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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上了对方的车,袁渊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钱一君来找自己,为的什么事呢?他看着前面开车的黑西装:“大哥,你们钱总为什么找我?”
黑西装机械地说:“对不起,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老板的吩咐,替他请人。”
袁渊心说,钱一君就算要见自己,怎么用这种方式,就跟黑社会一样,就差没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了。黑西装领着袁渊到了一家私人会所,将他带到一间茶室外:“老板就在里面等您,您自己进去吧。”
袁渊看一眼对方,然后拧开门把手,推开,看见古色古香的茶室里,钱一君独自坐着,他敲了一下门:“钱总。”
钱一君抬起头:“来了?进来吧。”
袁渊走进去,将门掩上:“钱总找我有事?”
钱一君给袁渊倒了一杯茶:“坐吧,喝茶。武夷山大红袍,这个季节适合红茶。对茶有研究吗?”
袁渊摇了一下头:“只知道一点绿茶。”他在钱一君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见他的拘谨感全都没有了。
钱一君抿了一口茶:“绿茶太淡了,喝惯了红茶,喝不来绿茶了。”
袁渊安静地听对方讲茶经,他知道钱一君肯定不是请他来喝茶的,果然,片刻后钱一君开口问:“袁先生和犬子关系很好?”
袁渊抬眼看着钱一君,不知道他问的是周丰明还是顾予任,便说:“跟周先生不算很熟。”
钱一君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片刻后说:“是吗?丰明倒是对你评价颇高。”
袁渊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周丰明对自己的评价是哪方面的,只能笑笑说:“那是周先生抬举了。”
钱一君问:“袁先生今年31了吧?”
袁渊一听,便知道对方肯定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对,有劳钱总费心了。”
钱一君笑一下:“予任今年29,丰明今年28岁,说起来你们也都是差不多大,聊得来是很正常的事。我是个还算开明的父亲,孩子想要做什么,只要不乱来,我都是倾力支持的,成功失败都无所谓,哪一种都是成长。最近我有些不放心,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倒不是捕风捉影什么的,而是丰明跟我们说,他不想结婚,因为他好像爱上了一个同性。”
袁渊顿时觉得头大,这事千万别跟自己有关。谁知道钱一君盯着袁渊的眼睛说:“他倒也很坦诚,直接跟我们说了,那个人是你。”
袁渊顿时只觉得滑稽无比:“周先生肯定是在开玩笑,我跟他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掐得过来,钱总您觉得这事可能吗?”
钱一君看着袁渊:“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所以想找你来聊聊。”
袁渊说:“这事没什么好聊的,我跟周先生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顶多算个普通朋友。钱总您就不必费心了。”
钱一君突然说:“但袁先生的确是个同性恋不错吧?”
袁渊愣住了,他突然非常恼火,咬了一下牙:“我是个同性恋不错,您儿子就算是喜欢我,我也未必要喜欢他。”
钱一君摆了一下手:“我没有任何歧视袁先生的意思,只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下你。”
袁渊站起身:“如果钱先生想了解这些,那我如实奉告好了,不管我是什么性向,我跟周先生没有任何暧昧关系,只是普通的朋友。我要走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告辞。”
钱一君说:“袁先生何必这么急着走。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下你而已,其实我并不觉得丰明会喜欢你,我太了解他了,他从来都是口是心非,会把真正喜欢的东西推开,而不是这么爽快地承认。”
袁渊说:“既然您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何必又把我叫来,这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钱一君说:“我叫你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予任。”
袁渊僵住了,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他僵直着身体:“这我帮不了您任何忙,您去找他本人吧。”
“既然袁先生喜欢的是同性,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袁先生也可能喜欢予任?”钱一君直视着袁渊。
袁渊的脸变得有些僵硬:“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跟钱先生没有关系吧?”
钱一君呵呵一笑:“喜欢我儿子,我当然要过问一下。”
袁渊咬紧牙关,差点没说出来你连儿子都管不了,有什么资格去管喜欢他的人。不过他只是笑了一声:“我觉得钱总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都不懂得尊重别人,无怪乎顾予任不肯接纳您。”
钱一君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我管得太宽了吗?我儿子要变成同性恋了,作为父亲,我难道要袖手旁观?”
袁渊笑着说:“钱总,您现在什么都和世界最顶尖水平接轨了,唯独这思想上还没有。您如果有度量,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同性,应该张开双臂给他一个拥抱,祝福他,这才是最好的父亲。”
钱一君看着袁渊:“是否把你喜欢同性的事告诉你母亲,她也会给你一个拥抱?”
