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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西面的道路年久失修, 这些年来连年军阀混战, 坑坑洼洼, 行走颇难。 远远地一队人马渐行渐近, 为首那人戴着副圆框的黑边眼镜, 身体颇为健壮的中年男子。
“司令, 有什么事你拍份电报过来就行, 这冰天雪地的, 怎么亲自来兰州了?” 兰州的三大巨头之一的孙蔚如迎了上去。 雷马事变之后, 孙蔚如带着17师进入甘肃, 与从陇东来的军阀陈圭章同住兰州, 再加上甘肃省主席 邵力子一起被称之为兰州三巨头。
“西北最近局势多变, 担心你在兰州把握不住啊。” 来人正是杨虎城, 说话时嘴边白气直冒“这里天气冷, 去你府上暖一壶酒, 搞点下酒菜, 咱们边吃边谈。”
孙蔚如笑着点头, 这个老长官起于微末, 对吃的要求不高, 有酒有肉便能对付起来。
杨虎城脱下有些厚重的军衣, 进屋子里暖和多了。 拍了拍帽子上的雪渣子笑道“这一路折腾, 骨头都快散架了。 以前拉风箱。打清军。 落草上山,饿的时候抓把雪对着干粮就能填肚子, 命贱得跟草一样也挨得住,现在有了身份, 这身子骨反倒有些挨不住, 你说咱们这些人是不是命格不好, 享不起这些清福? ”
孙蔚如让人煨了个炉子, 将一口铁锅放上热着里面的东西。 上好的陕西西凤酒也随时可以下喉, 听到杨虎城的打趣, 不由说道“司令哪里话, 现在司令不仅领着一路军, 又是陕西省主席, 就连甘肃, 现在也在司令羽翼之下 ,整个民国有几个能有司令这般富贵?”
“多了去了, 我也是为了这事来兰州。 就是因为你以为现在甘肃是陕军的囊中之物, 若是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做出出格的事就危险了。” 杨虎城坐下来把酒杯满上说道。
“司令, 姜立,黄显声的45军来势汹汹,兵强马壮, 单靠马家军恐怕是挡不住,现在姜立还将手都伸到兰州来了, 听说邵力子这两天在选地皮, 忙着重建东北大学的事, 还有一批奉天的实业也要在兰州落户。 眼看着姜立的势力要进兰州, 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 错过这个机会, 要是让姜立站住脚, 以后司令整合西北势力的大计可就全都泡汤了。 ” 孙蔚如说道。
“之前我推荐你出任甘肃省主席, 南京拒绝了。还是小看了蒋委员长, 中原大战南京虽然是打赢了, 不过差点也被阎锡山跟冯玉祥掀了桌子。 蒋委员长不会看着西北再出一个冯玉祥, 所以防我也防得紧。 另外中央军在鄂豫皖剿*共。 河南省主席刘峙对蒋委员长可是言听计从。 这次马家军与姜立争夺宁青, 实际上也是在争夺甘肃。 蒋委员长宁愿看到马家军或者是姜立获胜, 也不会看着我将陕甘,青,宁整合到一起, 说到底咱们还是杂牌, 他老蒋不放心呢。”
杨虎城一针见血地说道, 如果整合了这些地方,他便是冯玉祥第二, 过两年便可以再拉扯起一支西北军, 在蒋委员长的眼里说不定还会掀起第二次中原大战, 蒋委员长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司令, 一旦姜立的45军控制了宁夏与青海, 甘肃西北张掖一带毫无疑问会落在对方手里, 用不了多久, 姜立便会进入兰州, 难道就看着姜立控制整个甘肃咱们什么都不做? ” 孙蔚如不甘心地说道, 姜立与刘峙的南京嫡系部队之间还隔了一个陕西, 这是姜立的优势, 但就这样放弃一省之地, 孙蔚如心里怎么也过不了这道坎。
“重建东北大学, 好魄力啊, 说起这个姜立也算是个人物, 就抗日一事上, 我不如他。 日军进攻奉天45军需要一个安身的地盘,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西进, 也正好遂了蒋委员长的意, 恐怕他巴不得我跟姜立闹起来才好。” 杨虎城坦承道, 然后又冷笑说道“你以为这次马家军与姜立的事没有南京的挑拨? 既然南京暗中让两方打起来, 也乐得让我跟姜立, 或者是之后得胜的马家军打得头破血流。 南京才好光明正大的把嫡系派到陕甘来。”
孙蔚如悚然一惊, 之前由于马福祥的运作, 马家军几乎控制了甘肃, 宁夏, 青海,政治,军事力量一度达到鼎盛状态。 可惜的是马鸿宾搞政治不行。 大好的局面为之崩坏。 雷中军原本是冯系军阀的残余, 蒋委员长借机撤掉了马鸿宾甘肃省主席的职务, 只任命孙蔚录为甘肃宣抚使, 又把邵力子安插进来。让原本马家与甘肃地方军阀独大的局面变成了陕西, 南京,地方军共治,将马家军挤了出去。
再利用姜立的西迁挑动马家与姜立45军的对抗。 一连串的手腕将西北这坛水给搅浑, 搅乱, 如果这个时候陕军再跳到这个泥坛内, 恐怕用不了多久, 河南的刘峙便会派兵进甘。 不过会不会中途停在陕西, 那是谁都说不好的事。 孙蔚如惊出了一身汗, 幸好杨虎城点醒了他, 不然是不是为蒋委员长做了嫁衣还真不清楚, 不管西北乱成什么样, 各军阀相斗, 对于南京都是最有利的。 这个蒋委员长倒是好老辣的手段。
“还是司令厉害, 险些就着了蒋委员长的道了。” 孙蔚如叹服道。“也不知这个姜立, 黄显声倒底是个什么想法。”
“坐的位置不一样, 看到的事也就不一样,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杨虎城往嘴里倒了口酒笑道“西北群雄竞逐的局面不久恐怕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只剩陕西和甘肃两家,看姜立的意思, 恐怕是打算在甘肃安家了, 既然要做邻居, 姜立迟早是会来跟我见上一见的。就算他想把家安在甘肃, 手下那么多东北藉的将领, 可不都是这个想法, 若是偏安于甘肃,这人心也就散了。 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又会被蒋委员长分化各个击破。 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要是他还能跟之前一样, 矢志于抗日, 倒也不失为一条真汉子。 到时候跟他合作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