫礁海面,那里离岸边有二十多里,是他家承包的海域。旺伯每天都要到猫礁收放鱼笼。那些鱼笼长年放在海底,里面放有鱼饵,只要鱼发现了鱼饵,就会钻进笼子。旺伯的工作就是提放鱼笼和收鱼添饵。
到达猫礁后,旺伯把船停在投放鱼笼的地方,让儿子收鱼笼。
福仔收了几个鱼笼,并顺着鱼笼的连线把船拉向猫礁北面。他在拉鱼笼的绳子时,忽然觉得很沉,可又不是拉不动,觉得有个大东西在下面,便叫道:“爸!下面有东西挂上了!”
旺伯闻言离开舵机,到船边来帮福仔拉缆绳。随着鱼笼升起,他们看到,在鱼笼上挂着一具尸体,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福仔一惊就欲放手,旺伯却不以为然地盯着尸体说:“你看他那身衣服,应当挺值钱,我们给他扒下来。”
福仔压抑着惊慌,与父亲一起将那具尸体拉上船。
尸体一落入船舱,福仔就叫道:“爸!这个人好像没有死!没有泡胀,关节和肉是软的!”
旺伯也发现这一点,但他知道,这不是判定生死的标准。他仔细打量拉上来的尸体。
这个人个子比他们高许多,像是北方人,面容英俊安详,嘴唇红润,肤色正常,没有死人那种灰白色,也没有伤痕和被鱼蟹啃食的痕迹,的确不像是死尸。他摸了摸这人的手腕,没有脉搏,又俯下身听了听,没有心跳和呼吸。
旺伯揪着下巴上的短须思索着说:“这个人像是死了不久,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从船上掉到海里的,也可能是被人毒死的,听说有的毒能让人死后什么如生。”
他蹲下身,在这人衣兜里掏摸,没有发现什么,才站起来说:“管他呢!先扒下衣服,再把他扔远点!要是有毒的话,别把我们的鱼毒死。”
他说完,招手让儿子帮他脱这人的衣服。衣服很快脱下来,旺伯提着上衣在福仔身上比量,说:“可惜,你太矮,这衣服有些大!”
福仔却看着半裸的尸体担心地说:“爸!我怎么看都像是活的,我们给他穿上吧!”
旺伯不满地哼了一声,责怪道:“难怪你三十岁了也讨不到媳妇,胆子这么小,什么事也干不成!我们走!”他说着,发动了船,向深海驶去。
这艘小船的动力,是一台简陋的柴油机,一小时只能行驶十几公里。旺伯一口气开了一个小时,早过了村里的承包海域,已经到了邻县的地界。这时候,旺伯停下船,对儿子说:“来!我们把他扔海里去!”
行驶途中,福仔就一直盯着那具尸体看,越看越觉得像是活人,因为这具尸体没有死人常见的那种可怕形象和肤色。听到父亲叫,他回过神来,犹豫地说:“爸!好像不对劲!”
旺伯抓住尸体的脚脖子瞪着福仔骂道:“傻蛋!哪那么多事!抓住!”
福仔只好抓住尸体的两个手腕,跟着父亲用力将尸体抬起来。
旺伯喊着:“一二三!”和儿子将尸体摆动起来,但在他“三”字刚出口、尸体还没有荡到船边的时候,福仔已经先松了手。结果尸体的身体落入船舱,只有两条腿被抛得搭在船边上。
旺伯刚要骂,却听福仔在惊叫:“爸!他在笑!”
旺伯仔细一看,果然那尸体脸上有了表情,是在微笑!而且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然后,那人眨动一双黑亮的眼睛,看了看旺伯和福仔,慢慢翻转身体坐起来。
福仔目瞪口呆,旺伯也脸色大变,二人惊慌失措逃到船尾。旺伯操起摇机器的铁手把,戒备地竖在身前,胆虚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干什么到我的船上?”
那人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看了看自己只剩短裤的身体和船上的情景,虚弱地说:“你们不要怕!我是人,不是怪物!”
他站起来,拿起放在船板上的长衣裤穿上,一边穿一边说:“看在你们把我捞上来的份上,我不计较你们扒我衣服的事,也不追究你们想抛尸的企图。”
旺伯听到那人说自己是人,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但他仍然戒备地问:“你是什么人?你沉在海底怎会没有死?”
那人系好裤带,微微一笑道:“你们大概没有听说过龟息术,我在水下不死就是用了龟息术。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叫萧重。很高兴遇到你们,也谢谢你们把我捞上来。”他说着向旺伯伸出手。
旺伯却小心地看着他,没有伸手。但福仔却迎上来与萧重相握。
“你怎么称呼?你们是渔民吧!是哪里的?”萧重亲切地问。
“我叫福家,我爸叫旺祖,我们是大沙村的。”福仔友好地回答了萧重的问题。
“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号。”
“哦?”萧重神色一变,心里一颤。竟然过了三天!他想了想,松开手,向旺伯笑道:“你们能不能马上送我到博安?到达后,我给你们报酬。”
“这里离博安有二百里,你给我们四百块钱,我们送你去!”旺伯冷静地伸出四根指头。
萧重看到福仔听父亲说二百里和四百元钱时吃惊的样子,知道旺伯是在夸张和漫天要价,但他笑着点头道:“好吧!只要快一点,我再加一百元!”
