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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行走江湖是为扶弱济困。
有人行走江湖是为沽名钓誉。
有人行走江湖是为出人头地。
而他行走江湖却是唉,真是难以启口啊!
听过逐出师门没?
对,逐出师门,换言之,就是说他被人给扫地出门了。
想他小喜子,自小就让孤芳夫人收养在百花山上,整日勤学技艺,苦练武功,打扫庭院,劈柴烧饭,伺候师公、师婆,任劳任怨,不敢稍有懈怠。
说来,他这次也是无心犯错的,只是体衰年迈的师公饱受便秘之苦,茅房跑了不下数十次,硬是不能顺利解决,于是他灵机一动,好心的在茶水里加了“一点点”巴豆。
谁知师公竟连拉三逃谇子,拉得四肢无力,头昏眼花,整个人虚脱地瘫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了。
甭芳夫人一怒之下,抬脚就把他给踢下山来。
唉,做人真苦啊!
没办法,他只好摸摸鼻子,拎着小包袱,浪迹天涯,闯荡江湖去也。
浪迹天涯、闯荡江湖?多么美妙的字眼。
只是他还没走到江湖,就先沦落到荒郊野外了。
唉,苦啊!
抬首望天,暮色围拢,游目顾盼,还真的是人烟绝迹,一片荒凉。
看来今晚势必得以天空为被,大地为床的露宿野外了,小喜子豪情万丈的想着。
捶了捶酸疼的两条腿,一屁股便落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小喜子决定先歇会儿,等恢复力气后,再去附近猎个野味回来,好好祭祭五脏庙。
“小小兄弟”
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蓦然扬起。
小喜子猛地一惊,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上下左右溜了一圈,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现在还没到三更半夜,更不是七月半,应该不会是那个毛东西吧?
“哎哟,小兄弟你坐”
又来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喜子机伶的打了个哆嗦,双手死命地抱紧怀中的包袱,冷汗直冒地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颤声道:“你你是谁呀?别吓吓我,我小喜子可没没害你。”
“下下面,小兄弟,我在你下面,你坐到我了。”
小喜子闻言,壮胆地扭扭屁股,咦,怎么软软的,热热的?他回头一瞧
整个人登时吓得跳起来,惊声尖叫:“啊鬼呀!”
“别怕,小兄弟,我我不是鬼,我是咳”“你你不是鬼?那是什么什么东西?”小喜子吓得语无伦次,牙齿猛打颤。
那团软热的东西挣扎着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说:“我被仇人追杀,受了重伤,才会倒在这里的。”
这时,小喜子急促的心跳才缓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气息奄奄的陌生人,好奇地蹲下身查看。
只是那人眼神涣散,脸色泛青,胸口处一片殷红,教人触目惊心,看来是撑不久了,小喜子暗叹一声。
“这位兄台,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小喜子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问。
“咳咳小兄翟旗人快语,咳在下好生佩服。”他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伸手探进怀中摸出一个石刻的小令牌,递给小喜子“拜托你,小兄弟,帮我把这东西交给咳”见他咳得痛苦,小喜子连忙用力地拍打他的背,好心的帮他顺顺气。
只见他猛吐了口鲜血,又喘了个老半天,这才缓缓地开口道:“交给司马烨,咳咳”小喜子拿着东西,纳闷地翻来覆去,却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是什么东西?”
那位仁兄吃力地摇头,根本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那‘死马叶’又是什么东西?”小喜子不解的再问。
猛地,那位重伤仁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这位小兄弟竟然不知道司马烨是谁?
小喜子伸手在他怔愣呆滞的眼睛前摇晃两下,一脸天真的追问:“兄台,死马叶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这种叫死马的叶子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司马烨是”
此时,几道黑影凌空飞来,冷冽的声音骤扬。
“萧天宝,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小兄弟,石头令牌千万要藏好,你快逃,我掩护你。”萧天宝急促喘息的细语道。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死马叶到底是啥鬼东西?”小喜子急问。
“来不及了,快逃,快。”
重伤的萧天宝猛地将小喜子推进茂密的树丛中,拼着最后一口气,硬撑起身子,提剑迎向狙杀他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以逸待劳,不过两、三招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浑身是伤的萧天宝。
其中一名黑衣人弯身在已气绝身亡的萧天宝身上搜找。
“他身上没有东西。”
另一个黑衣人讶然道:“不可能的。”
“追!”
