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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副使高俅官邸
高俅自从征梁山失败,被擒上山后,因隐瞒不报,触怒天颜,被赵佶弃用。但念在他跟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所以赵佶授了他一个枢密副使的官衔。本来,蔡京还当权的时候,想拉他一把,谁知此人时运不济,一到幽云监军,就碰上了士兵哗变,蔡宗和被杀,蔡京迁怒于他,从此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此刻,高俅正坐官邸后院的亭中,望着面前石桌上那一叠足足有一指厚的交钞,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嘴角一阵抽搐,高俅的目光从那叠交钞上移开,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
“高大人,小王相爷念及当年跟大人同衙供职。这点微薄之礼,还请大人笑纳。”郑僮双手拢在袖中,脸上一片笑意。微薄之礼?三十万贯是微薄之礼?到底是王小宝,派头也不是常人可比。钱是好东西,这世上没人不爱钱,可有些钱收得,有些钱收不得。
王小宝派此人送来三十贯交钞,当然不是突然想起当年曾经在一个衙门共过事。高俅虽然赋闲在家,可消息还算灵通,眼下京城的局势,很不明朗。皇帝想扳倒王钰,结束党争,将大权控制在自己手中。而王钰也称得上世之英雄,断然不会引颈待戮,他想干什么?
“郑,郑大官人,这钱,老夫……”高俅嘴唇一动,刚想拒绝。
“高大人,您可想好了再说,您是当朝大员,话一出口,就绝无反悔之理。”郑僮仍旧笑着。可高俅看到他这笑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如今已经日穷西山,赵家不会再用自己。如今王小宝权柄如此之大,整个京城都在他控制之下,他的岳父,又是掌管枢密院的童贯,如果不收这钱,王小宝一旦得势,同样不会放过自己。
“罢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高俅瞅了桌上交钞一眼,点了点头。郑僮像是很满意,站起身来,冲高俅一揖,扬长而去。
不仅仅是高俅,朝中很多大臣碰到了类似的情况。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多是往日威风八面,但近年来却在官场失势。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人虽然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得不到重用,但余威仍在,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军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王钰不会傻在拿钱去收买那些正当权的大臣。
腊月二十七
整个汴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稍微具有洞察力的人都感觉得到,短期之内,将有大事发生。这一天,皇帝没有临朝,王钰知道,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不会再有早朝了。而结果的出现,为期不远。
吴用来报,自八贤王出城后,一直未归,估计,应该留在了陈桥禁军大营。赵桓这一手,并不新鲜,康王赵构就是一个先例。他作了最坏的打算,八贤王滞留陈桥大营,一旦京城时局有变,他就会和赵构一道,号令群雄,进京勤王。
王钰也在加紧准备,他给镇守幽云的种师中发出了一封密信。信里写什么,除了他自己外,甚至连他最亲近的耶律南仙,和最信任的吴用都不知道。南府军在京城内的巡防,更加频繁。腊月二十七,王钰以演练为名,将杨志,杨效祖两兄弟的部队,调到了京城南面,正对陈桥大营。秦明,索超的军队,调到了西面,防备青岗大营。而吴用,林冲,关胜等人,终日铠甲不离身,严阵以待。
赵桓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两处大营,以及离京师不远处,陈留的驻军。大宋虽然号称有百万雄师,但西北方面,驻防了大宋半数以上的军队。而如今西夏人兵出夏州,攻克太原,西北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远水救不了近火。赵构麾下,虽然有几十万兵马,但他正被八万西夏精兵所威胁,狼狈逃窜。
秦桧领着一班官员急步奔上安贤宫的台阶,却见圣上的近侍王欢在此伺候。
“秦大人,您这是……”王欢见这一班大臣行色匆匆,拦在殿外问道。
“我等有要事需上奏圣上,劳烦公公通报一声。”秦桧拱手说道。王欢闻言,面露难色,朝宫里望了望,移步在秦桧面前,探头过去,神神秘秘的说道:“秦太尉,奴才劝您这时候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好。圣上一柱香之前刚进去,嗯,明白了?”
