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岳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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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灯一盏一盏亮起。赵宅不太安静,大人急声交谈,中英文夹杂,不断地由男主人房里传出。半晌,诺利管家领着两名医护人员退出卧室,独留赵铎守着昏迷卧床的沈璧人。

    握着她冰冷的手,赵铎的目光一刻也无法自沈璧人苍白的美颜移开。今天,他险些失去她

    她不谙水性,根本不会游泳,当他救她上岸时,

    几乎测不到呼吸,他差点崩溃。发了疯似地大吼大叫,奋力地做着急救,好不容易她回复微弱的气息,他便急匆匆地抱着她奔回宅院。

    直到现在,医师也来看过了,确定她没大碍,只是受了寒气,但他仍难以放松,心的焦急与不安,是旁人无法想象、理解的!他想,他正处于崩溃之际!如果她再不醒

    “唔小”沈璧人呓语,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

    “璧人!是我,你快醒醒!”赵铎坐上床,大掌抚着她光洁的额头,促声惊呼。“璧人!快醒醒!”

    仿佛经过很长的挣扎,她才听见他的声音,然后缓缓睁眼,目光由空洞慢慢凝焦、专注,接着终于看清他那忧愁的神色。

    “怎么了你”她虚弱地开口,有些困难地伸手抚摩他。“你看起来很累”

    “璧人!你吓坏我了!”他激动地说。一把将她拥人怀里,绵密的吻不停落在她颊边。

    “赵”她有些糊涂了,想不起到底出了何事!

    “当我看到你在水里直往下沉时,我几乎崩溃”他径自喃语,恍若在发泄窒塞于胸的不安。“璧人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那会逼疯我的别再吓我永远别再教我恐惧好吗?”

    沈璧人愣了愣,眨眨美眸,发现这儿不是她在赵宅里所住的客房,随即忆起在湖畔发生的意外,心突然抽紧

    “孩子呢?云起和小桐”她抵开他的胸膛,焦急地问道“他们翻船落水”

    “孩子们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被你吓坏了!”两个小孩上岸后,哭着看他急救她。他们没有受伤,只是惊魂未定,被昏迷溺水的她吓坏的。“你不会游泳,为什么贸然下水”他略带斥责地喃问。

    “孩子落水,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救他们”当时她根本无法多思考,一心只想赶紧将孩子拥回怀里,带离危险!“我不能,更无法眼睁睁看他们陷在险境”她拥住他,汲取他的温暖,叙述在湖面下的最后一丝意识。“那水好冷孩子是撑不住的,我得快接近他们将他们拥在怀里,给他们温暖”只是,后来水不断灌进她的唇鼻,她呼吸痛苦、四肢难以灵活,终究失了知觉。

    “你这个傻瓜!”赵铎轻斥,大掌摩挲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为什么不等我出船坞”

    “孩子不能等呀!”她截断他的话。她是个母亲,在那种危急的情况,担忧的会是孩子。

    “嘘听我说,璧人,”他吻了吻她的唇,阻止她的惊嚷。“云起从会走路开始,就是个游泳健将,那

    孩子曾经跟我和阿中在加拿大的冰川里冬泳,他可以连续踩水、漂浮六个小时以上,体力好得跟牛一样,下午船翻了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小桐游上岸,丝毫没受伤,小桐也是,除了冷,她同样安然无事,倒是你你真的把我们吓坏了”他抑着嗓音,将事件后续说清楚。

    闻言,沈璧人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云起是个游泳高手?而且还耐寒”心安定了下来,她唇边泛着笑意。“想不到我倒成了‘大麻烦’嗯?”