转眼间,几名黑衣人便消失在黑夜中
悦升客栈位于南来北往的三岔路口上,这里是过往商旅必经的要道,故而经常高朋满座,晚来者通常一位难求。
这天,如同往常一样,吃饭打尖的客人川流不息,只听见掌柜的拉开嗓门,高声叱喝道:“小喜子,你又死到哪儿去了?没听见外头吵死人的马蹄声吗?还不到门口招呼去。”
“是,掌柜的。”
小喜子尖声回应,一边灵巧的在脖子上挂了条白布巾,手里提了个大茶壶,穿过大厅,冲到门口,咧嘴迎接策马奔进的旅客。
自那天莫名其妙给塞了个东西,然后被推进枝叶茂密的树丛里,由于事出突然,他一个煞不住脚,便撞上盘结的粗大树根,当场晕了过去,待他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他挣扎地爬出茂密纠缠的树丛,只见那位仁兄早已一命呜呼了,于是他干脆好人做到底,挖了个洞把那位仁兄给埋了,免得他暴尸荒野,怪可怜的。
小喜子还替这位萍水相逢的仁兄立了个墓碑,刻上“萧添保之墓”几个字,也不知道刻对了没有,反正他听到黑衣人这么叫的,不管怎么说,有个名字,总比做无名的孤魂野鬼来的好。
之后小喜子就继续他的江湖之旅了,途中他又遇到衣衫褴褛的老乞儿,瞧他三餐不济的样子,便把包袱里的干粮全数掏给老乞儿,然后挥挥手,潇洒上路。
走了几个时辰,来到三岔路口,正在发愁不知该选择哪条路时,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他环顾四周,瞧见不远处有间房子,门中挂着一条写着“悦升客栈”的大布幔正迎风飘摇,小喜子正兀自纳闷时,却见三五旅客鱼贯走了进去,禁不住好奇,他也跟着进门。
一踏进门槛,便见那些旅客纷纷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然后跟一个脖子上挂了条白布巾的小伙子说了些话,不久,热腾腾的食物一盘盘地摆上桌来,看的小喜子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又是饭又是面的饱餐一顿,最后还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吃完后,他拍拍肚皮,抹抹油嘴,站起身准备走人,岂料,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身材矮胖的掌柜给拦了下来,伸手向他要银子付帐。
老天明鉴,长了十八个年头,小喜子生平头一回听闻吃东西要给银子这等新鲜事。
问题是什么是银子?在百花山上,他可没见过孤芳夫人或师公、师婆用银子,他们教他练功,写字也没教过“银子”这玩意儿?难不成是他偷懒,所以漏听了?小喜子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结果,掌柜的就把他扣了下来,要他当伙计来抵饭钱。
老实说,江湖要往哪个方向走?小喜子也摸不着头绪,在这里打杂还包吃包住,满不错的,至于那个短命的老兄托付的事就再说吧,只怪那老兄没来得及交代“死马叶”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又何必自找麻烦?于是小喜子决定将石头令牌占为己有,把寻找“死马叶”这档子事抛到脑后,过眼前的日子要紧。
“两位大爷,住宿还是打尖?”小喜子咧嘴招呼刚下马大步踏进客栈的两位男子。
“住宿。”其中一位壮汉,声音粗嘎的回答。
“那两位大爷来点什么?”小喜子讪然的询问,两只小手忙碌地摸着袖子,眼角不时偷觑另一位始终沉默、浑身却散发一股慑人气势的英挺伟岸的男子。
不知怎么地,小喜子竟有头昏目眩,五内燥热的感觉,莫非是受了风寒?
“随便,有什么就上什么。”壮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是是,马上来。”小喜子连忙应道。
这时,几个拿着刀枪的粗犷汉子走进客栈,甫坐上椅子便不客气的喊道:“喂,店小二,还不快滚过来伺候大爷?”