秦桧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圣上怎么还想着寻欢作乐。太上皇昏迷这么多天,今日刚刚苏醒过来,急召圣上去晋见啊。一时左右为难,握着双手在安贤宫外左右徘徊。
众官见状,纷纷进言道,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君臣礼仪,直接闯宫便是。秦桧左思右想,王钰反心,昭然若揭,如今以演练为名,将南府军布防西南两侧,正面陈桥青岗两处大营,这已经是摆明了要造反。如今他一旦起事成功,只怕大宋开国时,陈桥兵变的情形,又要重演一次。自己已经公开的得罪了他,万一他得势,自己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闯宫!”秦桧用力的一击掌,大声说道。王欢一见势力不好,慌忙伸手拦住众官。秦桧一见,一把推开他,直往宫里闯进去。
“不好,要出大事了!”王欢暗忖,近来时局动荡,圣上已经对叔父起了杀心。这场搏奕谁胜谁负,现在还是未知之数。但京城在叔父控制之下,更兼他威望崇高,天下慑服,若他成功,自己岂不是也仗着同宗同族的身份……
一念至此,也管不了什么差事,掀起衣摆,急步向宫外奔去。
秦桧等人闯进安贤宫,直奔贤妃娘娘就寝之处,老远就望见门外无人把守,想是圣上顾着风liu快活,把近侍全都摒退了。一行人匆匆奔进宫里,外臣是不能进入后宫的,秦桧等人进宫以后,四处张望,不见赵桓踪影。正疑惑时,突听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众官面面相觑,面露尴尬之色。大臣撞见皇帝这等好事,也算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那声音从宫室西北角的一处屏风后传来,秦桧略整衣冠,率众臣望西北角跪下,大声说道:“臣秦桧,有要事上奏陛下!”
话音刚落,那*之竟顿时停止,屏风一阵急剧晃动,突然倒了下来。贤妃严恪,正趴在一张桌前,一丝不挂,而赵桓在她身后,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好在秦桧等人,都跪拜在地上,不曾抬头。
“大胆!谁叫你们闯进宫来,不懂礼制么!朕要杀你们的头!”赵桓恼羞成怒,一边穿着衣物,一边大声训斥道。秦桧等人一听,只觉脊背一片冰冷,慌忙答道:“臣启陛下,太上皇方才苏醒,急召陛下晋见,因事情紧急,臣等不得已,所以才……”
赵桓胡乱套上衣服,又一把扯下纱帘,裹在严恪身上。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撞见这种事情,更可气的是,竟然是被外臣撞见。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蹬蹬几个大步奔过来,指着秦桧等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众官被他骂得唯唯诺诺,不敢仰视。赵桓是真想把这几个大臣全拉去砍头,可他不至于气得失去理智,心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胡来。骂够了,出了气,便领着秦桧等匆匆赶往太上皇寝宫。
半路中,秦桧望见他龙袍外面还露着一截裤管,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
奔进赵佶寝宫,发现京师卫戍区副指挥使韩毅也在,没想到,太上皇苏醒之后,第一个召见的,竟然是他。
“太上皇!”赵桓急步奔过去,只见那锦榻之上,骨瘦如柴的太上皇赵佶,大大的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之上,一动不动,全无半点生气。
“陛下,太上皇他……”李吉站在赵佶榻侧,神色黯然。
赵桓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失声问道:“难道,太上皇,他,他……”
“太上皇如今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御医已经瞧过,说是,就在今日了。”
当真是睛天霹雳,震得赵桓六神无主,跪于赵佶榻前,失声痛哭,左右无不色变。秦桧等一班人,更是号啕大哭,真比死了自己亲爹还悲痛。
突然,赵佶的右手动了动,嘴唇也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什么。赵桓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附耳过去,却只听见赵佶似有似无的呼吸之声。李公公跟随赵佶多年,对太上皇的习性了若指掌,仔细一看,赵佶的右手正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太上皇的文案。心中一动,赶紧奔过去,取了纸笔。
“太上皇,您可是要写什么?”李吉低下头去,在赵佶耳边问道。只见赵佶听到这句话,连眨了两下眼睛。赵桓一把夺过李吉手中纸手,将笔塞到太上皇手中。又将那张白纸举到他面前。
赵佶颤抖着举起手来,神色木然的在纸上吃力的画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那张纸上。
“杀……”这是太上皇写的第一个字。
“王……”这是第二个字。
正当赵佶要写第三个字的时候,刚写下一撇,手突然滑落下来,重重的搭在榻边,那只毛笔,也随之掉落地上。
“太上皇!太上皇!”赵桓连呼两声,只见赵佶仍旧瞪大着眼睛,喉头一阵响动。赵桓附耳过去,却听见一口粗气呼出,再无声响。赵桓惊慌无措,六神无主,倒是旁边李吉还没有乱了方寸,撩起衣袖,伸出手指往赵佶鼻下一探。突然跪下,悲声说道:“陛下!太上皇龙御归天了!”
