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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日头很大,风呼号的吹着,打在聂开诚罩在外面的衣裳上,携着血腥味刮到守侧门衙差的鼻子里。
唰的一声抽出佩刀,“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把安小姐放下!”
青年衙差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得瘦巴巴的。他看壮实的聂开诚一身还未尽数收敛的锋芒,闻见这么浓的血腥味,哪还能淡定下来。
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和表情,只要稍有不对,他就刺上去!
聂开诚不打算跟个小衙差一般见识,退后一步把睡着的月儿抱离怀抱,微微伸直手臂往前递了一点,以示自己的立场。
“我是环山村村民,受舒姑娘之托来见大人,安小姐是偶然所救。”
上次来县衙,也是这个衙差守侧门,只是他只记住了姑娘,没记得他。
这也难怪,那时候的自己胡子拉碴面容颓丧,和现在的精神面貌大有不同,不记得也是合理。
衙差一听这话,微微降下刀尖认真的盯着他辨认话中真伪,门里突然冲出来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美貌妇人。
“月儿!”戚氏冲上去一把抢过女儿,眉头紧锁地盯着聂开诚的眼睛,忽地松开眉头,“我认得你,你曾随舒姑娘在后衙用过饭!”
“是的,夫人好记性。”聂开诚爽快一笑,拱手行礼。
戚氏把女儿揽在怀里低头仔细看着她的脸,一贯得体的表情有些焦急,“月儿怎么了?这不像是睡着?可有看见我家仆妇?你先随我进来,我带你去见我家大人。”
“是。”聂开诚跟在她身后两步距离。
“说来话长,安小姐是被歹人击昏的。不过夫人不必过于担心,睡一阵就会转醒。如果夫人想唤醒她,掐人中亦可。”
“至于夫人所说的仆妇,可是一位蓝花布包头,右边眉尾有粒小痣的妇人?”
“没事就好,我便放心了。正是你说的妇人。她怎么没有随你一起回来?莫非是遇害了?”
一般会客选在会客厅,但听他说是受舒姑娘所托来见大人,戚氏直接领着他去了书房。
会客厅难免有衙差行走,人多口杂,还是书房较为僻静。
“事情原委有些复杂,等见了大人一并告知吧。”
“也好。”
戚氏是一个懂进退的人,鲜少做无理取闹之事。见他话有沉重感,心头也起了疑惑。只是她谨守妇容妇德,若非必要,一般不与外男交谈。
在书房门外站定,整理好状态,轻叩门板,语气温和:“大人,环山村有客至。”
房内椅凳拖动的声音传出,一声常服的安行舟拉开门,见自家夫人抱着熟睡的女儿站在一边,目露疑惑。
转头又朝欲行跪拜礼聂开诚望去,鼻翼翕动,抬手拖住他的手臂,沉眉凝视严肃开口:“免礼,为何你身上血腥味这么重?”
“妾身告退。”戚氏见他们有要紧事相谈,抱着女儿要走。
“夫人且慢。”聂开诚垂手站直身子,压低声音:“大人,草民有要事禀报,事关安小姐甚至是大人一家。”
安行舟闻言心下一震,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道:“随我入内详谈。”
书房简洁,一整面墙新打的书架,一个转角柜,一个斗柜,一张书案,一张四方茶桌和配套圆凳,一张小榻,再无其他。
聂开诚无心细看陈设,等安行舟落座,站在一旁组织好语言沉声开口。
“草民今日是受舒姑娘所托前来县里采购过冬棉花,并准备向大人讨要几根牛筋制成的细绳做弹棉花的弓弦。还有同村的朱姑娘和胡兄弟,他们随后就到。”
安行舟点点头,表情有些复杂,指指他的手背又指指他逐渐印出血迹的衣裳。
“稍后派人去县衙库房翻找一二。但你这身…”
作为朝廷命官,在自己管辖范围出现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看他就是打斗所致,这伤人和命案,不给个合适的理由,他很难做啊。
聂开诚浑不在意的按住手背,“今日刚赶到县衙在南街寻了个落脚处填肚子,无意间看到对面居民巷闪过安小姐的身影。”
说着半转身子朝戚氏道:“草民见那妇人是个习武之人,又见她不把睡着的安小姐送回县衙反而往居民巷里带,遂起了疑心追了上去。”
“这妇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绝不是普通练家子。一见我有活捉意图,立刻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且,她还有个同伙。”
说到这里,聂开诚就收了话头,等他们夫妇二人理解自己的话语重点。
“吕氏竟是习武之人?未曾听闻啊。”安行舟转头看着戚氏,目露询问。
公务繁忙,后宅之事,他很少插手。
听夫人提过近日收了一个饥民回来,后来那妇人便在这后宅住了下来。最近午后常带月儿出去放风玩耍。
那妇人性子安静,不爱交谈,每日做些扫洒杂活。
“怪不得…怪不得…”戚氏心下后怕,搂紧了怀里的闺女。
“有一回我在廊下做绣活,她和月儿从外面回来。许是渴急了,月儿踮脚够水杯的时候不小心把旁边的小食盒子给扫了下去。”
“我无意间瞧了一眼,见她弯腰张手一捞就把盒子给接住了,一粒花生米也没洒出来。我当时只觉得她手脚麻利,竟未曾往这一层想。”
安行舟眉心一跳,立刻埋头思索。
这妇人来得蹊跷又巧合。
夫人每隔几日要去菜市场买些荤菜给月儿补身子,那妇人便是在菜市场门口捡回来的。
说是不肯让大伯哥当掉自己唯一的嫁妆,被打得奄奄一息,丢在那。
夫人看她受伤流血,便带回来给上药给饭吃。
这妇人便哀求夫人收留,说她受够了兼祧的屈辱,不要报酬,只求饭饱足矣。
此时仔细想来,竟是漏洞百出。
她为何住在县衙却选择何息事宁人?难道真是因为家丑不敢外扬?
当时全仗着那一身伤把人的注意力局限住了,她说什么,夫人便信了。夫人再来跟他说起的时候,他也信了一半。
住下来后又因她带伤也要抢着做活,话少人勤快,让人挑不出错处。
结合收到熠王密函,上述太后薨逝之事,让他注意政敌对他下手。前后也不超过三天。
他以为所谓的下手是谋害性命,所以无事不外出。
此时竟然惊出一身冷汗,默默抬头看了一看戚氏和女儿。
如果,他们不是直接取他性命,而是搜集情报以妻女要挟他反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