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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地老天荒那么久,又仿佛只过了片刻,顾予任放开了袁渊,他一手托着袁渊的颈脖,额头抵着他的,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喃:“这还是我头一回实战呢。”
袁渊的魂儿终于回归原位,他只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了,心也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自己这一定是在做一个不真实的美梦,所以不敢睁开眼,怕一睁眼,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然而顾予任喷出的温热气息就落在他的脸上,额头上微凉的触感那么真切,脖子上的那只手似乎也带了汗意,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
袁渊抬起手,往前一伸,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他用手揽住对方的腰,劲瘦有力,坚实可靠。他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车内开着黄?色的小灯,光线暗淡,但是顾予任的脸却近在眼前,并没有消失,这不是一个梦。
顾予任终于将自己的头往后退开一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袁渊,袁渊也看着他。顾予任用手指摩挲着袁渊的脸颊:“师兄,你刚才那话说得太晚了,我早就被你传染上了,而且治不好了,你得负责,知道不?”
袁渊鼻子一酸,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显得十分怪异,他用力抱住顾予任的腰。顾予任也把他搂进怀里,臂上用力,勒得袁渊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袁渊却喜欢这种感觉,疼痛让他觉得这很真实,不是在做梦。
顾予任用脸颊蹭着袁渊的头,低声呢喃:“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袁渊终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他此刻完全不想说话,就想抱着顾予任,感受一下这事的真实性。
顾予任松开手臂:“姓钱的跟你说什么了?”
袁渊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被浇了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又像被人用棒子猛抽了一棍,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他的身体僵硬起来。顾予任察觉到了:“他说什么了?”
袁渊松开自己的手臂,转身坐好,拉上安全带系上:“我们先回家吧,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
顾予任看他一眼,只好启动车子,袁渊提醒他:“系上安全带。”
顾予任将安全带系上,皱眉:“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
袁渊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顾予任一边开车一边说:“周丰明打电话给我,说老头子把你叫去了。让我来找你。”
袁渊觉得有些意外,周丰明自己捅了娄子,怎么叫顾予任过来找自己呢?
“我就知道他找你准没好事。”顾予任说。
袁渊听到这句话,扭头看着顾予任,然后勾起了嘴角:“其实也并非都是坏事。”今天见钱一君的感觉确实非常糟糕,然而却有这样大的一个意外馈赠给了他,这算是补偿吧。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好事?”
袁渊含笑看着他:“你啊。”
顾予任猛地扭头看他,然后会心一笑:“这么说来,倒是要感谢老头子的成全。”
说到成全,袁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钱一君知道被他这么一激,反而促使了顾予任和自己在一起,他会不会气疯掉,又加大报复的力度呢?
顾予任腾出一只手,抓住袁渊的手摩挲:“叹什么气,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袁渊喉咙里一哽:“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我就是担心钱总。”
“担心他做什么?他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顾予任语带不屑。
袁渊不由得苦笑,钱一君可能不会对顾予任怎么样,但对自己就不好说了,他这样的大人物,弄死自己就跟弄死只蚂蚁差不多。
顾予任抓着他的手:“不要怕,钱一君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他只为我提供了一颗精子,除此之外,我并不亏欠他任何东西。我非常感谢我妈当初的硬气,没向钱家服过软、低过头,所以我对钱一君没有任何亏欠,他也没有任何权利来过问我的事。”
袁渊听他这么说,心中颇为愧疚,自己对他们父子关系真是太想当然了,如果当初没有去找过钱一君该多好:“师弟,对不起。”
“啊?怎么啦?”顾予任听着袁渊这没头没脑的道歉,有些摸不着头脑。
袁渊说:“当初我不该为了电影去找他的。”
顾予任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别老放在心上,我就当是陪客户吃了顿饭。”
袁渊听见这话,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难受了。
顾予任说:“钱一君做惯了上位者,自以为自己是个能够主宰他人命运的主宰者,已经没什么普通人的情感了,就知道颐指气使,我懒得搭理他。”
袁渊知道,顾予任对钱一君的了解远比自己深刻得多:“是有这样的感觉。”
顾予任撇了一下嘴:“所以别把他当回事。你现在的事不是你自己的事了,是我们俩的事,如果钱一君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我倒要看看这老头子要干什么。”
袁渊想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不由得一阵甜蜜,顾予任不再是不相干的外人了,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嘿嘿,男朋友,真好。“嗯,好!”
车子开到袁渊家楼下,顾予任熄了火,袁渊用手抓住安全带,却有点不舍得解开,只是侧头看着顾予任。顾予任扭头看着他,突然俯身过来,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并在他唇上迅速亲了一下:“走吧,我听你肚子都叫过好几回了,饿死了吧?”
袁渊扬起嘴角,推开车门:“一起上去吧。”
顾予任说:“当然,我也没吃呢。”他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袁渊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进了楼道,楼道里光线非常暗,这个点又没什么人进出,所以非常安静,顾予任伸出右手,抓住了袁渊的左手,然后十指紧扣,手拉着手一起上楼。袁渊的心狂跳不已,脚下差点踩空往前扑倒,被顾予任拉住了。他尴尬地笑了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并排着一步一步数着上楼。袁渊平生第一回觉得自己住的四楼太矮了,要是住在天尽头就好了,他就能和顾予任永远这么走下去。
然而速度再慢,楼梯长度也是有限的,他们最后还是站在了家门口,袁渊恋恋不舍地松开顾予任的手,抬起手敲门。袁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开了门,看见儿子和顾予任,不由得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把妈急死了,原来是和小顾一起出去了?”