“太上皇……”宫室之内,一片悲声。韩毅双眼一闭,长叹一声,跪倒在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一代风liu皇帝,宋徽宗赵佶,就此走完了人生之路。他是往西方极乐而去,还是投下十八层地狱,只有天知道。
到底是父子,赵桓几次哭倒在赵佶遗体之前,几乎背过气去。众人慌忙召来御医,掐住人中,半晌方才苏醒过来。刚一睁眼,又一声悲呼,泪如雨下。秦桧等人,劝了半天,方才停住。
“陛下,如今太上皇龙御归天,身后事如何安排,还请示下。”李吉问道。
赵桓已经魂游天外,哪里还有什么主张。秦桧见赵佶已死,暗想当下局势,遂上前奏道:“陛下!太上皇龙御归天一事,臣认为暂时不能外传。若被王钰知晓,恐生不测!王贼已经将南府军的兵马,调到西南两面,防备陈桥,青岗两处禁军大营!”
“秦大人所言甚是,陛下,太上皇方才已经写下遗诏,那未写完一字,必是个‘钰’字。太上皇是要陛下当机立断,杀王钰!”李吉也上前奏道。
赵桓脸上,泪痕未干,精神恍惚的念道:“既然是太上皇遗命,安敢不从?”话至此处,突然一个机灵,才想到,如今太上皇归天,王钰若得知,必定更加有侍无恐。他若领军杀进宫来,自己性命难保!
环顾左右,只见韩毅仍旧跪在地上,暗暗垂泪。慌忙起身,竟然不顾君臣有别,屈膝跪下,痛哭流涕道:“大宋安危,朕之性命,皆在将军身上!还望将军念着太上皇的恩义,救朕于水火之中!”
韩毅大惊,君为臣纲,岂能乱了法度?连忙五体投地,伏拜道:“臣万死!陛下有旨,尽管吩咐,何必如此?真是折煞微臣了!”
赵桓一把拉住韩毅双手,哭求道:“将军!如今王贼带甲十万,控制京城。天下十二卫里,其门生故吏极多。幽云种师中,乃王贼同党,延安种师道又是种师中兄长。康王虽手握重兵,奈何被西夏小国所困,远水救不得近火。朕虽然亲掌三衙,但所部军队,全在京城之外。京师若陷,大宋江山沦亡矣!朕今欲下旨,擢升你为京师卫戍区指挥使,赐爵忠勇郡公!望将军勤王室,清君侧!”
韩毅也是泪流满面,哭拜道:“陛下有旨,臣安敢不从?”
赵桓闻言大喜,从地上窜起,奔到龙案之前,奋笔急书,写下诏命。着免除王钰京师卫戍区指挥使一职,命副指挥使韩毅补缺,所部将士,均奉号令,如有不从,就地处决!
写完诏命,交于韩毅手中。赵桓再三嘱咐道:“大宋江山社稷,全赖将军之力!万望不心谨慎,不可大意!朕命殿前司秦桧,与你一道同去,接管南府军!”