小喜子闻声掉头望去,暗地叫声苦,又是那几个吃白食的凶神恶煞,看来又另他没得好过了。
“来了,来了。”小喜子急急回应,转回头朝两人道:“两位大爷,小的不招呼你们了,饭菜马上来。”
“你忙吧,小二哥。”
伟岸男子突地开口,浑厚低沉的嗓音,顿令小喜子为之倾倒,不禁又偷瞄了一眼,却正好撞进一双犀利有神、氤氲幽深的瞳眸里,小喜子猛地心神一震,差点失了魂,幸好那群家伙的叫嚣声,才拉回险些出壳的三魂七魄。
“店小二,还不快点为大爷滚过来。”
“就来了,就来了。”
待小喜子走后,粗壮汉子凑近伟岸男子低声语道:“堡主,是虎毒门的。”
“少安毋躁。”伟岸男子稳若泰山,头也不抬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虎毒门乃是江湖上声名狼籍的邪派,以施毒闻名,手段残暴,平日鱼肉乡民,强银劫粮,无所不为,是官府甚为头痛又无力剿灭的败类门派。
“一虎,师父要咱们准备的寿礼都买齐了把?”虎毒门的大弟子赵英标问着左手边的二师弟。
“大师兄,早准备妥了,就等你查看。”钱一虎咬了一口鸡腿,口齿不清的回答。
“大师兄,这回擎剑山庄的冯庄主做六十大寿,你想各大门派是掌门人亲自前去祝贺,还是派人代表贺寿?”满脸胡子的申俊愣愣的问。
“申俊,你有够笨耶,大师兄又不会未卜先知,他怎么会知道,总得等他和师父前往擎剑山庄拜寿才知道嘛!”钱一虎瞪了申俊一眼,突又转向师兄赵英标,一脸色迷迷说:“大师兄听说冯至刚有个女儿貌美如花,知书达礼,而且还在待字闺中,咱们虎毒门的掌门位置非你莫属,如果能和天下第一庄联姻的话,那不啻是如虎添翼,名扬四海了。”
赵英标闻言眼光一闪,城府深沉的思量着。
“咱们回去后,跟师父提一提,请他老人家作主。”钱一虎边说边提起酒瓶倒酒。
“二师兄,你别做梦了,天下第一庄哪会看上咱们虎毒门?你别忘了,这回冯至刚做大寿可没邀请咱们,是咱们自己上门攀关系的。”申俊马上浇了钱一虎一头冷水。
“去你的,闭上你的狗嘴。”钱一虎没好气地拿起空酒瓶丢向申俊,然后暴躁的大喊:“店小二,没酒了,快拿壶酒来。”
“来了,来了。”
小喜子拿着酒瓶急忙跑过来,才跑到桌旁,申俊突然一个抬腿,踢到小喜子的小腿,小喜子脚步踉跄,整瓶酒泼向钱一虎,泼得他满头满脸都是酒液。
“他奶奶的!”钱一虎猛地跳了起来,火大的一把揪住小喜子的前襟,神情凶狠的怒喝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大大爷,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位大爷”小喜子脚不着地,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这时候,他真懊恼自己以前为什么老是偷懒,不好好的跟着师公练拳,每次练功,他不是神游太虚就是和师公玩捉迷藏,气得师公胡子都快打结,这下可好了,碰上凶神恶煞,也只能任人蹂躏了。
钱一虎龇牙咧嘴,眉毛倒竖的吼道:“不是故意的就泼了我一身湿,要是故意的不就跑到我头上撒尿?”
骂完,用力一推,小喜子登时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疼痛地趴在地上,他半爬起身,颤抖地挤出毫无作用的狠语“我我不怕你你的,我小喜子可”
“大爷,您请息怒,别和小孩计较,这一顿饭我请客。”陈掌柜撑着圆滚滚的身子,跟过来求情。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钱一虎挥手又是一推,陈掌柜马上后退数步,撞翻身后的桌椅。
“你别以为我我怕你我可是有靠山的”仰望逐渐逼近的钱一虎,小喜子坐在地上,缓缓的往后退。
“小子,你今天过不了了。”钱一虎抓着手指喀喀作响,一边阴狠的威胁。
“我大哥在这里,你想动我一一根寒毛”小喜子颤抖的虚张声势。
“你大哥?”钱一虎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叫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好我我叫叫”小喜子坐在地上拼命的往后退,直到背部猛地撞上东西才停止,他回头一看,顿时像见到天神降临般,露出狂喜的笑容,飞也似的站起来,激动地迭声高喊:“大哥,大哥。”
小喜子紧拉着伟岸男子的手臂摇晃,然后面向钱一虎,趾高气昂的说:“他就是我大哥,怎么样?”