袁渊脸色变了一下:“我母亲至少不会把喜欢我的人叫过来谈心,这是最基本的教养和尊重。”
钱一君说:“我是一个父亲,要做的事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我不希望我儿子变成一个同性恋,所以希望你能够跟顾予任保持一点距离,这对你对他都好。”
袁渊心说你也配做顾予任的父亲吗,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你怎么好意思自称是他的父亲,这太侮辱父亲这个词了。他咬了一下牙关:“对不起,恕难从命。”说着准备离开茶室。
钱一君双手十指交叉,抿了一下唇,说:“袁先生,请留步,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是有些过分,但是请你理解我的出发点,我一生亏欠得最多的就是予任,我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为他好的事情,哪怕是背上骂名,不被他理解。”
袁渊站住了,回头看着钱一君,发现他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高高在上、咄咄逼人,脸上有了一丝无奈和颓态,有了一点父亲的神态。袁渊叹了口气:“钱总,您这又是何必!如果我是您,我就尊重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为他选择生活方式,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您一眼。顾予任是不是个同性恋都不一定,您又何必急着操这份心。”
钱一君说:“他不是那是最好,我也不能让这件事有存在的半点可能性,所以你必须远离他。你不肯配合我,那我会选择我的方式来保护他。如果他要恨我,那就让他恨吧。”
袁渊这一刻从钱一君脸上看到了习惯于杀伐决断的上位者姿态,他心里打了个哆嗦,但是却不肯就这样认输:“钱总这样未免太杞人忧天。您最好给他弄个套子,把他养在真空里,不要跟外界接触,他就没有做同性恋的可能了。”
钱一君丝毫不理会袁渊的讽刺:“我这不是杞人忧天,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袁渊总算见识到了钱一君的顽固和霸道,难怪顾予任一直都讨厌他,他此刻也很讨厌他:“钱总愿意一意孤行,我也无话可说。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钱总不要后悔就是了。”
钱一君哼了一声:“那么袁先生也别后悔就好了。”
“当然。”袁渊咬着牙,挺直了背,拉开门走了出去,出了会所,被秋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背心都汗湿了。
黑西装男又迎上来:“袁先生,老板叫我送您回去。”
袁渊看也不看他:“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迈动一下步子都觉得异常艰难,他想着自己和顾予任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就要被钱一君这样威胁,这要是真有点什么,他岂不是要被碎尸万段了?
袁渊颓然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钱一君会用什么方式来干涉他和顾予任呢?天已经黑了,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快中秋了,月色很亮,笼罩着大地,夜色温柔,然而秋风也很凉,袁渊下楼扔垃圾,只穿了一件衣服,这会儿被风一吹,便忍不住打哆嗦。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是母亲问他什么时候到家,该吃饭了。袁渊强打起精神:“我马上就回来。”
他准备去打个车,发现自己没带钱包,只有一个手机,想了想,拿出手机来叫车,看了一下地图,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五环开外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马路牙子上等车。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顾予任打来的:“你在哪儿?”
袁渊有气无力地说:“在外面。”
“我知道你在外面,具体在哪儿?我来接你。”顾予任的语气不太好,说话有些冲。
袁渊有一种错觉,顾予任似乎知道钱一君找了自己,他嗫嚅着说:“我已经叫了车,准备回去了。”
“说地址。我去接你!”顾予任语气强硬地说。
袁渊只好把地址报了。顾予任说:“等着,我去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袁渊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膝盖等车,出租车先到了,袁渊犹豫了一下,让出租车先回去了,留下来继续等顾予任。又过了半个小时,顾予任才赶到,他直接开到了会所门口,打电话给袁渊:“你在哪儿,赶紧出来。”
袁渊直起腰:“我在马路边。”
“哪个马路边?不是在一茗会所吗?”顾予任问。
袁渊说:“我已经出来了,你车子往左边开一点。”
顾予任招呼也没打,把电话给挂断了。片刻之后,一辆车子“唰”地在袁渊身边停了下来,顾予任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袁渊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袁渊抬起头看着顾予任,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他缓缓站了起来,刚张嘴要说话,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唾沫星子全都喷在了顾予任的胸前。顾予任本来满肚子气,这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拉开车门,将人推进副驾驶座,动作非常粗鲁,又拉开后门,从后座上拿了条备用毛巾被扔给他:“披上。”说完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袁渊赶紧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巾擤鼻涕,吹了这么久的风,他都感冒了。顾予任脸色依旧不好看:“你怎么跑到这犄角旮旯来了?”
袁渊没说话。
顾予任并不开车,侧过身看着他:“你倒是说话啊。钱一君找你说什么了?”
袁渊吞咽了一下口水,无奈口太渴了,嘴巴里非常干涩,不太好受:“没什么。”
顾予任咬紧牙关,眼睛都要喷出火来:“行,你爱说不说,以后出什么问题了,你就都自个儿兜着吧。”
袁渊咬咬牙,把心一横,大声说:“我是个同性恋,他让我离你远点,别传染给了你。听见没?以后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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