韩毅领旨谢恩,正待出宫,秦桧拦住了他。向赵桓奏道:“陛下!南府军中全是王贼嫡系,带兵将领,几乎全是原梁山旧部。他们造反起家,没有丝毫忠君爱国之心,臣恐其见事情有变,反生祸乱!臣有一计,不知陛下……”
“快讲!”赵桓早忘了先前被秦桧撞破他丑事。
“陛下不如假借太上皇之命,召王钰及吴用,林冲三人进宫。李公公负责禁宫内卫,可于此处埋伏人手,只等王钰踏入此宫,便以太上皇遗诏示之。那时士卒一拥而上,将贼党剁成肉酱!此三人为南府军首脑人物,他们一死,则南府军群龙无首,再也兴不起风浪!”秦桧此言,正是当日韩毅向赵桓所献之计。
赵桓听罢,连连点头:“好!若臣召见,王钰必起疑心。假借太上皇之名,想必王贼不疑!事不宜迟,李吉亲自去宝国公府,召王钰进宫。朕安排兵马,埋伏此宫两侧,只等王钰一进宫,便就地格杀!”
当下吩咐停当,众人各司其职。韩毅拿了皇帝亲笔诏书,领着秦桧等人,径投城外南府军大营而去。而赵桓当即从内卫禁军中,挑选两百精壮之士,埋伏于赵佶寝宫两侧。只等王钰一到!
而李吉,则飞骑出宫,直奔京城西南宝国公府。
宝国公府,王钰正与吴用,林冲三人在书房议事,忽闻宫里李吉李公公到来。李吉一直在侍奉太上皇,怎么突然到我宝国公府来了?难道赵佶又从鬼门关回来了?
“相爷,此人来得不是时候,想必宫中有变,您要小心!”吴用何等精明,李吉突然到来,他立刻生出了戒心。
王钰也觉得此事蹊跷,眼下京城剑拔弩张,随时可以爆发变动。李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宝国公府,未必就是偶然。当下,命人将李吉请在正厅,王钰换上朝服,迎了出去。
宝国公府大厅上,李吉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权倾一时的宝相王钰,恐怕就要在今天毙命了。在宫里当差几十年,见惯了种种权利争斗,但像现在这般危急的关头,还真是头一回碰上。王钰也算是堪称国器的人,可一旦引起了皇帝的戒心,其结果还不是一样。任你权势熏天,麾下雄师百万,皇帝一道圣旨,照样可以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哟,李公公,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一身正一品大员朝服的王钰,从里间走出,快步迎到李吉身边,笑容可掬。
李吉微微欠身,冲王钰拜道:“老奴见过宝国公,劳您过问,一切都好。”
王钰闻言,一语双关的笑道:“好,这就好,要是所有人都好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李吉听他话中有话,脸色微变,莫非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正疑惑间,忽听王钰问道:“公公是太上皇跟前的大红人,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此来,不是为了跟本相聊天叙旧吧?”
李吉肩负重任,只得收起繁杂的思绪,正色道:“不错,老奴此来,是奉太上皇的诏命,召宝国公,京卫副使林大人,监军吴大人进宫晋见。”
听到这句话,王钰陡然起了疑心,太上皇若是真的醒来,要召见,也只是召见自己。怎么连林冲,吴用也一起叫上?自己已经谈出南府军的日常管理,吴用林冲两人,实质上就是南府军的首脑,咱们三人要是一起进了宫,那南府军……
“李公公。”王钰突然叫道,李吉抬头一看,只见小王相爷脸上,挂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宝相请吩咐。”李吉不动声色的说道。
王钰靠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微微向前探出,似笑非笑的问道:“太上皇,真的醒了?”
李吉此时,已不像先前那般镇定,王钰此人,虽然年少,但历经官场磨炼,如今城府极深。他问这话,分明是起了疑心!如果一个处理不当,莫说坏了圣上大计,恐怕自己的性命也要留在这宝国公府。
“回王相的话,是的,太上皇早上突然醒来。听御医说,太上皇已经度过难关,只要安心静养,明年开春,便可好转。”李吉说道。
王钰听到此处,没有再说话,一阵沉默后,他站起身来,对李吉笑道:“好,既是太上皇召见,那容我交待几句,随后便进宫。”
李吉见状,戒心陡生,也随之起身道:“太上皇正在宫中急等,还是请小王相爷随我一道进宫吧。”
王钰暗笑一声,随口说道:“哎,也急于这一时嘛,要死,也要容我交待后事吧。”
李吉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是从何说起?相爷说笑了,说笑了……”
王钰却是不再说话,径直投后堂而去,李吉等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在那宝国公府大厅上来回踱步。瞧眼下情形,王钰分明已经洞察先机,他此去,莫非是安排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生死较量,鹿死谁手,可真是未知之数了。
王钰回到书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吴用,林冲二人。吴用听罢,当机立断的说道:“相爷,您不能进宫!必是圣上假借太上皇之命,将相爷赚进宫中,暗中加害!”