    赵铎垂眼看她,大掌拂开她的发丝。“没事就好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要紧”差点失去她的恐惧,仍滞留在体内,他其实需要实质的安慰。但她还虚弱

    “我没事了,只是觉得冷,抱我好吗?”沈璧人感受得到他的心神不宁,同时也渴望他的温暖。“抱我,不要让我觉得冷”纤手捧着他的俊颜,她吻着他,轻声呢喃。

    赵铎拥着她,唇含吻她的小嘴,躺上床,将她罩在温暖的胸怀里。“什么都不比你重要,我多怕失去你,你了解吗?璧人”长指撩开她的衣襟,探手抚摩她浑圆柔软的丰盈,此刻,他才确切感受到她已回到他身边。

    沈璧人凝望着他,紧紧偎在他胸前。“你还怕呀,瞧你,比小桐胆小了!”半认真半取笑地道,她想舒缓他的情绪,双手不停地抚着他的心脏部位。

    “是啊”赵铎低叹,脸贴着她的颊。“我真的怕而且濒临崩溃,我不能失去你孩子怕,哭累就睡下可我不行我比孩子还胆小怕失去你又不能放声哭怕将孩子弄得更惊惧,但你不醒我一刻也放松不了”

    “别说了”她吻住他,不让他说下去。男人的恐惧总是这样压抑吗?“让我知道,让我知道你的恐惧吧!”她轻喃,冰冷的纤指解开他的衣扣,褪去他的上衣。

    “璧人还冷吗”他也褪尽她的衣衫,密实搂抱着她,以灼热的体温驱赶她身上那属于湖水的寒意。“还冷吗?璧人。要不要先喝点热汤?我叫管家准备”

    “不用这样就好,我只想这样”她摇头拒绝,小手挤在他腰腹,解开他的裤头,让他顺利脱掉下半身衣物,然后拥着他、长腿与他交缠。“好暖。在湖里时,我心底的渴望,除了孩子安全,就是这种温暖,真的好暖”她舒服的喟叹,芙颊贴枕在他颈侧。

    赵铎抚摩着她柔腻光滑的臀背,沉定地开口。“璧人,嫁给我,我们结婚吧!”这次,他没有口拙、没有

    语塞,嗓音中有着令人心慑的力量。

    但沈璧人却惊诧,与他拉开点距离,圆瞠瞳眸看他。“什么?!你说了什么吗?”她问。苍白的脸色已恢复红润光彩,不知是他的体温让她血气通畅,还是

    “嫁给我,璧人,我说嫁给我!当我的妻子,当我的‘赵太太,好吗?”他凝着她,重复自己的心意,深窒的双眼满是爱恋,长指描绘着她的五官。

    她的脸又是一阵绯红,这下肯定是羞赧所至。她愣了半晌,无声微笑。“怎么突然求起婚呢?赵先生,我溺水真的吓坏你,嗯?怕失去我所以得”语未了

    “不是突然!”赵铎促声反驳,重新拥她入怀,唇就着她美丽的耳朵。“不是突然;我早想这么做,但总有事干扰,让我两次都来不及说出口”

    “两次!”她低呼,打断他的喃语。

    赵铎点点头。“是的!我有两次都想开口,一次是来看云起前,惹哭你那一夜。一次是今天下午出事前。这次是第三次,也终于顺利说出口你愿意吗?璧人!嫁给我,当,赵太太,好吗?我爱你,绝不是突然兴起求婚的。但有一点你没说错,我怕失去你,很怕所以,在你昏迷时,我不断地自贵,为何自己口拙,求婚求得呆笨,话老说不顺!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你醒后,一定要说出来,流畅利落地求一次婚”话没说完,她的唇便堵了上来。

    沈壁人闭着眼、吻着他。这个男人如此爱她,话还需要多说吗?嫁给他,她当然愿意!