小船掉头向西北驶去。海面上风浪不大,旺伯将船开到几乎是最大速度。萧重坐在船头,敞开衣襟迎着风,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心里翻腾着思绪。
三天了!他被卡佳毒倒已经三天!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扔进海里的,猜测可能是两天前的晚上。
那一天他大意被毒倒以后,是奴儿紧急护住了他的心脉。他能活下来,全靠奴儿及时对他进行了保护和救治。幸亏奴儿在他濒临死亡时及时控制了他的身体,才能在没有他的意识支持的情况下运作,将毒气分子一点一点包裹分离,并将碳酸分解成氧,维持体细胞最低生存状态。而几天来的这种运作,已使奴儿缩小到不及原来的一半。
看着奴儿瘦小的身躯,萧重感到一阵心痛。
这次受害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卡佳最先喝的酒,分明就是带有酒味的解毒剂,等解毒剂进入体内达到一定浓度时,就会对毒气有抗性或中和力。那毒气显然是极易挥发的液体,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并且专门伤害呼吸和心脏神经。而他却因为没有想到卡佳会如此巧妙地下手而中了暗算。
想想遭到暗算的原因,是因为缺少细心和警惕性,没有注意到卡佳反常的喝酒行为和弄倒酒杯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毒液快速挥发的特点。如果他再细心一些,警惕性再高一些,也许就能预先发现破绽。
这次中毒不仅损害了奴儿和他的身体,还使胞衣丢失。奴儿的消耗可以补充,他的身体也能复原,这些都没有大问题,可是胞衣丢失了却不好办。
他是在被抛尸的时候摔醒来的。他一醒来就发现胞衣不在,但他当时没有担心。现在他才知道,胞衣不在船里,也不在海底和附近陆地,而在极遥远的北方,虽然奴儿能感应到它,但很微弱,而且时断时续。这么微弱的感应,说明胞衣已经被人远远带走。
萧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猜测,如果胞衣为卡佳所得的话,可能已经远在万里之外的俄罗斯,这么远的距离,还跨越国界,短时间内是难以追回了。
想到这,萧重忍不住暗骂不已。
到达博安已经是下午两点。萧重要旺伯找了处靠近会议中心的浅滩靠岸,请旺伯在船上等候,他带着福仔去拿钱。
他庆幸自己把装钱和银行卡的包放在车上,而且怕手机出声响也没有带,否则,他的钱财都将失去,还会因为手机里保存的号码和通话记录暴露自己的身份。
来到会议中心停车场,看到他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忙上前打开车门一看,他的包和车钥匙都在,不禁大喜。
萧重把包里的三千元钱都塞给福仔,说:“福家大哥,除了五百元路费之外,其他的钱是感谢你的搭救之恩。”
福仔连忙推辞“这怎么行?我不能收!我还扒了你的衣服呢!”
“拿着吧!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把我拉上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岸上。”
福仔脸红红地收下了。萧重发动了车子,将福仔送到旺伯的船边,挥手与这对渔民父子告别,然后赶到万邦宾馆了解卡佳的情况。
一进宾馆大厅,迎面遇到一位英俊的男服务员。那个男服务员看着萧重惊讶地问:“你的病好了?都以为你心脏病发作要修养很长时间,想不到这么快!”
萧重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心脏病发作?”
男服务员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是我背你下楼的!那些外国人说你是心脏病发作。”
萧重立刻来了兴趣,忙把他拉到一边说:“你能不能讲讲事情的经过?”
男服务员摆摆手说:“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当时我值班,接到俄国代表房间电话,说是有人病了,请我帮他们搬病人。我就去了。”
“当时房间里都有什么人?”
“你不知道?”男服务员奇怪地问。“有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不是黑头发,窄长脸,鹰钩鼻?”
“是啊!”“送我上的是什么车?”
“是一辆黑色宝马。他们说要送你去医院。”
至此,整个经过萧重都清楚了。卡佳显然已经成为侯志鹏团伙里的一员,发觉他发现了她的秘密,立刻痛下杀手。干掉他后,又找来侯志鹏和米奇处理尸体。他们以救治病人为由,堂而皇之将他弄上车,拉到船上,抛之于大海。
通过后面的谈话,萧重得知,俄罗斯代表团在大会结束的当天就起程回国,整个大会开得十分圆满,各个代表团都没有意外发生。
想到侯志鹏可能早已去了济南,而且三天没有通讯,保卫局应当很着急,萧重一回到车上立刻打电话给谭勇。
“谭哥!几天没有联系是不是着急了?”
“你也知道?我联系你不上,又叫黄林去找你,也没有找到。这几天你去了哪里?”谭勇的口气里带着责备。
“不好意思!我受了暗算,马失前蹄。”萧重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好像正面对着谭勇。
“怎么回事?”谭勇的声音立刻不安起来。
于是,萧重把经过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失误,作了检讨。因为不管怎么说也是着了人家的道,还把跟踪的人丢了。他只是隐瞒了自己在水底泡了两天的事,含糊地说成是在水中漂浮了两天。那种惊世骇俗的不死传奇,他不想让人知道。
谭勇听完,担心地说:“兄弟,真是万幸!中毒不是别的,往往会有后遗症。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不能乘飞机火车?我马上派人去接你,回北京好好检查治疗。”
萧重谢绝道:“不用派人来!我自己能回去。也不用去医院。我自己疗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我今天晚上谢过黄林大哥以后,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