袁渊看一眼顾予任,两人眼神一交流,立即达成默契:“是的,顾师弟有点急事找我。我们都还没吃饭。”
顾予任笑眯眯地说:“伯母,我来蹭饭了。”
袁妈说:“快进来,快进来,我去把菜放微波炉里热热。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饿坏了吧?”
袁渊和顾予任都进了屋,两人到桌边坐好,都默契地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看,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只好偷偷地瞥,眼神相撞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悸,然后又迅速移开。顾予任将手放在桌下,伸手轻挠着袁渊的大腿,袁渊差点惊叫出声,赶紧将腿上的手抓起来扔开,却被对方趁势反手抓住了手,两人躲在桌子下牵手,等袁妈过来的时候赶紧松开。
袁妈张罗着将饭菜摆上桌:“我已经先吃了,没有等你们。”
袁渊起身去盛饭:“不用等我,早说了让你先吃的。”
他们俩吃饭,袁妈就拿着毛线活坐在桌边看两个孩子吃饭,一边絮絮地聊家常:“后天就过中秋节了,小顾要是没安排,就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顾予任满口答应:“好,我来凑热闹。今年终于不用一个人空对月亮了,团圆夜我也团圆一回。”
袁妈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一眼顾予任,眼中充满了怜爱。
正吃着饭,袁渊突然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袁妈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晚上凉快,你就穿了一件衣服。”
袁渊抽了纸巾擦擦鼻子:“没事。”
他的话刚落音,顾予任也打了个喷嚏,饭粒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把袁渊逗得乐死了:“师弟,你真是个人才,这么高难度的事也做得到。”
顾予任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使劲擤鼻子,瞪大了眼珠看他:“你还笑,都是你传染给我的,我也感冒了。”
袁渊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间脸有些发红起来,他想着母亲在旁边看着,赶紧挽救:“哪有那么容易就传染上了!”
顾予任眼睛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端上饭碗继续吃饭。袁妈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活计:“你们都穿得太少了,晚上凉快,着凉了。等着,我去给你们煮点姜汤,驱寒最好了,适合感冒初期。”
袁妈进了厨房,顾予任压低了声音说:“感冒就是你传染给我的。”
袁渊皱鼻子:“那都是你自找的!”
顾予任磨牙:“我真想把你咬死算了,尖牙利嘴的。”
袁渊笑了:“那你来试试。”
顾予任扭头偷瞟一眼厨房:“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袁妈有没有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粉红色泡泡,这两人暗潮汹涌着吃完了饭,又喝了袁妈精心准备的姜汤,双双抱着胃瘫在沙发里打嗝儿,顾予任说:“伯母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师兄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每天都能吃到伯母做的饭。”
袁妈被顾予任夸得笑眯了眼:“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吃饭,提前说一声,我做两个人的也是做,做三个人的也是做,人多吃饭才有意思。”
顾予任嘿嘿笑:“那怎么好意思呢?”
袁渊将自己的光脚丫挪过去,用脚丫子夹顾予任的脚后跟:“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给我妈数生活费。”
袁妈拍了抬起头,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袁渊你这话太见外了,吃个饭多大个事,还要生活费,我教你这么小气了?”
袁渊朝顾予任抬了一下眉:“师弟,瞧见没,我妈就没把你当外人。”
顾予任嘿嘿笑:“还是伯母对我最好了。”
袁妈展开手上的衣服:“只有领子和袖子还差一点,明天就能完工了,小顾你看喜欢吗?”
顾予任看着袁妈手上的毛衣:“特别喜欢,好看,伯母的手真是特别巧。还能穿上伯母亲手织的毛衣,真是太幸福了!”
袁渊斜眼看他:“我妈对你好吧?都快赶上我这个亲儿子了。”
“我也把伯母当亲妈一样看待,以后我管伯母叫妈得了。伯母您不会嫌多了个儿子吧?”顾予任趁势顺着杆子往上爬。
袁妈笑死了:“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
顾予任赶紧说:“那就谢谢妈了!”
“诶,诶,好,真是好孩子!”袁妈居然也乐乐呵呵地接受了,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袁渊在一旁看着顾予任,有点目瞪口呆:这都行!
顾予任朝袁渊眨了一下左眼,脸上洋溢着小算盘得逞的快乐笑容。
顾予任的屁股算是长在袁渊家的沙发上了,歪在那儿一直都不挪窝。袁妈终于打着哈欠,熬不住了:“呀,这么晚了,我要去睡了。小顾呢,在我们家过夜还是回去?”
顾予任听见袁妈这么一问,倒是不好意思留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虽然他特别想留下来蹭床,但却怕忍不住做点什么,当着袁妈的面,还是不敢那么造次。
袁渊也有同样的心理,想留不敢留:“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
顾予任终于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袁渊一眼。袁渊起身:“妈,我送师弟到楼下。”
袁妈说:“行,去吧。”
顾予任说:“妈再见,我回去了。”
“慢走,路上小心。”
两人出了门,慢慢下楼,就跟十八相送似的,心里满满都是不舍。走到二楼的时候,感应灯亮了一下又灭了。顾予任跺了一下脚,不亮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天助我也。”然后伸手一拉,将袁渊扣在怀里,找准位置,狠狠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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