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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黎明被几声沉闷的嚎叫与伴有桌椅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惊碎后，又复归于平静。
不久，一条噩耗像炸雷一样震呆了还有些惺忪睡眼的早起的人们。炸雷产生的声波迅速传开并来回震荡在惊魂未定的所有村民中间，整个山村随着五月下旬吃力地爬上东山梁的太阳开始沸腾了。人们争相议论着、探询着、猜测着、惋惜着王道明和王开明，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暴死在一起？而王道明的女人翠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家？
世间的事情也怪，夫妻双方按理应是各自最体己贴心的人，可一旦一方不明原因突然死亡，另一方立即会成为最大的怀疑目标。
翠翠就遭遇了这种情况。她坐的回村的班车还没有开到镇上就被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截住。她正好奇而有点心虚地看着上车的警察盘问坐在前排的两个年轻女人时，一名警察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专案组是在第一时间进驻到这个边远的小山村的。
死着身份很快被确定：王道明，男，26岁，汉族，大专文化，生前系该村一小诊所医生；王开明，男，25岁，汉族，初中文化，生前常年在外打工。
现场勘验和尸检报告随后表明，两死者死于中毒。这点从未被翻动的现场仅提取到的一个红色塑料袋里吃剩的两个有剧毒农药“3911”的包子，与死者胃内容残留物相一致得出。
包子是谁的？怎么会有毒？谁能将有毒的包子塞进两个大活人嘴里？
大多数人都相信世上大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么，这到底是仇杀？还是情杀？抑或图财害命？
警察对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庄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摸并严密监控进出村子的人。得到的证言大体相同：王道明卫校毕业后，回村开了一家小诊所不到两年，一年前和同村的翠翠结婚，感情很好，和任何人没有矛盾和争吵。王开明一直在外打工，今年开春家里盖新房没有出去，闲时常和王道明一起喝酒，案发当晚两人在王道明家饮酒至深夜。
翠翠被警察直接带到镇派出所。她只说自己昨天上午进城进药，在城里闲逛误了时间，晚上花10元钱随便住了一家私人旅社。她对城里不熟，说不上旅社在什么地方也叫不上旅社的名字，说完后便装聋作哑避重就轻地面对警察的提问。
看得出翠翠镇静的表面下那颗急促跳动的心，她已由刚开始的心虚变得心慌意乱了。她意识到出大事了，否则警察不可能为那点小事兴师动众，究竟出了多大的事情呢？
翠翠的疑点升级是在案发后的第二天上午。当时村里突然传言四起。专案组筛掉了诸如案发当晚村里有鬼叫唤之类的传言外，对一条传言一查到底。这条传言最终落实在村医世家出身的王援朝嘴里。
五十来岁的王援朝在村里德高望重，他面对警方第二次的调查，平静地肯定了传言出自他口。他说案发当晚凌晨3点多他起夜上厕所时听到村外有摩托车驶来的声音。迟疑了一阵，又说翠翠有个相好在省城工作，案发前一天从村里刚走。说完后他一再要求警察为他保密，否则他就在村里没法呆了。
翠翠死活不承认她与王树生有私情，她说王树生虽然在村子里长大，可人家一直在城里念书，大学毕业后在省文化馆上班，多少年没见过面。这次回家探亲，两天后就走了，她一个乡村妇女咋能攀上人家省城人呢？
翠翠终于在警察那里得知出了天大的事，可吓昏了的她清醒过来后更加有理由装疯卖傻，更加不敢承认那件事了。
王树生在省城文化馆被找上门来的家乡警察惊得目瞪口呆，他很快承认了回村探亲时发生的一切。
案发第四天下午，王援朝在村民们惊讶的目光中低垂着脑袋被押上了警车。
事后王援朝才明白，他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专案组的视线。警察从现场勘验中早就排除了图财害命的可能而专注于情杀和仇杀，自己处心积虑施放的烟幕弹竟迷惑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专案组获取王援朝提供的线索之后，如王援朝所愿，警察撤走了专案指挥部，却留下暗线跟踪了王援朝。
自王道明一年多前在村里开了诊所以来，王援朝的门前就日渐冷落。同行如冤家，王援朝总想拔掉这颗眼中钉，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王树生的探亲，让王援朝看到了希望，他看出了这个搞艺术的王树生和翠翠眼神之间的暧昧。王树生前一天下午走，翠翠第二天一早进城，老谋深算的王援朝料定翠翠晚上回不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王援朝立即去邻镇集市上买回一笼包子，在里面下了毒，乘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挂在王道明家大门的扣子上。喝了一晚上酒的王道明和王开明，在黎明时分不问包子的来历稀里糊涂将其吞食，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案发后，王援朝只有一点不踏实。虽然本镇和邻镇的包子馆有好几家，逢集时一天要卖出多少这一点不怕查，可那天买包子时他说路远要再套一个塑料袋时，给他套袋子的女子好像面熟，这点要弄清楚才能放心。所以他制造传言转移视线，一等指挥部撤走便迫不急待地去那家包子馆确认他是不是认识她。结果是，他不认识那女子，但那女子认识他。
王援朝在刑警大队的审讯室里痛恨自己的计划不周密：农药是家家都有，可用针管往包子里下毒并不是家家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不把针管用完后扔在厕所，而是用卫生纸包好放在门头顶被警察搜到？我在村里住了一辈子，怎么就不知道上庄里住的我根本听不到夜里下庄里摩托车响的声音，反倒让一天也没住过的警察用什么“侦查实验”的方法一下子就推翻了我自作聪明的传言？莫非警察也知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古训而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
王援朝谈不上悔罪，他只有一点点过意不去：就是白搭上了王开明的性命，可如果没有他和王道明的喝酒，清醒的王道明也许不会吃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么我这两年积下来的恶气就永远没有机会出了，活该！我一条老命换两条小命也值了！
警察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私人旅社里找到了用“王树生”身份证登记的住宿单，住宿时间为两天。面对这些，翠翠彻底交代了那件令她心虚后来又害怕牵连到她的事情——与王树生在这里发生的一夜情。
正当翠翠认为她脱不了干系，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时，警察却释放了她。她最终有机会弄明白了王援朝至死也没有弄懂的问题：那个包子馆的女子是邻村人，春节时来村里走亲戚闹肚子，王道明当时喝酒没理人家，那女子就去王援朝诊所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