也不知那伟岸男子是否会伸出援手,小喜子便像吃下定心丸似的,充满挑衅的斜眼睨着钱一虎,一副嚣张的模样。
钱一虎冷然的笑道:“小子,你以为我钱一虎是初进江湖的毛头小子吗?他若是你大哥,那我就是你老子,哈哈哈!”
说完,连申俊也一起讥诮的狂笑起来。
“他真的是我大哥!”小喜子挺胸大吼。心底则着急念着:老兄,帮帮忙,救救命,菩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了我小喜子这条小命,包你娶个温柔、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
“你废话真多!”
话声方落,钱一虎已出拳挥向小喜子。
小喜子吓得闭紧双眼,双手抱着头,等待拳头落在身上,但耳边却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小喜子好奇的睁开一只眼,只见钱一虎的手掌被一根筷子钉在桌上,动弹不得。
呼!这下有救了,小喜子登时松了一口气。
“兄台,事不关己,何必插手?”
赵英标神色不豫的看向一脸冷漠的伟岸男子,申俊则上前拔起插在钱一虎掌上的竹筷。
“即是兄弟的事,我这做大哥的岂能袖手旁观?”伟岸男子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迳自举起酒杯轻啜着。
另一名粗壮汉子则是神情警戒的站在他身旁。
小喜子满脸雀跃自得,暗暗高兴自己鸿运高照,碰到贵人相助。
赵英标忍着气,抱拳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大胆!”
粗壮汉子骤然暴喝,身形一闪,双拳齐发,打的赵英标整个身子弹向墙壁,将排列整齐的酒坛子撞个粉碎,撒了一地好酒。
原来赵英标趁举臂拱手之际,扳动指上环戒,意图射出毒针,却被粗壮汉子识破,而出手制止。
“大师兄。”申俊冲过去扶起鼻青脸肿的赵英标。
“他奶奶的,你们找死!”钱一虎怒喝一声,拎起大刀,挥舞着冲向伟岸男子。
但见伟岸男子抱着小喜子凌空一跃,痹篇钱一虎的攻击。
粗壮汉子马上接下钱一虎的攻势,他虽是以双掌抵挡锐利钢刀,但两人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大,钱一虎在他凌厉的攻势下,几乎无招架之力。
“二师兄,我来帮你。”申俊见师兄出于下风,马上加入战局。
一时之间,很大的客栈里陷入一片混乱,所有客人害怕被波及,纷纷夺门而出,只见桌椅满天飞,酒盘酒坛碎满地,看得陈掌柜心惊肉跳,痛哭流泪,不知该如何制止。
这根本是飞来横祸,都怪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喜子只会给他惹麻烦,这下非叫他卷铺盖滚蛋不可,陈掌柜咬牙切齿的决定。
小喜子站在伟岸男子身边,一脸兴奋的看别人打斗,看到精彩处,还不忘鼓掌吆喝一番,之前害怕的情绪,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耶!打得好!”小喜子竖起大拇指高声叫好,一边还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男子,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
男子盈满莞尔笑意的眸光,不时打量这位身材纤瘦,相貌俊俏的小伙子,瞧他的年纪应在十七、八岁上下吧,白皙透红的脸蛋净是灵黠巧慧,柳叶眉下是一双晶莹熠亮的瞳眸,琼鼻樱唇配上柔嫩如凝脂般的肌肤,若不是穿着一袭粗布男衫,乍看之下还真像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在“砰”地一声巨响后,是一连串的惨叫哀号声。
虎毒门的弟子一向阴狠狡诈,赵英标也不例外,他不但器量狭小,更贪生怕死,佯装伤重的躺在地上,冷眼旁观两位师弟为他出气,联手攻打粗壮汉子。
直至钱一虎和申俊接连落败,倒地不起时,赵英标心知遇到高手,为保小命,飞快地扶起两位师弟,恨声问道:“阁下大名?”