    “唔壁人”她在他身上扭动“璧人等”他呻吟着,他想要她,但希望慢慢来,因为她的身子才刚好些。

    “我爱你”*********

    为了慰藉彼此的恐惧与不安,他们睡睡醒醒,欢爱了一夜。沈璧人在赵铎温暖的包围下,总是浃汗入睡,赵铎也忽略将被子盖妥,以至于两人欢爱、休憩都是裸里在灯光、空气中,几个小时下来,这对身强体健的赵铎,并无影响,但却让受过湖水寒冽侵袭的沈璧人生了病。

    因此,第二天,她疲累得下不了床,昏昏沉沉睡到晚间才清醒

    “叩叩!”门外传来两声轻响。

    沈璧人坐起身,躺靠背枕,心想,应是赵铎或管家吧!因为门外来者,没等她应声,便转动门把,显然敲门只是示意性质。会这样打搅她的,仅有房间主人赵铎和送餐食的诺利管家,应不会有例外

    “沈阿姨”赵云起那俊秀的童颜探进门边,左顾右盼一番,整个身子才进入房里。“沈阿姨”他再唤她一次,缓步走向床边。

    沈璧人淡淡笑着。她猜错了!来者除了赵铎和诺利,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位要来找父亲的男孩。他们来美之后,赵云起每晚一定要缠着赵铎长谈一番,才肯乖乖回房睡觉。想必,他现在是来找赵铎“开会”的吧?!

    “沈阿姨,我”他站在床缘,眼睛乱瞟,一会儿看墙、一会儿又望向天花板,欲言又止的,别扭个半天。

    沈璧人微笑凝视他。“你要找你爸爸吗?他不在房里,沈阿姨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也许你可以问问诺利”

    “爸爸他在哄小桐睡觉。我是要找沈阿姨!”他促声急言,眸光终于正对沈璧人。“爸爸不准我们来吵沈阿姨,我是偷偷跑来的”

    沈璧人挑眉,看着他身上的睡衣和手上卷成圆筒的杂志,半眯起美眸,笑了笑。“你告诉爸爸说要看书,然后‘偷偷’跑来,嗯?”

    赵云起一愣,瞪直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他的确如沈璧人所讲,是向爸爸扯了谎,才“逃”出卧房

    “坐下吧。”沈璧人拍拍床沿,娴雅的美颜满是笑意。“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阿姨?坐下来说吧!”这小家伙煞费苦心来看她,肯定有“要事”吧!

    赵云起皱皱眉头,有些羞赧地痹篇沈璧人那探询的眼神。“我我想跟沈阿姨说”他顿了顿,复又抬眼看她。“对不起,沈阿姨!都是我擅自带小桐划船,才”嗓音先强后弱,慢慢消逝在他咬唇的举动下。回想起昨天在湖畔时,父亲失控的神色及沈阿姨孱弱苍白的容颜,他就不由自主地

    “怎么了?别哭呀,云起”沈璧人抚着他的头顶,拉他坐在床沿。“那只大鸭喜欢小桐的帽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这又不是云起的错,嗯?别哭了”她淡笑,温柔地安慰着他。

    赵云起猛烈摇头,胡乱地将泪水擦在睡衣袖口。“是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为了向小桐夸耀自己好棒让小桐崇拜自己是个无敌大哥哥而带她划船就不会出事了,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他哭得有点惨,沈璧人却仍保持着惟美的笑脸。“云起喜欢小桐当妹妹,嗯?”她突然问。

    赵云起抽抽噎噎地点头。“小桐小桐好可爱笑起来比我以前那个妹妹漂亮像公主一样”

    “所以,你喜欢小桐快乐的笑着,嗯?”沈璧人获了拨他额前的发丝,察觉他又点头后,她接续道:“那么,你知道小桐坐船时很快乐吧!她笑得很开心呢,这都是你的功劳哟!如果哥哥划船让妹妹开心、快乐有错,那最大祸首就该算是沈阿姨了”

    “嗄?为什么?”赵云起不解地问。明明是他带小桐划船游湖,才会惹出风波的!

    沈璧人轻笑,语气中可闻叹息。“唉!要不是阿姨帮小桐戴了顶连鸭子都‘欣赏’的帽子,也不会害你们被攻击呀!你说对不对呢?”

