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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予任匆匆离开,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袁渊直觉是出大事了。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几个小时,估摸着顾予任该到北京了,才发了条微信过去,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傍晚的时候,顾予任的信息才回过来:“飞机晚点,才到北京。”
袁渊想了想,还是问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顾予任的信息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妈病危。”
袁渊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安慰说:“别担心,阿姨一定会挺过去的。”
顾予任很快回了信息:“谢谢,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袁渊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得十分难受,这种感觉他太能感同身受了,他时刻也在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顾予任的性格那么开朗乐观,袁渊以为他就是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没想到他居然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回了一句:“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保重身体,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边回了个“嗯”字。
袁渊本来打算回家待两天,然后去扬州苏州转几天,周末再回北京。现在去逛的心思也没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在这边待着,如果顾母真的不好了,他就立马回北京去。他也不好直接问顾予任情况,便悄悄跟刘一杰打听情况,让他一有消息就赶紧告诉他。
顾予任离开的第二天,就从刘一杰那儿得到消息,顾母病逝了。袁渊赶紧买了高铁票回北京,等上了车,估摸着顾予任那边已经缓过劲来了,才给他打电话,顾予任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谢谢师兄,我很好,没事。”
袁渊说:“我在回北京的路上了,虽然跟阿姨素未谋面,也想去吊唁一下。”
顾予任没有拒绝:“谢谢师兄!”
参加追悼会的时候,袁渊看着灵堂上的挽联,才知道顾予任原来是随母姓的。他放下花圈,向遗像鞠躬之后,走到顾予任面前,伸出手:“师弟,节哀顺变!”他仔细端详着顾予任,他神色哀戚,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丧母之痛并不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顾予任握了一下袁渊的手,点头:“谢谢师兄!”
袁渊退到人群中,看着顾母的黑白遗像,照片中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她的容貌和顾予任有几分相似,想必年轻时是个美女。袁渊又打量了一下前来吊唁的亲友,没几个演艺圈的朋友,他只看到了宁秀吴和刘一杰,但是却有不少商界人士,他认出了好几个经常在媒体上露面的财经人物,叫得出名字的有方周集团的董事长钱一君,曾经和顾予任闹过同性恋绯闻的宜成集团老板秦齐鲁,还有网红周丰明。
钱一君、秦齐鲁和周丰明都站在顾予任身后,陪他一起接受亲友的慰问。袁渊才惊觉顾予任的家世背景竟是如此的雄厚,周丰明跟顾予任果然是认识的,他们是亲戚吧。
追悼会结束之后,袁渊和宁秀吴、刘一杰一起出来,刘一杰终于憋不住说了:“宁姐,钱一君果真是予哥的爸爸?”
宁秀吴叹了口气,说:“是,他们家关系很复杂,没事别跟他提这些,除非他自己说起。”
袁渊也忍不住问:“那个周丰明是顾师弟的表兄弟吗?”
宁秀吴说:“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也不要跟他提,都是忌讳。”
袁渊心说,兄弟俩没一个跟父亲姓的,这一家子关系确实够复杂的。宁秀吴对刘一杰说:“一杰,你留在这边吧,看看小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先回公司了。小袁,你要走吗?我捎带你一程。”
袁渊想了想:“谢谢宁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宁秀吴点点头,转身走了。袁渊看着宁秀吴的背影,问刘一杰:“顾师弟这几天回家去了吗?”
