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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怒吼,大雪纷飞。地上的雪已半尺多厚了。树上、房上、田野里,到处白皑皑的一片。呼啸的寒风,鼓足勇气,伴着凄切呜呜的号角,一心想吹落倒挂在树枝上的长长冰凌却迄未成功。而丛冢上枯死的茅草拼命地狂舞着雪域外的身躯,瑟瑟作响。天空中还不时传来阵阵嘎嘎的乌鸦叫声,给原野增添了几分宁静与荒凉。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衣衫褴褛而单薄,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自步履维艰于这荒郊野外的雪地里。他经不住这滴水成冰的寒冷天气,再次打了个寒颤,止住了步伐。然后晃了晃身体,抖落身上的雪花。折了折身上那件多处露出黄褐色棉瓤的旧棉袄,双手焐在袖子里压在腹部,以减少体温的散失。想方设法来抵御这寒气逼人。猛然间,也不知从哪里钻出只野兔,倏地从他眼前一跃而过。他倒吸了口凉气,定了定神后,继续他艰难的行程。
许久,耳边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爆竹声。他意识到目标近了,这才又挺了挺始终佝偻着的身体,抬头望去,透过鹅毛大雪,也模模糊糊能看见前方的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炊烟袅袅。他自言自语道:“总算到了。”然后继续趑趄前行。天色已晚,若不是白雪的衬托,恐怕早就找不着路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稀少了,近在咫尺的庄子却大都关门闭户。几经周折,总算弄清了大队支部书记的家。还未敲门,从半掩着门的缝隙中窜出两匹大狼狗来。吐出口中的巨骨,瞪着血红大眼,汪汪狂吠,迎面扑来,一口咬住他的衣服,用力拖着。饥寒交迫,筋疲力尽的他,怎能经得住这样的折腾,三两下,一头栽到在雪地里。千钧一发之际,从屋内传出的两声“阿黄”的声音,狗停住了撕咬,幸好他并未受伤。狗进屋了,主人的责骂声却连续不断。“这么冷的天出去干吗?还不快进屋暖和暖和。”尔后,主人这才出来看看究竟。终于站起来的他晕晕忽忽、摇摇晃晃,隐隐绰绰地看见这个人肚大腰圆、脑肥肠满,黝脸横肉,把熊掌般的手伸到嘴边,用黄黑而长的指甲正抠着牙缝中的垢污,伴着浓浓的酒气,还间歇地打着饱嗝。他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凭直觉,他猜定,这人一定是他要找的大队支书了。果不出所料,他话还未出口,这人乜斜着他说:“你就是那个送信的老地主吧!”这声音如雷贯耳。他赶紧屈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珍贵似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拆开,双手托着信正准备交给这个人,却意想不到地看见这个人转身回屋了,并若无其事、嗤之以鼻地对他说:“态度还算不错,还算知趣,也还算有头脑。信没什么内容,自己拿着吧!我知道你来了就行了。”“咣当”门关上了。寒风怒吼,雪花飘舞,茕茕孑立了很久,他更加坚定地意识到自己避免了一顿拳脚相加。
庄子里火药味、酒精味、肉香味弥漫空气中,欢乐声,酒令声一阵阵传入他的耳囊。他这才强己所难地消了消气,想起要赶快回家与妻子和儿女共度除夕之夜,于是找了一根棍当作拐杖拄着,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回家雪畛无痕,圳掩坑盖,彳亍前行。
回到家,饱噙泪水的妻子惴惴不安地问他说:“他爹,没事吧!挨了没有?不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我就去接你了。”
他没有回答,环顾四周,残墙洞壁,刺骨的寒风穿孔而入,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风中忽明忽暗,看看床上,只见儿女都枕藉在一床破旧的被褥里睡着了,床边残留着几块红芋皮。此时的他清晰地听见了长子“爹爹,您终于回来了,过年了,过年了,以及咯咯而笑”的梦呓声。他再也忍不住而老泪纵横。外面依旧寒风飕飕、大雪飘飘,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火药味、酒精味、肉香味
他就是我的父亲,名字叫沈家瑞。二十年前,我就把父亲的沉重故事搬进了与此文同题的作文,老师看后,泪如泉涌,泣下沾襟。二十年后,我旧题重作,以此纪念我的父亲七十九诞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