    “沈阿姨,为什么你都要为我讲话?”他已不再流泪,但眼眶仍有湿意。“你们第一天来看我时,也是你为我讲话,爸才不生气的,对吧?”

    沈璧人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其实并没为谁说话,只是希望他们了解错不在自己,就别自责伤神!人生短暂,凡事往死胡同钻,是很累的!

    “我我一直排斥着沈阿姨,为什么沈阿姨还要对我这么温柔”吸吸鼻水,带着哭后不顺的气息,他困惑地问着沈璧人。

    沈璧人扬眉。“咦?排斥?!云起排斥我呀!”笑了笑,又道:“沈阿姨还以为你‘非常’懂礼貌呢!”话中有着深意。她知道,这孩子将要“表达”内心里,对她的想法和意见了!

    “我才不是懂礼貌!”赵云起摇头坦言。“我是故意那样做的!我不想让沈阿姨成为‘新妈妈’,我认为沈阿姨只是客人,不是家人,所以才客气有礼”他是有教养、举止良善的孩子,排拒人时,是采“漠视疏离”的方法,而不是耍刁、使性子像个蛮横的白痴。

    沈璧人敛去笑容,眸光温柔、专注地停在赵云起愈说愈激动的小脸上,静静地聆听他“发泄”

    “你们来的那天,”他喘了口气,继续说着。“爸爸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我,阿姨是个‘重要的人’,但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爸很重视阿姨可我我不想有‘新妈妈’!我觉得我无法叫其他女人妈妈,所以我才排斥、抗拒沈阿姨

    然后一直到昨天翻了船,沈阿姨为了救我和小桐而溺水,爸爸像疯了般抱着沈阿姨上岸、守了沈阿姨好几个小时,又下令叫管家带人把湖里的鸭全猎来烤我总算了解爸是爱沈阿姨的!

    在这之前,我从没考虑过爸爸的心情和想法,就排斥阿姨、不让阿姨当‘一家人’,我真的很自私都没为爸想过”他垂下脸,又暗暗掉了几滴泪在床面。

    “云起,”沈璧人轻轻地开口,托起他俊秀的脸庞,从小几上抽来面纸,拭着他的泪水。“你是个好孩子。你担心爸爸在台湾工作过度,请人帮他脱离悲痛,不

    是吗?”

    赵云起猛然睁大眼。“沈阿姨怎怎么知道”

    沈璧人笑了笑,拍拍他的脸颊。“是你‘干爸’江之中告诉阿姨的”

    赵云起双眸睁得更大了。“干爸为什么”

    “他呀,是沈阿姨的表哥唷!”沈璧人带着笑,阻断他的低喃,继续自己的话。“沈阿姨跟你爸爸交往,但你爸爸也不知哪儿少根筋,从来没跟沈阿姨讲过自己的事,所以,你的干呃就是沈阿姨的表哥便将你们父子的事都跟阿姨‘报告’了呢!”

    “阿姨”他有些哑口无言。沈阿姨竟是他最喜欢、最崇拜的“冒险家”干爸的表妹?!

    “怎么了,吓一跳对不对?”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后,她又理理他睡衣的领子,动作自然且关爱。“想不到沈阿姨这种‘娴雅的大美人’会有个‘落拓、野人型,的表哥吧!”她笑笑地调侃自己和江之中一番。

    赵云起蹙额,心里想着干爸的脸,然后噗时地笑了出来。“干爸还有颗‘刺猬’怪头!”

    沈璧人搭他话尾,笑道:“是呀,小桐很怕他的怪头呢!你不要告诉他,阿姨觉得他的头像洗厕所的刷子哦!”赵云起又呵呵地笑开,心情显然好多了。沈璧人乘兴,又讲了些趣事缓和他的情绪。一时之间,两人气氛和乐融融地,丝毫没有之前的沉郁。

    半晌,赵云起止住笑声,突然问道:“沈阿姨跟爸爸交往是透过干爸介绍的吗?”