粗壮汉子双手抱胸,鄙夷的斜睨虎毒门众人“神龙堡总护法田宏。”
赵英标等人闻言怵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器宇轩昂的伟岸男子。
江湖传言,只要有神龙护法出现的地方,定是龙首亲自出动,那么他不就是声震武林,威逼八方的龙首司马烨。
此刻,赵英标等人已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了,虎毒门若与神龙堡为敌,就好比拿鸡蛋去碰石头,招惹了神龙堡就等于招惹了阎罗王。
所谓识时务者才能长命百岁,现在不走更待何时?要报仇来日方长。
但在离开之前,总得顾一下面子,毕竟虎毒门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不稍虚张声势一番,可是会白给江湖通道耻笑的。
“今天这笔帐虎毒门记下了。”赵英标狼狈的啐道。
“随时候教,”说完,田宏伸手指着大门,意思是快滚呀!
于是赵英标等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悦升客栈。
“啥,真是大快人心!”小喜子高兴地用力拍掌,笑眯眯地仰视英姿勃发的司马烨,用充满钦羡的口吻说:“大哥,哪一天你也教教小弟那姿势美妙的整人功夫,怎样?”
司马烨兴味盎然的瞅着这有趣的小伙子,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拜把兄弟。
田宏天性耿直,不解地摩挲着长满胡碴子的下巴,皱眉问道:“小兄弟,咱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才啊。”小喜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两人。“常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叫他几声大哥,他没吭气便是承认了,你说,这是不是兄弟?”
小喜子指着始终沉默的司马烨理所当然的说,接着掂起脚尖,极辛苦的把手搭在身材高大的田宏肩膀上“我叫小喜子,是这里的店小二,我刚听你叫他神龙,你叫田宏,是吧?”
司马烨和田宏闻言,啼笑皆非的互望一眼。
这小子还真逗!
“你们的名字还真古怪。”小喜子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答腔,迳自下评论。
“小兄弟,难道你从未听过神龙堡或龙首的称号?”田宏忍不住试探性的问。
除非是初出茅庐,要不就是聋哑之辈,否则只要是江湖中人,便无人不晓,震慑武林、威赫八方的神龙名号。
小喜子摇摇头,一脸疑惑的问:“东海龙王我倒是听过,不知他们有何关系?”
田宏还来不及回答,震耳欲聋的哭声突然响起。
他们循声看去,原来是坐在地上的陈掌柜正抱头痛哭,哭声还挺凄惨的。
小喜子见状,马上走过去,蹲下身子安慰道:“掌柜的,你就别伤心了,我小喜子福大命大,没事的,你瞧我还活蹦乱跳的,连肉也没少一块。”说着,他还站起来甩甩手、伸伸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但陈掌柜根本不理他,依然埋头痛哭。
“掌柜的,我知道你心肠软,又对我好,我小喜子”
他话没说完,陈掌柜突然指着他的鼻子,歇斯底里的吼道:“就是你这瘟神,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引狼入室啊,打你来店里做伙计开始,就没一天安宁日子,不是砸破盘子就是少收银子,你为什么不去死?呜你看看你把我的店搞成什么样子啊?呜”
陈掌柜又是捶胸又是打头,浑身肥肉因情绪激动而抖个不停。
“那掌柜的,你要我怎么办?我又没银子,要不我再多做几天伙计嘛!”小喜子一脸无辜的说。
“你”陈掌柜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圆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不断抽搐着。
司马烨见状,暗暗使了个眼色给田宏。
田宏会意,马上开口道:“掌柜的,店里所有的损失,我们公子会负责赔偿。”
“掌柜的,你人胖不要随便动怒,当心你身体挨不住昏厥了过去,说不定就此不醒,那一家老小怎么办?”小喜子好心的轻拍陈掌柜青筋暴凸的胖脸。
“你滚滚滚!”陈掌柜大声咆哮,用力推开小喜子,吃力地撑起臃肿的身体。
“掌柜的,有话好说嘛,大哥他都愿意赔偿你店里的全部损失了,你又何必”
“滚,统统给我滚!”
