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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寂寞地踱到寂静的河岸去不问是玫瑰生了刺还是荆棘中却开出了美丽的花——我折一枝，为你被刺伤的手指滴下的血珠揩上衣襟：让玫瑰装饰你的青春血渍装饰我的青春。 ——曾卓青春
曾卓先生的这首青春当年是我的最爱。在我写给陈雪的纸条里就引用了这首诗。我与陈雪在高一时相识，并一见钟情。是的，我想上天一定安排了一个完全符合你审美标准的女孩，并且让你在见她第一眼后就爱上她作为换取的代价，这代价，就是爱情的煎熬。
那天我们班上正在搬座位，大家都在忙着寻找自己中意的位置。唯有她在原来的座位上不动，双手端着一只玻璃杯，似乎在静静地品尝着杯中的水。那时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她的脸上，使她有着一种出尘的美态。一瞬间，我觉得心脏似乎被一颗子弹击中了。
陈雪其实是一个林妹妹似的女孩。当她激动起来时，脸颊便会绯红，仿佛雪里红梅，这么容易害羞的女生，更是让我着迷。我特意挑了她前排斜对面的位置，上课时便用一面方形的镜子放在打开的文具盒里，当她偶尔将目光瞥过镜子时，便会面红心跳地低下头去。我想陈雪也是喜欢我的，至少不讨厌。
记忆中，我是最喜欢逗她的。我说，陈妹妹，把数学笔记借我看一下；陈妹妹，你的嘴角有粒饭没吃干净咧。每次逗得她手忙脚乱，我都会哈哈大笑。于是她便羞红了脸，说：林雨，你，你，你怎么这样啊？并作出抬手要打的样子，可是，她的手却是从没有落到过我的身上。
那时，我们都17岁，年少轻狂的岁月，我似乎患上了青春期的颓狂症。写诗，踢球，喝酒，不求上进，成绩稳稳在全班倒数三名之内。更多的时间我肆意地狂奔在校园的操场，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很多女生准时在操场边对着我的方向大喊：林雨林雨。陈雪却不。她只是坐在远处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一罐未开的可乐，非常安静的样子。我走过她身旁的时候，总要扯扯她的长发，再顺手夺过她手中的可乐，调侃道：林妹妹啊，听说你从不喝可乐的，你这样的深情厚意，我唯有来世再报了。于是陈雪便羞红了脸，作生气状：林雨，你你你怎么总是这样啊！
期中考后，我的成绩在全班最末。这我不在乎，可我却下了一个决定，在找了100多首情诗后，我选中了曾卓的这一首。在借她的笔记中，夹了上去，我相信她一定会懂。果然，课后，陈雪找到我说：林雨，我的单车坏了，我可以搭你的单车回家吗？
初夏的夜晚，空气中有潮湿而馥郁的夜来香气味。陈雪静静地坐在单车后座上，手紧紧地抓住了后座的架子。我感觉世界其实很美丽，连老县城昏暗的路灯也变得温馨而富有诗意。陈雪的身体很轻，我带着她并不费力，但我还是骑得很慢，并且希望路程变得更长些，最好是永远都骑不到尽头。快到她家时，她在后座上说了一句：林雨，你可不可以学习努力些，就算是——为了我？她的声音本来就小，后面那几个字更是细如蚊蚋。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惊讶得当机了。当我再去寻觅声音的主人时，发现她已小跑着上楼了。
然而，事情的轨迹却在中途拐了个弯。这更象命运之神对我们开了个玩笑。有的人说，初恋好比樱花，开得繁华，可是短暂。之后便是一地的凄凉。我与陈雪，到最后也没说出那句话，就已经结束。
到高二下学期，我的成绩已经升到班级前十名，然而一场家庭的变故，我辍了学。收拾东西的那天，我没见到陈雪，听人说她参加一场市里举办的数学竞赛了。我将那面镜子塞进了她的课桌，我曾经以为我们是熟悉的，可当我离开时，却没有人为我送行。
辍学后，那段时间我变得很烦躁，打架，酗酒，抽烟。骂骂咧咧地抱怨世间的不公。陈雪来看过我一次，在那间略显阴暗的小屋里，我从昨晚彻夜的宿酒里苏醒。便看见她站在门外。我想她绝不是刚刚来到。我从未看见过一双饱含着那么多感情的眼睛，那里面掺杂着：怜惜，生气，忧郁以及不舍。如果可能，我祈求上天不要再让另一个女人为我表达。那天的场景已被岁月模糊了真相，也许我们说了很多，也许没有，只是相对无言。只是，临走时，陈雪说了一句，我永远记得：林雨，你要振作啊！
离陈雪高考还有一个月，我终于作出决定，南下打工。我想，我与陈雪将是两条相交线，但交点只是一个，相交也只有一次。之后便是平行都不可得。只是告别之前，总还是不舍。话筒拿起又放下，总是犹豫。总算拨下那串牢牢记得却又从未拨过的号码，才发现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去记得或者忘记。夏日的清晨，我站在街边的电话亭，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心中轻叹一声。陈雪，没事，只是很久没有联系了，想与你见上一面。我过几天可能就要去广东了。我似乎听到了那头的呼吸滞了一下，然后听得她轻软的声音：嗯，好的，明天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吧！