    沈璧人看着他好奇、早熟的小脸,轻声一笑,摇摇头。“是你爸爸自己来阿姨的咖啡厅,找阿姨‘相认’的!”她淡淡地说道。“沈阿姨算是在咖啡厅认识他的”

    赵云起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么,沈阿姨爱爸爸吗?”

    沈璧人眉一挑,倾身靠在他耳朵旁,神秘兮兮地低言:“这种事,沈阿姨从来只对你爸爸说,这次,沈阿姨偷偷告诉你我呀,很爱那位赵先生呢!”

    赵云起双眼亮了起来,小脸有此红,支吾地又问:“沈阿姨为什么都叫爸‘赵先生’?”这点,他一直不懂,尤其在观察出父亲和沈阿姨间的亲昵后,他更感困惑。

    沈璧人一愣,想了想。“对哦!我好像都是那么叫他的呃可能是习惯吧!”回过神,她看着他,笑笑地说。“我想是习惯吧!”第一次叫、第二次叫,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像“口头禅”改不了口了!

    赵云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懵懂的内心似乎明白了,为何父亲会爱上眼前这名女子;因为她

    率直,又能读人心思是个性格迷人、外貌出众的女子,这样的“妈妈人选”其实很优,不过

    “沈阿姨我真的还无法叫你”“这种事要时间来帮助适应的。”仿佛已料准他会讲什么般,沈璧人抢白道。“再说,沈阿姨也还没嫁给你爸爸呀,以后再慢慢习惯吧!现在,你赶紧回房喽,要不,可会被逮到哟!”指指小几上的闹钟,她警告他,时间晚了!

    赵云起瞥了一下指针,大叫:“啊!一个小时了!”糟了!会被爸发现的,他扯谎到书房拿本杂志,却拿了一小时,不被逮到才有鬼咧!他向沈璧人道了晚安,马上匆匆离去,连带进来的书都给忘了,留在床上给沈璧人消磨时间用。

    *********

    今晚,关海桐特别难哄。整天没见到母亲,这娃儿情绪不安得紧,在赵铎怀里呜呜咽咽、可怜耳语着“妈咪”二宇,听来让人心疼不已。直到赵铎说完十则“床边故事”、哼了二十来首“世界童谣”她才沉沉入睡,乖乖趴在柔软的小床上,不再翻动、不再惊醒。

    赵铎将被子盖妥在那小身躯,然后,轻柔地在她小小的耳壳印上晚安吻,便退出儿童房,准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服侍昏睡一整天、晚间刚清醒的沈璧人。

    “璧人,”赵钣谒着托盘,沉稳地走向床边。“璧人,你该吃点”顿住步伐,他将托盘放在小几上,蹙眉看着她。

    她双眸闭合着,倚靠着抱枕,腿上有本翻开的生态摄影集,那是江之中以别名发表的作品集,也是赵云起的收藏品之一,真不晓得怎会跑来这儿?!

    摇摇头,赵铎将书拿开,在床沿坐下。“璧人,”大掌轻抚她的额,他低声地在她耳畔唤着。“你该吃点东西了,璧人!”

    低柔的男性嗓音萦绕耳旁,她先勾弧唇角,然后,如戏台拉幕地悠缓张眸。“你来了呀,赵先生!”他的俊颜就在眼前,她微微一笑,伸手揽抱他的颈项,又说:“好累我睡了一整天,嗯?”