“掌柜的,大哥他们要住店,你怎么可以”
好歹他小喜子的这条命也是人家救的,他怎能让救命恩人风餐露宿呢?
“滚滚滚!”陈掌柜不由分说的将小喜子、司马烨,以及田宏等三人往门外用力推去。
随即“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瞪着紧闭的门,司马烨和田宏当场傻眼,想他们闯荡大江南北这些年来,几时受过此等待遇,两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哼!宾就滚,你以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小喜子就张罗不到地方给我大哥睡觉呀?”小喜子气恼地踹了下大门,接着看向犹自呆楞的司马烨和田宏,朝他们拍拍胸脯保证道:“大哥,你放心,瞧我的。”
捧着一堆又一堆的干草,小喜子动作迅速地铺了个简陋的干草床,来招待他的救命恩人。
“大哥,今晚就委屈你睡这小绑楼吧。”
“嗯。”司马烨也不在意,和衣便坐在干草堆上。
不知怎么地,眼前这个活泼热情又古灵精怪的小伙子,竟莫名勾动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一抽一紧,震颤不已。
“嘿嘿,掌柜的压根就没想到我会在他马厩里动手脚,大哥,你可别看这阁楼小,这可是我熬了几个通宵亲手搭建的,怎么样?厉害吧?”小喜子自豪的望向司马烨,一脸等待他赞美的样子。
“厉害。”司马烨闷哼道。
这小子真是纯真得可以,他想。
小喜子笑得子诩快裂到耳边了,他得意地躺到草堆上,双手枕在头下,两腿交叠一晃一晃的,忽地大喊:“老田,你那还舒服吧?”
没听到楼底下田宏的回答,小喜子耸耸肩的自言自语。“他大概还在生气,真是的,他明明长得比大哥老,我叫他老田,又有啥不对?还像个娘儿们似的跟我闹别扭,唉,真没度量。”说完,还摇了摇头。
司马烨闻言,差点忍俊不住的大笑,幸好田宏为保护他的安危,留在马厩守夜,不愿上阁楼同他一块歇息,否则若是让田宏听到这小子口无遮拦的批评,只怕非拆掉他的骨头不可。
“大哥,田宏是你的什么人?”小喜子好奇地问。
“护卫,属下,兄弟,朋友。”这小子的嘴巴好像没有一刻安静,司马烨暗忖。
“这么复杂。”小喜子皱眉的咕哝一句。“你们要上哪儿去?”边问边换个姿势,一手支着头侧躺着。
“擎剑山庄。”
“做啥?”小喜子活像县太爷问案似的追问不休。
“找人以及贺寿。”奇怪的是,司马烨也挺合作的,有问必答。
小喜子若有所思的说:“好像挺好玩的样子。”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司马烨关心的问。
他想这小子定是家中困苦,才出外干活,现在被解雇了,想必全家生计必会陷入困境,也许他可以拿些银两给这小子,让他做些买卖营生,好维持家计。
“打算?”说着,小喜子坐起身,盘着腿面对司马烨“当然是跟你走啊!”他理所当然的宣称。
“跟我走?”司马烨讶然地瞪着他。
“是呀,大哥,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小喜子书虽然没念多少,可是知恩图报这点道理我还懂的,从今以后,我要做牛做马伺候大哥一辈子。”小喜子语气坚决的说。
“做牛做马伺候我一辈子?”司马烨喃喃重复。
那不是跟粘人的麦芽糖没什么两样?
