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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你的菜烧得比我好吃。一句话,便让我将圣人的“君子远庖厨”之话丢到耳后。结婚之后,我是一直主厨的。其实,先生也会烧菜,但他烧的菜确实不如我烧的好吃,于是,我就荷担起厨司长之职了。学佛以前,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每次家里来客人,均是我亲自主刀待客,听客人们说我烧的菜好吃,我就觉得成就非凡。学佛之后,我才感到自己杀业深重。不说过去生了,仅就这一生,被我亲手所杀的活物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想起来真是可怕,原来,我是个杀动物不眨眼的恶魔!
记得女儿小的时候,看到我在杀一条黑鱼,剖了肠子割去鱼头,放在油锅里煎,鱼还在剧烈地跳动着,痛啊!女儿看到之后,大哭,说:“妈妈,你是个坏妈妈!你把鱼的肚子剖开,又把它的头割掉,还放在油锅里煎,它要痛死的呀!它的爸爸妈妈找不到它要哭死的呀!”她边哭边拉住我的手,求我救出小黑鱼。我当时看到她哭着,觉得好笑,小孩子都是如此,我小时候还不一样!也就没怎么理她,随她哭去,把鱼烧好后端上桌让她吃,她不吃,从此就不吃鱼了,怎么哄她都不吃,哄她说吃了鱼会聪明,她就说,我宁愿变笨也不吃。直到现在,她也很少吃活鱼,至多吃那种冰鱼,如小黄鱼、带鱼等,绝不吃活鱼。现今想来,她是有善根的,她的心比我善良。我先生也是天性良善,我在烧菜时,有时候来不及杀螃蟹,尤其是我们老家宁海捎来的青蟹,身体很大,性格又凶猛,我请他帮我杀一下,他拿着刀,半天下不去手,嘴里说着,太可怜太可怜了!我就说,一个大男人,连只螃蟹都杀不了,真是的。说完就拿过刀,将螃蟹翻转身,手起刀落“喀”地一声,尖刀插进螃蟹的肚子里,看着它挣扎了几下,不动了,才罢手,那时的我,居然如此狠心,慈悲之心丝毫没有,不就是个杀物狂吗?
我们老家在海边,从小吃海鲜吃惯了的,每顿饭无鱼虾就食不知味,朋友们也都知道我每饭必鱼虾,故不等菜单到手便先点鱼虾。皈依之后,日日反醒自己,发现自己是个大坏蛋,心毒手狠的家伙,于是,在佛菩萨面前忏悔,今后不再杀生!老家有青蟹捎来,就拿去放生。有一次,我拿着一只大青蟹到中河里去放生。青蟹身上扎满了绳子,我边解边跟它商量,我说青蟹菩萨,我是放你命的,现在给你把绳子解开,你千万别咬我,我的手指很细的,经不住你两口咬的。我若不解开你身上的绳子,放了你也没用,你要配合我呀!说着就给它念佛号,也怪了,它的肢肢脚脚居然彻底地放松了,直到解开绳子,它都没咬我。当时,有几位大妈看到我在放生,说这种螃蟹味道很鲜的,放了多可惜!我将青蟹放到中河里,刚放下,就听有人说,青蟹是海里的东西,你放在淡水里会死掉的!我一听,着急呀!放它一条命,又送掉一条命!就赶紧给它念往生咒。后来的青蟹都送到钱塘江去放生。那天,我母亲送我两只大青蟹,先生一回家,我就问他:要不要救命?他连忙说要要要。我就给两只青蟹作了简单的放生仪轨,并将它们身上的绳子解开,它们一点都不紧张,解开后放在塑料袋里也不跑掉。晚饭后,先生开着车子到六和塔那边的钱塘江边去放生。他说本来送到附近的三桥上去放生,一想,桥这么高,把螃蟹扔下去,吓都吓死了,不人道,于是就去六和塔江边。他说他放下小的青蟹,它游走了,而那只大的青蟹放下去之后,又游回来,头抬起来,朝他看了几眼,他说好象在跟我说再见,然后游走了。自此之后,先生热衷于放生,有时候去买菜,顺便买些鱼或螺丝去放生。
我自己越想越感到杀业之重,于是就重视放生。一般,我会把钱打到正式的道场去,请他们如法放生。有一次,我买了三十来斤泥鳅独自去放生。在水边,给它们做了简单的放生仪式,就把它们慢慢地捧到水里,又怕这样浪漫时间,就全部倒进水里,我以为泥鳅是一种贴紧泥地而行的鱼类,谁知,倒下去之后,这些泥鳅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起来了,那天阳光很好,这些泥鳅就在阳光下舞动着重生的生命,那一刻,我流泪了。我的惭愧之心生起来,曾经,我害死了多少原本这么快乐的生命!本来它们都可以这样子欢快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我把它们过早地送进了油锅地狱!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它们跳得越欢,我就哭得越厉害。