    赵铎皱眉,无声苦笑。心想,昨晚他是累坏她了

    “小桐睡了?”她问。“我好想她呀,翻船之后,一面也没见着我那胆小的孩子”织指搔着他微鬈的发,她不等他回话,便喃喃自语起来。“云起没事,我已亲眼见着、确认,可我的宝贝小桐呢?她做噩梦吗?有没有找我呢?是不是哭闹着”她还有些发烧,身体病着,是不适合接近孩子的,但云起不请自来后,她便想着另一个遭鸭攻击而落水的孩子更幼小的

    女儿,关海桐。

    “小桐没事,放心吧,有我哄着,她没怎么哭闹,只是想你罢了。”赵铎扳着她的肩,温柔地凝视她。“倒是云起他果然趁我不注意,跑来打搅你,嗯?”也难怪那本摄影集会在这儿,肯定是他“落跑,’时遗忘的!唉!他这儿子

    “怎么叹气呢?那孩子不是来打搅我。他呀,来向我道歉呢!”沈璧人盯着他,揉揉他的眉心,笑笑地说。

    “道歉?!”赵铎挑眉,黑眸闪了闪,低喃“是为湖边翻船的事吧!”

    沈璧人笑了笑,语带调侃地道:“知子莫若父,嗯厂但她心里明白,他一定也认为“鸭湖事件”是该道歉,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猜到儿子的心思。

    “嗯这件事本就该跟你道歉”果然,他说的话符合了沈璧人心里的想法。

    沈璧人微眯星眸、斜挑红唇,看着他,说:“就知道你会说这”她嗓音很小,近乎耳语,赵铎并没听见。

    他兀自地呢喃。“不过,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沈璧人圆瞠美目,好奇着他接下来的说法。

    “一开始,你就反对让孩子下水划船,是我说没关系、不要紧,没阻止他们,才教大伙儿出事的,归咎起来,这全是我的”唇被她的掌心抢住,未了的话语堵在喉头出不来。

    沈璧人颦眉,好笑地瞪着他。“好了吧!这么爱‘认错’,你们父子唱双簧呀厂她笑着,纤指用力捏住他那贵气尖挺的鼻子,娇慎:“都是你们这么爱认错,让我不好意思置身度外,只得为自己‘罗织’一项‘帮小桐戴错帽子’的罪名,这样你总该知道,我才是祸首了,嗯?”

    “唔璧人”他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大掌握住她的皓腕。“很疼手下留情好吗?”他很宠她,连被她“欺凌”也不怒言骂她或暴行反抗她,而是有点无奈、有些可怜地柔声求饶。

    沈璧人微笑,半眯的美眸尾端上扬,颇不怀好意的。“嗯放手可以,不过赵先生不可以再提谁错、谁道歉的事,嗯?”她说着。唇边微笑慢慢敛去,是在暗地警告他她会生气。

    赵铎了解她,更不想她为此发怒,因此顺从地点点头,保证不再提及、追究“祸首到底该是谁”的问题。

    见他乖乖颔首,她才满意地放手。“啊!变得像小桐‘红鼻驯鹿’了!”她太用力了,把他的俊鼻捏得通红,真的像极女儿的绒毛玩偶呵。

    赵铎无奈地干笑两声,拨拨她颊边的发丝。“你这么有精力,教我放心不少。”发烧了一天,现在她的体温已回复正常,也能“威吓”他,身体应该不要紧了!

    沈璧人偏着脸,看着小几上的餐盘。“准备服侍我呀,劳您这主人大驾,亲手送食物,我这病生得值得,嗯!”赵铎脸色一沉,伸手拉她入怀,搂着她纤瘦的身子。“你这话是在撒娇吗?没人这样开玩笑的,何况我一点也不愿你有任何病痛。”长指卷绕她的发,他叹着气说道。她躺在床上,发烧、呓语、翻来覆去,他一样不好受。

    沈璧人笑了笑,抬头吻吻他、摸摸他的脸。“身边有你,我才能生病,以前,我是没资格生病的呢!”一家店、一个小桐,都得她来掌控、照顾,她是没权利娇弱的!不过,近来身边多了他,她肩上的重量总算轻多了!