“是呀,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小喜子用力点点头,心中暗自窃喜。
谁叫他刚给人轰了出来,正愁没地方好容身呢,瞧大哥气度恢宏、沉毅威猛,浑身充满力量与王者之风,可见他绝非泛泛之辈,跟着大哥,应该会有好日子过才对;只要痹篇大哥那让他浑身发热,心慌战栗的锐利眼眸,那一切可就再完美不过了,小喜子得意的打着如意算盘。
“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忽地,司马烨迅如闪电地抱住小喜子翻身一滚。“咻咻”两声,有两支飞镖掠过他们头顶上方,射入干草堆里。
接着“砰”地一声,五、六名黑衣人破瓦而入,手持长剑一同攻向司马烨。
“哇,大哥,救命!”小喜子像只八爪章鱼般紧粘在司马烨身上,嘴里还叫嚷不休。
这些黑衣人攻势绵密,招招毒辣,剑剑凌厉的直攻向躲在司马烨怀里的小喜子,而司马烨因为抱着小喜子,俐落的拳脚实在难以伸展,只能不停地闪躲黑衣人的攻击。
“堡主,小心!”田宏大喊着,纵身跃上楼出手支援。
厮杀中,楼底下的马厩里传来阵阵不安的嘶鸣声,司马烨出声喊道:“田宏,退。”
语音未歇,他已抱着小喜子跳下阁楼,恰好落在一匹马的背上,缰绳一拉,双腿一夹,火速的冲出马厩,随即没入黑夜中。
田宏紧跟其后,跳上马匹,策马狂奔,扬蹄而去。
无垠夜空中繁星闪烁,沁凉夜风拂过浓密林间,清脆的蛙叫虫鸣,打破这宁静的夜。
司马烨背靠着树干坐着陷入沉思中,一双深邃的眸子不时投向将身躯蜷成球状的小喜子。
田宏则盘腿坐在一旁,拿着树枝拨弄火堆。
“堡主,你想那几个黑衣人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田宏按捺不住沉闷,率先打破沉默。
“难道那伙人是冲着那小子来的?”
田宏诧异地朝小喜子努努嘴。
司马烨冷静地颔首。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单纯的小伙子罢了,会有什么仇家?”
田宏不解地蹙紧两道严厉的粗眉。
司马烨摇摇头,他也刚认识这有趣的小伙子,哪会晓得这小子曾惹了什么祸,结了什么恩怨?背地里又有什么隐衷?
“我看那些黑衣人身手不错,看样子来头不小,说不定是有组织的杀手呢。”田宏猜测道。
司马烨一向惜言如金,即使是处理事情,吩咐任务,也是精简短洁,所以田宏对司马烨的沉默不语,不以为奇,一个人自问自答,这点倒和小喜子一个模样。
“堡主,你真的相信失踪二十年的武林秘籍重现江湖?会不会是天宝道听途说?”
田宏转个话题问。
“天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司马烨闭目养神,脑子里仍旧绕着黑衣人狙杀小喜子的疑惑上。
最近江湖盛传,引起二十年前那场武林浩劫的秘籍重现江湖,各大门派皆蠢蠢欲动,背地里精锐尽出,大力搜索秘籍的下落,就连朝廷也得到消息。
当今圣上计划远征大漠已久,生恐武林人士为了抢夺秘籍,再度互相厮杀,酿成另一波血腥风暴,不但动摇柄本,还影响扩展疆土大业,于是圣上暗中遣使,希望司马烨能发挥神龙堡的影响力维持武林和平。
“这天宝也真是的,打从接到他受邀到擎剑山庄作客的消息后,就没了音讯,也不知道他到底查访到什么?真教人担心。”
田宏兀自叨念不休。
就是为了寻找好兄弟萧天宝的下落,司马烨才以祝寿之名,前往擎剑山庄,此行另一目的,则是要探查秘籍重现江湖的消息。
“堡主,咱们要带那小子一起上路吗?”田宏又问。
“没错。”
司马烨睁开眼睛,望向现已睡成大字形的小喜子。
莫名的,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照顾小喜子的责任,这心态令他觉得不解。
自父亲司马青扬手中接过冶铁矿产的祖业后,司马烨便创立神龙堡,将冶铁矿产发展成全国唯一打造兵工器械的冶铁工业,不但大量供应镇守边疆的军队武器配备需要,还将神龙堡推上领导群雄的龙头地位。
几年来,他全心致力于发展神龙堡的规模,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风花雪月,但以他优越出众的条件,自然不乏女人倾心于他,奈何他心系大业,无心接受,一个个严词拒绝,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也因此得到“冷血汉子”的封号。
日子一久,他竟也心如止水,波纹不兴,直到今日
司马烨甩开混乱的心绪,吩咐道:“田宏,捎个讯给少轩,要他探探黑衣人的底细。”
“是,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