刘一杰摇头:“没有,他最近没有回过自己家。”
袁渊说:“顾阿姨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予哥妈妈患有精神病,都不认得人了,这些年一直都医院住院治疗。我也不知道他家原来这么有钱。”刘一杰说到这个还咋舌。
钱一君是国内排得上号的民营企业家,方周集团涉及地产、投资、电子制造、零售服务等行业,是一家综合性的集团公司,资产多达上千亿。没想到顾予任会是钱一君的儿子,袁渊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差距,以前他没这种感觉,顾予任是个演员,哪怕是影帝,他觉得离自己也并不远,如今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距离,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袁渊说:“一杰,我先回去了,什么时候顾师弟回自己家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刘一杰点头:“哦,好的,袁哥。”
袁渊走出殡仪馆,走了好远,才到了公交站台,坐在车上的时候,想起今天的见闻,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好像掉进了一个故事里一样,然而又那么真实。想起自己和顾予任的差距,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公交车走了半程,袁渊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顾予任的情况也许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他有父亲,但那也是别人的父亲,周丰明的年纪还和他差不多大,而且母亲患有精神病,顾予任只怕是没有享受多少家庭的幸福,只是他不说,谁也不知道,想到这里,袁渊不由得对顾予任充满了同情。
袁渊等着刘一杰找他,结果顾予任自己打电话来了:“师兄,我好饿,可以帮我做顿饭吗?我想吃酸菜白肉。”
袁渊哪里会拒绝,赶紧买了菜上门,门没锁,袁渊推门进去,看见顾予任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胳膊上还缠着黑纱,眼睛下面一片青黑,毛孔有些粗大,嘴边和下巴上长了一圈黑色的胡茬子,看起来非常憔悴,但却有一种致命的男性魅力。袁渊在他面前蹲下,轻轻唤他:“顾师弟。”
顾予任睁开眼睛,用布满血丝的眼看着袁渊,嘴角扯了一个生硬的弧度,抬手揉了一下袁渊的发顶,头发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柔软干爽:“辛苦师兄了,我先睡会儿。”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袁渊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都没用上。他走到厨房去洗菜做饭,尽量弄得动静小一点,也尽量做得精细一点,他最近一定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人都瘦了一圈。袁渊将饭菜做好,端菜的时候听见“咕——咕——”的长叫声从沙发那边传过来,顾予任是真的饿了。袁渊将人拍醒来:“师弟,起来吃饭了。”
顾予任像个孩子一样懵懂,他坐起来发了三分钟呆,最后还是因为□□,起来去洗脸吃饭。袁渊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酸菜白肉,这是袁渊第一次做这道菜,根据菜谱做的:“我第一次做酸菜白肉,好吃吗?”
“嗯,跟我妈做的一样好吃。”顾予任大口大口地嚼着菜,有两颗豆大的眼泪滚到了碗里,他低下头,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继续吃着菜。
袁渊听见这话,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什么情绪在疯狂酝酿着,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好吃就多吃点。”
顾予任再也没有抬头,一直都在努力地吃,好像一个礼拜没吃饭了一样。袁渊见他大有将饭菜全都扫光的架势,怕撑坏了他,赶紧也帮忙消灭了一些。顾予任捞了最后一片酸菜吃了,放下筷子,伸手捏了一下鼻子:“我已经有十年没吃到我妈做的菜了,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十年。现在想想,我这做儿子的真是太不孝了,我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的。”他说完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袁渊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顾予任需要的应该是宣泄,而不是安慰。顾予任继续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钱一君的儿子,他自己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跟我妈离婚了,攀高枝娶了现在的老婆。我妈要强,生下我,独自把我拉扯长大,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出人头地,比他有出息,让他后悔。但是钱一君混得越来越好,钱多得都可以砸死我们,我妈虽然不说,心里肯定很难受。我十六岁那年,她在做工的时候出了事故,伤到了头部,后来就变成了精神疾病。钱一君来找我们,把我妈送进了医院,好过一阵,后来又发作,严重到根本就不认识人了,还有攻击性。后来我有钱了,把她接回来跟我一起住,但是我陪她的时间很少,只能让护工照顾她,结果还伤了护工,我只好又把她送回医院去。你说我这个儿子是不是特别不孝?我妈辛苦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就是这么回报她的。”顾予任用力抹了一把脸。
袁渊的喉头肿胀得难受,他摇摇头:“不是,你很好。”
顾予任趴在桌上:“那时候我们生活拮据,她不肯接受钱一君的赡养费,想吃顿肉都不容易,她每次都捡最便宜的肥肉买,然后和酸菜炖一大锅,肉给我吃,她自己吃酸菜。”顾予任说到这里,声调都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袁渊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头,竭力控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他没想过开朗如顾予任,居然会有这么艰难的成长史,顾妈妈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独自一人,把顾予任培养得这么坚强乐观,只是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让她遭受那么多的挫折和不幸。
顾予任在桌子上趴了许久,再没出声,袁渊也静静地陪着他坐了很久。久到袁渊以为顾予任已经睡着了,他想了想,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拍他的肩:“师弟,起来回房间去睡吧。”
顾予任抬起头,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去。袁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焦点,走路摇摇晃晃的,袁渊以为他会摔倒,但他还是顺利地走进卧室去了。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师兄。”
袁渊收拾桌子,洗好碗筷,看买来的菜没用完,便给他炖了一锅骨头汤粥,留了一张纸条,悄悄离开了。袁渊的假期还没过完,《潜龙》还在火爆热映中,此时票房已经超过六亿,直奔七亿了,第一部电影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对袁渊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正处于悲伤中。
还在回家的路上,袁渊接到了宁秀吴的电话:“小袁,你来一下我们工作室,有人看中了你的剧本,要跟你面谈。”
袁渊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并不属于顾予任工作室,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帮他卖剧本:“好的,谢谢宁姐,我马上到。”
袁渊匆匆打车赶到顾予任的工作室,宁秀吴正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聊天,见到袁渊,宁秀吴赶紧起来:“这位是袁渊袁老师。袁老师,这二位是刘先生和王女士,他们是星美艺公司的制片人。”
宁秀吴给足了袁渊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还称呼他为老师,这让袁渊有些汗颜,自己居然成为老师了,他伸手跟那两人握了手:“你好,你好!”