同样的夏夜，夜来香浓腻的芬芳依旧。只是那个轻狂的少年已经告诉一段时光。放学的人潮渐渐散去，喧嚣渐渐归于岑寂。等候的那个倩影却始终未曾出现。记忆中一个清瘦的身影在一棵树下等待，焦急地寻觅着那一个曾经温暖和激动过他的女子。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那么长，那么孤单。
第二天，我拖着感染了风寒的身体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我回首望着学校的方向，将所有的一切都决心留下或者埋葬。陈雪，你是否知道，有些东西，却是想留下也留不下的。
广州，生活铺开了另外一场繁茂的青春盛典。
多久以后，一个叫阿丽的女孩，会在我感冒时为我端茶送水，照顾我无微不至？会在我加班的夜晚为我一遍遍地温那些饭菜，为我挥汗如水时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会与我牵手徜徉湖畔，或者只是默默地凝视，盛满一汪满溢的柔情？
只是旧情难忘。夜阑人静，陈雪的一切剪不断，理还乱。如果说阿丽是淳朴如油画上的女郎，那陈雪便是那水墨的仕女图。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只是我还没得到，就已经难以权衡。陈雪脸颊绯红，连声说：你你你怎么这样啊，又说，就算是为了我，好吗？以及那双欲泣还休的眸子，都让我数度梦回，心碎欲裂。而阿丽真挚单纯，至死不渝的爱恋，象两条线缠着我的心，我不敢迈出半步。
当然我也很宠着阿丽。把这些年对陈雪的爱全部给了她。阿丽说这辈子遇见我，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只是旧爱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淡，反而如一坛美酒，愈陈愈香，多年不启，香味不减。
转眼已是到广州的第六年。那天上网，在高中的qq群里，意外发现了陈雪。悄悄退出再隐身登录。陈雪，请原谅一个张慌的故人，因为他的张慌，也是缘于一场陈年未消的前缘。
打开陈雪的个人相册，蓝天碧海间，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丽女子，偎在一个青年男子的肩膀上。女子笑靥如花，多了些许成熟的妩媚与优雅。看资料，陈雪在大学毕业一年后便结了婚。丈夫是她的大学同学。多年的牵挂一下尘埃落定，突然的阵痛后竟是一阵轻松。也许世事便是如此，对你很重要的事情你无法决定，别人便会替你作出一个，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被心事折磨得如此沉重。多年的等待，多年的害怕打听她的消息，竟只是为了听到一个结果，只是这个结果，未必是前缘重续。尘世的爱恋，原来放弃也是一种必学的科目。
在随手点开的陈雪资料的某个链结的博客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那晚，你独自等待，我却成了失约的戈多，我默默地站在另一个街口的阴暗中，始终没有走进你的视野。是害怕一段情感的绽放还是凋谢吗？或是害怕一段不可预知的未来？是想让你毫无牵挂地离去，还是一个少女冲不破那道青春期矜持的樊篱？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但是，请你一定要原谅，一个失约的故人。
心脏终于开始不可遏制的疼痛。我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陈雪。你终于知道，那个人从来未曾失约，那些埋在心底多年不曾泄露的秘密，随着真相的到来的瞬间，一些东西终于土崩瓦解。
在这年冬至的时候，广州的某家酒店里，我与阿丽举行了婚礼。因为人们说这天是黄道吉日。在婚礼的嘉宾里，没有陈雪。在举行婚礼的前夜，我将阿丽搂在怀里。阿丽，对不起，我从前爱过另一个女子。阿丽轻轻地回应，在我的怀中如一个美丽的梦，我知道。你知道？当然，你有好几次醉酒后都叫过她的名字。但又何必一定要刻意地遗忘呢？留一段美好的回忆不是挺好吗？就当是我对你的一次考验吧。我将阿丽紧紧地抱着，微笑并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