    赵铎一笑,唇贴在她颊畔低喃。“你可以多点闲、多倚靠我,就是别病痛,嗯!”沈璧人抵开他的胸膛,凝视他。“脸色变得真快呀,赵先生!不管了我肚子饿,你就‘服侍’我吧!”她笑着对他命令。

    赵铎随即端起餐盘上的加盖汤碗,然后掀开碗盖,食物的香味马上窜出。

    “好香呀,是什么啊?”她深深地吸气,凑近看着碗里的东西;

    赵铎笑了笑,拿过汤匙,翻动食物,舀起一小口。“吃吃看,这是诺利管家的拿手菜肴。”

    沈璧人眨眨美眸,有些讶异,碗里看来有些糊又有些干的米食,会是诺利那“老外”做的?!而且还香气四溢得令人垂涎,这下她非得品尝“老外”料理“稻米”的功力如何,看是否仅是“重嗅觉”根本不能下咽

    她张唇,带着美食评鉴家的心情,吃下匙斗里的食物,优雅地咀嚼,半晌,她扬唇颔首。“嗯很好吃这是什么饭?”她问他。“里头有肉丝很细滑,是什么肉呢?”

    赵铎笑了笑,又喂了她一口,才道:“好吃吧!是我要诺利特地为你烹煮的。诺利是葡萄牙裔美人,这道佳肴是有名的葡国鸭肉饭”

    “鸭肉?!”她突然大叫,圆瞠双眸盯住他。“你真的命人去猎鸭呀,赵先生?”不敢置信地摇头。

    猎鸭?!赵铎心里一阵纳闷,脑海思索着她的话。

    “云起跟我提时,我当你是气极的胡言,没想到,你真去猎杀那湖大鸭呀。接下来你该不会要填湖吧!”她喃问道。

    赵铎眸光一亮,终于明白是儿子多嘴!想必,那

    小子一定将他当时急疯的模样、窘态,跟璧人描述得万分详尽吧!回忆起那刻

    “当时我急坏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看不出来你这大男人,竟也冲动得像个孩子!云起已经大了,你别给他做坏榜样”不理会他话才说一半,她便训斥起他。

    赵铎沉默,但嘴角泛着笑。他才刚要解释自己虽冲动命令“猎鸭”然管家知道他只是气在口头,所以并没叫人去执行可他说话慢,来不及讲完整,璧人便抢白开骂,而且她似乎真当他去“屠杀”那些野鸭般,轻巧张合的美丽红唇此刻正直骂他太残忍。

    “实在很难想象这么美味的鸭肉饭,竟是你血染湖泊而来的”她轻蹙眉心,叹气咕哝。

    赵铎灵光一闪,突然开口笑说:“那笨鸭才是:罪魁祸首’,把它做成饭,教它赔罪呀!”璧人的误会与训斥,使他思及大野鸭的“惠行”所以,他将最该责备、最该赔罪的元凶,全归咎于那飞禽。

    听闻他的话,沈璧人抬眼看他。“呵呵,你明白了错不在我们,嗯?”她笑着。“不过你还是‘犯规’,刚约定了不再提这事的,你终究还是‘偷想’嗯!”捏住他的鼻子,惩罚似地拉一下。“别填湖哟!赵先生。”

    赵铎淡笑。“没鸭的湖,划船安全,不会填掉的!”

    “胡扯!”沈璧人娇嗔。他还真以为她傻了吗,会不知道他根本没“猎鸭”她不过是以“鸭肉饭”来借题发挥,好让他释怀,别再为昨儿个的湖畔意外自责伤神。现在看来,她又成功地阻止他钻入死胡同了呢!

    赵铎笑着,没再说话,一口一口喂她吃着诺利精心烹调的鸭肉饭。

    至于鸭向哪里来?天晓得,也许诺利在超市买来的,也或许诺利私下真的去猎鸭?!反正,这无关紧要,此刻,他们只想以“鸭肉饭”泄愤,总之,昨日意外,找鸭报仇便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