有人过来,看到我在哭,问我,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后悔放了这么多泥鳅啊?我说我是后悔,我后悔的是我怎么不早一点放走这么多被我杀掉的生命!我说我是个罪业深重的人。她说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些东西生来就是给我们吃的,你不杀它,别人也会杀它。我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们都想错了。因为这些生命跟我们人一样,是很宝贵的,我们没有理由去杀它们。她朝我看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走了。
有一次,我与朋友在郊区的一家饭店吃饭,有一位女子拿了三只甲鱼进来,说便宜卖了,问我们要不要。我一看,说要的要的。她说三十元一只,朋友说这么小的甲鱼三十元一只,太贵了,便宜些。她说就二十五元吧。我就买下来,说等会儿去放生。朋友说你脑子出问题啦?这是本塘甲鱼,很补的。我说拿别的生命来补自己的生命,无有是处!她说,你不吃我吃,你给我!我说不行的,我要放生的。她看我态度坚决,也就算了,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神经病!我就想,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做神经病呢,如果早一天做了神经病,就可以少杀许多生命!
愿云禅师戒杀诗云:
千百年来碗里羹,冤深如海恨难平。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
老禅师一语点透天机:这个世界上的刀兵之祸,均从杀业而来啊!世人能不慎哉!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往往不顾物命,打猎、捕捞,恣意而为。唐白居易有诗曰:
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不管是什么动物,爱惜生命的本能是跟人一样的,即便是一只蚂蚁,逃生的本能绝不比人类弱。有一则真实的故事,说的是主人将杀母牛,小牛得知情况后,将主人的杀牛刀藏在自己的屁股底下。母牛在流泪,小牛看着母牛也流泪。主人到处找杀牛刀,找来找去找不到,后来,终于在小牛的屁股底下找到了,并明白了小牛为什么要把牛刀藏起来,它不想母亲死啊!主人看到这一幕,感动极了,发誓从此以后不再杀生了!
宋代的陆游也是满怀慈心地写下了戒杀诗:
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
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
想起来,人心是最狠的。平时自己的手上有一枚小小的刺都会觉得痛,非要拔出来。而对于别的生命,居然会动刀子!结束别人的性命都不惊惧!这是何等的残忍!殊不知,残害别的生命的同时,其实也在伤害自己啊!佛教讲因果,如是因,如是果。因果是规律,丝毫不爽的。你杀了一个人,必定要偿命!而若杀了一条动物,法律当然没有规定要偿命,但会因此而短命!放生、惜生的结果是长寿、健康;相反,杀生、害生的结果是短命或生病。从这个角度来想,又有谁会去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呢!谁不想长命百岁啊!谁不想健康啊!可是,我们每天在做的事情,跟我们的愿望违道而驰!我们每天做着伤害自己的事情而不自知,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伶俐,到头来被自己害了尚不自知!
上天有好生之德!尚书?大禹谟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让我们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物命!己所不欲,勿施于其他生命。
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
面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敬请刀下留情!口中留德!心中留慈!
2008年7月9日于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