刘先生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看了袁老师的剧本《双喜临门》,非常感兴趣,希望能跟袁老师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渊看着宁秀吴,怎么会提起这样一个老剧本来,这剧本中的经典段子都被王瑞泽抄过一遍了,想要避开那些,基本上就等于要重写一遍,宁秀吴笑着说:“我已经跟刘先生说过了,这个剧本市场上已经有过类似的电影了,拍出来恐怕会雷同。”
刘先生说:“雷同不怕,就怕故事不精彩。好多经典影片都被翻拍过,我们看了这个剧本,觉得闪光之处非常多,所以我们打算跟宁经理说的那部电影去买版权,然后再由袁老师来操刀,重新改编一下这个故事。”
袁渊一听就说:“不行,我拒绝。”
刘先生一下子愣了,说:“袁老师不愿意改编?”
袁渊说:“我拒绝跟你们合作。”
宁秀吴出来打圆场:“这样好了,先别着急,我和袁老师先谈一谈,然后再跟你们商量。”
宁秀吴拉着袁渊进了顾予任的办公室:“小袁,这事是个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呢?你的剧本辛辛苦苦写出来,不就是为了卖出去?”
袁渊说:“宁姐,他要是买别的就算了,但是《双喜临门》的剧本精髓部分已经被王瑞泽都扒掉了,根本就不能再拍了。”
“他不是说了他们要去买《皆大欢喜》的版权,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宁秀吴说。
袁渊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宁愿不拍了。明明是王瑞泽抄了我的剧本,反过来我还要从他那儿买版权,这对我来说,完全接受不了。”
“那你能不能把这个剧本重新改一下,对方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也制作过一两部小成本电影,质量还不错,他们的诚意很足,一直都想找个好剧本。小予跟我说有机会帮你推一下剧本,我就给他们推荐了你的几个剧本,结果他们就看中这一个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重新改一下也好。”宁秀吴认真地看着袁渊。
袁渊咽了一下唾沫:“谢谢宁姐帮替我操心了。这个剧本当年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只是时隔太久,已经没有当初的心境了,改也改不出更好的效果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喜剧比正剧和悲剧都难写,袁渊并不擅长这方面,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就只写过这一个喜剧,只是还没孵化出来就夭折了。
宁秀吴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
刘先生和王女士见袁渊出来,赶紧问:“袁老师,您看怎么样?”
袁渊坐了下来:“你们看过我们其他的剧本了吗?有没有看中的?”
刘先生看着袁渊:“袁老师的意思是这个剧本还是不卖了?为什么?版权问题不用你操心啊,我们自己会去谈。”
袁渊见这人铁了心要《双喜临门》,便说:“我说实话吧,《皆大欢喜》那个电影想必你们也看了,我的剧本中有很多的桥段跟它是一样的,并不是我脑洞跟人撞了,也不是我看了他的电影写了这么一个故事,而是他看了我的剧本,把我这个故事给扒了去,我是受害人,被抄袭者,官司两年前就打了,我败诉了。你说让我这个被抄袭者去跟抄袭者买版权,换做你们会愿意吗?”
刘先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王女士看着袁渊:“你的剧本当时没进行过版权登记吗?”
袁渊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本是登记过的,但是也没有用,这类官司很难维权,当时我也没有一个好律师。”
王女士说:“再申诉期已经过了吗?”
