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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一种常见疾病,人人生而必逢。我是人,自不例外。
例外的是,有人一年能感几次,我是几年感不了不了一次,一旦感上,必倒无疑。
比如昨晚——平安夜,单位通知晚七点加班,我六点钟就到了。不是思想有多好,实在是我有点感冒的征兆,想在单位多暖一阵再上街吹冷风情况会好一点。
很不幸,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糟糕。对着小太阳取暖的我,非但不觉得热,背上竟一阵一阵地发寒。这还不算,全身皮肤碰到哪那疼,尤其是头皮,每根头发都像针,扎得人生疼。
不是感冒放倒我,就是我放倒感冒。抱着这样的决心,我毅然整点出发。
一出门,周身立刻像被人连泼了几桶凉水似的,禁不住打起了哆嗦,紧接着上下牙开始打架,劝都劝不住。看着同志们穿的和我一样,人家却是气定神闲斗志昂扬。我赶紧再下决心: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很遗憾,没用,因为下达命令的指挥部——大脑,彻底翻天了!别说狠一点,就是狠死,腿仍像面条踩在棉花堆上一样虚无飘渺。漫游是个什么姿态?我说不上,但我觉得我像漫游。真可惜,书读得太少,我形容不出当时的感觉,只好找了几个字代替:饥寒交迫(没吃饭),天旋地转(天没旋,地也没转,是我头晕目眩)。
当然没到“几立扑”的地步。为了这支优秀队伍的光辉形象,同志们让我回单位守电话。我实在不能哆嗦着提醒别人当心小偷,自己牙齿打架,却劝别人不要打架。
一进单位值班室,留守的几位女同志异口同声:“怎么像个打垮的伤兵?脸色那么难看?”我从打架的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有点感冒。”
“大侠也感冒?没见过。”有美女惊诧。
我再也挤不出字了(我平常练武),连武装带都没解就一屁股坐在床上。
“哪是有点感冒?那是真正的重感冒。赶紧去医院打针,然后回家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女同胞开始关心。
“不,在岗一分钟,就要坚持六十秒。”在美女面前,我哆嗦着想起了一句金光闪闪、很能表现男人气概的话。而实际情况是,我感冒很少吃药,就不要说打针了。更实际的情况是,我这会已经动不了了,只想歇一歇,恢复点力气。
她们还在讨论我的感冒,我已经歪头靠在被子上睡着了,尽管背上仍一阵阵地发冷。
她们摇醒了我,理由是我这样会重感,赶紧回家。
我忽然觉得,我应该给她们说实话:我这会动不了。可我还是没说,不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太夸张了),而是我觉得说出来她们一定会着急,一定要想办法给我看病。我呢,很清楚这里不能离人,也清楚我的感冒根本不需要打针更不需要进医院。但我总不能面对她们的好意,一遍一遍地解释,再一遍一遍地拒绝,非让她们相信我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在硬撑吧?
于是,我又高调并且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在岗一分钟的口号,还十分庄重地表明了我的态度:假如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请同志们务必不避嫌疑,我兜里还有一点钱,算是我明年的党费。
她们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认为我的感冒不要紧,就此放过了对我的关心,我也得以再靠在被子上再积蓄点体能。
我在头脑晕得不是很厉害的时候,对我刚才的高调感起慨来,我不是多次告诫自己,做人要低调吗?怎么无意中又高调起来了?
唉其实啊,做人难,做一个高调的人更难,要做一个一生一直高调的人那是难上加难呐。
多少人曾劝我做人要低调,不要张扬;要韬光养晦,不要锋芒毕露;要稳重深沉,不要特立独行;要循规蹈矩,不要标新立异;要低眉顺眼,不要张牙舞爪
可我,天生就是一个高调的人,没办法,想低调都不行。比如,刚买了房子,不到两年,又贷款买了轿车。这次,我很听劝了一阵子。毕竟,工薪阶层,哪来的几十万?何况从事的职业,是很能让人浮想联翩的。所以,为了不给每一个熟人解释,有人问车,我干脆低调地说,借的。
借就借呗,谁没个有车的亲朋好友?可关键字是在“借”上。借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也可以,长年累月地借,就不大正常了吧?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我很快在同志们神秘的眼神和讳莫如深的言语中感受到了这种不正常。撒谎对我而言,很吃力。这还不算,因为是谎言,就有被揭穿的一天,这是宿命。
据说一个谎言被揭穿时,可以用十个谎言圆它,十个不够,一百个可我注定是个高调的人,第一个谎言穿帮时,第二个谎言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我的车停在楼下(没车库),某个风黑月高的夜晚,车窗被砸,盗走了我的一件工作服。
我的工作服可不是随便丢的,就像战士的枪,丢一支试试?
车损事小,丢衣事大,无奈,只好报警。面对警察,我不能再低调了,也就是不能再撒谎了,那是伪证,是违法,我再低调也不敢拿法律开玩笑。
地球人很快都知道了(注意用词,我说的是地球人,不是地球上所有的人,我的同事亲友都住在地球上),对我而言,很尴尬。大家一致认为:这不是我(敢做不敢当),贷款买车,很正常,没人怀疑;疑点是,我怎么做到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的?该不会是偷的吧?
这的确不是我,我真的是听人劝吃饱饭的。好不容易低调了一回,却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想去想明白了,我的所谓高调,只不过是说话声调高,引用政教语言层次高,腔调不严肃程度高等等。细究起来,纯粹就是一个嘻嘻哈哈、大不咧咧、没个正经的老顽童形象,说好听点,是有点幽默感的高调。偶尔犯个小错误,不像有些人那样痛心疾首痛不欲生,当然,痛改前非还是要的;偶尔在紧张的工作中,冷不丁开个玩笑轻松一下,不像有些人那样,觉得阶级斗争随时都有新动向,一天到晚总紧绷着面部肌肉;偶尔在余暇之际,去野外悠哉游哉,运动运动,不像有些人那样,把自己硬是弄成闹钟的发条,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工作还是生活,总是围着固定的模式,不紧不慢,一成不变若要我和什么个性张扬、锋芒毕露、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张牙舞爪等词靠谱,本人还不够资格。
为做到低调,我把它和谎言连在一起,这是一个极端的错误。本来很正常,遮遮掩掩就显得不正常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件事情告诉我,低调不是装出来的。谎言就是谎言,重复一万遍还是谎言,它和诚实做人永远是背道而驰的。当然,所谓善意的谎言除外。
再来看看高调和低调,说穿了那是一种生活态度,它的基础是真诚和友善,表达方式是语言和行为,内容那可大了去了,一时说不完(为节约纸张和时间,故以下删掉n字)。只要一个人高调地不是自傲,不是目空一切,不是膨胀到妨碍或伤害别人,他大可高调到天际云端(恐高症者谨慎);还有低调,只要别低得自卑、低得窝囊、低得见谁都趴下,我看尽可以再低些。所谓穿自己的鞋,让别人找去吧,只要脚知道鞋合适就行。
这如同我昨晚的感冒,既不太连累同志,又能按我的习惯坚持到我恢复体力后回家再倒下,两全其美。从效果看,高调,或者是有点幽默感的高调,达到目的途径显然更快捷。但我丝毫不否认,在不失掉基础的前提下,低调也可以幽默,也可以达到目的。
这样说来,采用哪种形式表达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高低调的基础和内容。一句话:内容重于形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一样。是故:
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