袁渊点头:“已经过了。”
宁秀吴说:“我倒是有个提议,如果你们不怕麻烦,不如直接拍了,等到对方来找碴,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炒作一下,打官司你们怕吗?”
刘先生和王女士对视了一眼,王女士说:“这主意其实不错,他们如果告我们抄袭,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翻案,也可以为袁老师讨个公道了。”
袁渊没想到还能这样,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宁秀吴:“宁姐,这样行吗?”
宁秀吴说:“我看行。”
袁渊说出自己的担忧:“我是有些担心他们不来追究,而是引导舆论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来,说我抄袭。”这简直就是一支无形的箭,他刚刚才出头,就要被泼脏水,这对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有影响。
王女士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法律上还有一个诽谤罪。只要咱们证据确凿,就不怕别人泼脏水。”
宁秀吴点头:“是这么回事,只要咱们站得住脚跟,这些明枪暗箭倒是不可怕。”
王女士说:“你要确定你注册过版权登记,这样我们才敢拍。”
袁渊点头:“我留底了的,到时候给你们。”
刘先生说:“既然这样,咱们的初步意向算是达成了。至于这个酬劳,袁老师有什么想法?”
宁秀吴是谈价钱的好手,她抢在袁渊前面说:“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袁老师的剧本质量二位也看到了,他写的《潜龙》至今还在热映,照这个趋势,票房破七亿完全不成问题。袁老师可算得上一本封神。这样好了,我们也不要求分红了,老规矩,投资成本的十分之一,袁老师你说呢?”宁秀吴说完看着袁渊。
袁渊看着宁秀吴,点了点头:“可以。”就算这部电影投资成本再低,也要几百万吧,那么这个剧本至少能卖几十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被意外之财给砸中了。
刘先生和王女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刘先生说:“这部电影我们的预算差不多也就是五百万左右,所以五十万,一口价,袁老师你觉得如何?”
宁秀吴笑着说:“你们既然要拍,那就不能随便拍,否则是纯粹浪费剧本和成本了。现在电影市场这么繁荣,喜剧片尤其火爆,你看某囧系列,赚得盆满钵满,连《xx大师》这样的影片票房都能卖出好几个亿,当初的《皆大欢喜》不也是过亿了吗?五百万能拍什么像样的片子,你们想要赚钱,就请一个好点的导演,再请两个有票房号召力的喜剧演员,花一两千万成本,几个亿的票房轻松拿下。你看我们拍的历史剧,这是最不讨喜的题材,不照样赚翻了?这样吧,投资成本的百分之十我也不要了,一口价,一百万,袁老师还在拿名誉担风险呢。”
刘先生和王女士又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我们要回去跟老板商量一下。”
宁秀吴点头:“可以,我们等二位的好消息。”
那两人走了之后,袁渊发现自己的背心都有点发热了:“宁姐,一百万会不会太多了点?”袁渊压根没想过,自己凭借一部电影就能跻身为百万稿酬的编剧行列,真是身价倍增,简直像做梦一样。
宁秀吴含笑看着他:“小袁,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一部《潜龙》足够奠定你在行业里的地位,以后身价只会高不会低,行业内的当红编剧一部电影至少是好几百万的稿酬,还有分红,多的能拿上千万。你这一百万其实并不算过分了,星美艺是个小公司,如果是个大公司,我肯定会坚持十分之一的稿酬要求。你大概也早就没指望这剧本还能卖钱了,所以多少都是赚的,对吧?”
袁渊点了点头:“是,谢谢宁姐!”
宁秀吴拍拍他的肩:“你就等着收钱吧。”
袁渊对这件事感觉非常不真实,这会是真的吗?而且如果卖出去了,真的不会惹上一身膻?
宁秀吴又说:“不用担心剧本卖不出去,你现在是奇货可居了,小予是押对宝了。剧本没人要,咱们自己也可以拍。对了,你见过小予了没有?”
袁渊点头:“我刚从他那儿过来。”
“他找你了?”宁秀吴提起顾予任,眼中就掩饰不住担忧。
袁渊说:“嗯,让我给他做了一顿酸菜白肉,说是他妈妈以前经常给他做的。”
宁秀吴叹了口气:“这孩子其实挺命苦的,不过总是嬉皮笑脸的,从来都让人摸不到他的内心。你别看他爸那么有钱,其实他根本就没沾过钱一君的光。就连上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贷款借的,这孩子特别要强,我们公司找他签约之前,他还在酒吧打工挣生活费,后来签了约,经济才慢慢宽裕起来。”
这点令袁渊非常诧异,他以为顾母出事之后,顾予任就已经回到他父亲身边了,没想到其实并没有。
宁秀吴说:“他没几个交心的朋友,跟你比较谈得来,你就多费点心,这段时间多去他家走动一下。”
“好的,宁姐,我会的。”袁渊用力点头。
宁秀吴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宁姐。”袁渊打算一会儿还是去顾予任那儿,这段时间他情绪低落,自己就多陪陪他吧。
袁渊从工作室出来,又折回到顾予任那儿,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里买了些吃的喝的,用宁秀吴给他的卡进了楼道,上到顶层,刚出了电梯,便看见有人在顾予任家门口拼命按门铃。袁渊看那人的侧面,是个陌生人,对方正好扭过头来看他,袁渊很快就认了出来,不是周丰明是谁。
袁渊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你好!”
周丰明酷酷的,面瘫状地瞥了一眼袁渊。袁渊拿出钥匙开顾予任家的门,周丰明问:“你是顾予任的新助理?他在家吗?”
袁渊没有否认:“你来找他吗?”
周丰明伸手推开已经开了锁的门,先袁渊一步进去了,袁渊提着东西进了屋,在门口换鞋,周丰明则直接踩了进去,在暗红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两行灰白色的脚印。周丰明直接走到顾予任卧室门口,咚咚地敲门:“顾予任,顾予任,你还活着吧?”
袁渊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人看着一脸聪明相,怎么说话这么不经脑子啊,他赶紧放下东西过去:“周先生,顾师弟在休息,别吵醒他了。”
周丰明没听清他的称呼,只是扭头看着袁渊:“你确定他是在里头睡觉,而不是昏过去了?电话没人接,喊破天了都没人应。”
袁渊见他这么说,抓着门把手一拧,门开了,他对周丰明说:“门没锁。”
周丰明瞪着袁渊,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下了。袁渊已经进屋了,屋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他按亮了门边的灯,顾予任正在床上躺着,被子被蹬开了,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衣服只脱了外套,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周丰明大踏步走过去,手按在顾予任额头上,猛地抽回手,急吼吼地说:“都烧成这样了,难怪叫了那么久的门都没人应声。顾予任,顾予任,你醒醒!”他说着用力拍打顾予任的脸,顾予任毫无反应。
袁渊吓了一大跳,顾予任病得这么严重?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没发现什么异常。周丰明猛地将顾予任往自己背上一拉,背着就往外跑:“我送他去医院。”
袁渊赶紧拿上他的外套跟上,披在顾予任背上:“要不要打120?”
“不用,我开车送他去。”周丰明个子很高大,跟顾予任差不多,袁渊以为他能背得动,便跑去按电梯。
结果周丰明这家伙外强中干,从门口走到电梯就气喘吁吁了,他进了电梯,扶着墙将顾予任放下来:“呼呼,顾予任,你沉得跟一头猪似的,该减肥了。”
袁渊赶紧抱着顾予任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怕他倒下去:“我来背吧。”
周丰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袁渊:“开什么玩笑,我都背不动,你还能背得动?”顾予任身高1米83,周丰明跟他差不多,袁渊1米78左右,关键是瘦,跟另外两个一比,明显就小了一号。
袁渊没有理他,只是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周丰明说:“楼下停车场。”
袁渊没有说话,他细心地帮顾予任穿上外套,系上扣子:“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了?”
周丰明说:“这几天就一直在发低烧,让他吃药也不理人。你这助理是怎么当的,他生病了你都不知道?”
袁渊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顾予任,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自己脖子上,几乎都要将他灼伤了,他小声地说:“中午我还帮他做饭了,好像没有发现异常。”不过那时候顾予任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他以为只是太劳累憔悴的缘故。
周丰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电梯叮一声响了,袁渊将顾予任背在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腿,往自己背上一送,大步走了出去。周丰明看着袁渊稳健的步伐,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自己坐办公室太久了,缺乏运动,连个小个子都赶不上了。
他追上袁渊的脚步:“喂,车在这边。你叫什么名字?”
“袁渊。”
周丰明的脚步停下了:“你不是他的助理?”
“不是。车在哪儿?”袁渊问。
周丰明跑上去开了车门,袁渊将顾予任扶到车后座上,自己也跟着上去了,将顾予任扶着往自己肩上靠着。周丰明开了前门,上了驾驶座:“我知道你,你是《潜龙》的编剧对不对?”
袁渊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会注意到这些:“是,周先生怎么会知道?”
周丰明说:“电影我都看了三遍了,你的名字很醒目,也有点怪,想忽略都不行。”
袁渊心说,周丰明对顾予任果真是真爱,明明经常黑他,却这么在意他,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问:“周先生你和顾师弟是怎么认识的?”
“你管他叫师弟?”周丰明终于听清了。
袁渊“嗯”了一声:“我们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的。”
“你为什么不演戏,改行当编剧了?”周丰明问。
袁渊说:“我没改行,我学的就是编剧专业,跟顾师弟不一个专业。”
周丰明从后视镜里看了袁渊一眼,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没有学表演:“哦。”
袁渊见他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便也不继续追问,他将顾予任脖子下的衬衫扣子解开了点,让他呼吸顺畅一些,手碰到顾予任的脖子,只觉得滚烫灼人,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真叫人着急。
周丰明开得非常快,火速往医院冲去。到了最近的医院,他横冲直撞地在前头开路,大声呼叫:“医生,医生,急诊,救命!”
有护士推着车过来,将袁渊背上的顾予任扶下来,送到急救室去了。周丰明喘着粗气,看着急救室的灯。袁渊心说,会不会太夸张啊,只是发烧而已。“周先生,我去挂号办手续。”
周丰明说:“我去吧,你在这边等着。”
周丰明刚一走,急救室的门就开了,医护人员推着顾予任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发高烧,39度7,先送去输液退烧。”
袁渊跟着推车往病房去,急诊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将药配好输上液了。周丰明过了好一阵子才找过来:“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发高烧。”袁渊拿着酒精给顾予任降温。
“那人怎么会昏迷不醒?”周丰明有些不相信。
袁渊说:“医生说他太过疲惫,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周丰明将信将疑地在病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一下顾予任的额头,然后又看一眼吊瓶,说:“他这几天都守在殡仪馆里不肯回去,我就知道他会生病,真是犟得跟驴一样。”
袁渊听得心里一阵阵懊悔,难怪他说饿,这几天肯定都没怎么吃饭,早知道就该早点去找他的,而不是等到开追悼会时再去的。
周丰明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我去跟医生说,换个单间。”
袁渊说:“我已经说了,医生说没有病房了。”
周丰明扭头看着袁渊的动作:“你和他很熟?”
“嗯,我们是朋友。”
周丰明说:“那你有空帮忙照顾他么?没有的话,就联系他的助理过来照顾吧。”
“我有空,我照顾他就好。”
周丰明说:“等他醒了,麻烦转告他一声,他爸让他回去一趟,有些东西要交给他。”
“你不等他醒来吗?”袁渊问。
周丰明看一眼顾予任:“他不乐意看见我,还是算了。那我先走了,住院费已经交了,到时候你去结账就好了。这是我名片,他好了你给我打电话。”
袁渊接过:“好的。”
周丰明走了,袁渊才想起来给宁秀吴打个电话,告诉她顾予任生病住院了。宁秀吴急忙又赶过来探病:“小袁,我让一杰来照顾小予吧。”
袁渊说:“宁姐,还是我来吧,正好我会做饭,他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他做。”
“那也好,就辛苦你了。有事给我电话。”宁秀吴拍拍他的肩,走了。
袁渊静静地守着顾予任,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顾予任也不例外。一直到晚上九点,药才打完,顾予任的高烧也退了,他的呼吸匀净起来。袁渊看了一下周围,其他的病人都准备入睡了,袁渊也不打算叫醒顾予任,准备就在床边趴一晚,等他休息好了,明天再出院回家。
天亮时分,顾予任终于睡饱了,他睁开眼,发现环境异常陌生,心里一惊,手无意一动,碰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头一看,袁渊正趴在床沿边,他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露出灿烂惊喜的笑容:“师弟,你醒了?”
顾予任的心被那笑容感染得暖暖的,沙哑地问:“这是哪儿?”
“医院,你发高烧了。已经退烧了。”袁渊将手从顾予任额上拿下来。
顾予任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袁渊说:“是周丰明先生和我一起送你来的。”
顾予任听见周丰明的名字,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人呢?”
袁渊说:“昨晚上就走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你爸让你回家一趟,说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顾予任扭过头去,看着天花板,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