王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如果自己公然违抗诏命,拒不进宫,未免落人口实。况且,自己也的确想进宫去看看,赵佶是不是真的醒了。毕竟他作了几十年的皇帝,天下众官,对他多少有些忌惮。而赵桓新近即位,根基未稳,只要赵佶一死,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这里面还有一层,如果自己先动手,难免背上反叛之名。若是赵桓先动了手,若天下人得知后,舆情便会倾向于自己。
“无妨,京城在我控制之下,南府军负责整个京城防务,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是进宫走一遭又如何?”王钰思之再三,作出了决定。
吴林二人一听,焦急万分,虽然整个京城在南府军控制之下,但禁宫之中,是由李吉负责内卫,一旦王相踏进宫门,那时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双拳难敌四手啊。
王钰听他二人苦劝,心里也觉得有些道理。眼下是非常时刻,今日连早朝皇帝也没有到,现在突然召自己进宫,这不是太过蹊跷了么?如果赵桓今天真想杀自己,他就不怕自己手下将士闹兵变了?
兵变?想到此处,王钰突然打了个冷战!赵桓既然敢召自己进宫,想必已经作了准备,如果他真想杀自己,又岂能不管这驻防京城的十万南府军?
“不好!”王钰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吴用,林冲二人见状,急忙询问何事。
“南府军中,必有变故!李吉到我宝国府上,宣我三人进宫。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除我之外,你二人便是南府军首脑。我们三人全进了宫,南府军必然群龙无首!想必此时,已有人带着皇帝诏命,到南府军大营去了!”王钰脸色铁青,神情怨毒。
吴林二人听罢,也是惊骇不已,若是如此,那皇帝恐怕就要选在今天动手了!将王相及我二人召进宫去,再派人到南府军中传下诏命,削去王相兵权。若无兵权在手,王相还有何物可依靠?
“相爷,下官有一计!”吴用号称智多星,临机立断,无人可及。
“哦?先生有计,速速讲来!”王钰急忙问道。
吴用从容不迫,镇定的说道:“相爷和我二人不妨进宫,以探虚实。京城内,有我南府军便衣士卒,四处寻视。相爷可遣一人,发出金霹令箭,召集在御街之前。若如此,圣上便有害相爷之心,也有所顾忌。而南府军,相爷可派一人,前往镇守。若遇人传圣旨,只以演练为名,拒不接待!”
金霹令箭,是王钰早前在幽云练兵时,从吴用之言而设立。因各军驻地有异,若遇紧急事情,为不及通风报信,便以金霹令箭为号召。令箭一响,所有见到响箭的南府军将士,必须马上赶往事发地点。
王钰听了吴用之计后,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先生此计,倒是可行。只是,派何人在军中,才能镇守得住?”
“我!”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三人都吃了一惊,如今机密之事,若被外人得知,将大祸临头。回头一看,方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耶律南仙。
一见到她,王钰顿时笑逐颜开:“哈哈,好,南仙原来是我南府军骑兵总教头,练兵严苛,将士们都有畏惧之心。若你去镇守,再好不过!”
耶律南仙走到王钰面前,深深望了一眼。期盼多年,他终于要动手了。
王钰命人取来自己所佩宝刀,亲手交于耶律南仙,嘱咐道:“军中将士,多识此刀。你带去,若遇不从军令者,就以此刀斩杀!你骑我的乌云盖雪宝马到军中,南仙啊,你一定要小心,若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耶律南仙受了宝刀,似乎有些不放心,替王钰整理着衣冠,小声说道:“你也要小心,我还等着你回来娶我。”
王钰却大声笑道:“哈哈,你不是不在乎名分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耶律南仙嗔怪道。
王钰这才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放心,我命大克死牛魔王,想要我的脑袋,没那么容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吧。”
耶律南仙用力的点了点头,挎上宝刀,转身而去。
待耶律南仙走后,三人出了书房,直到厅上。李吉见王钰,林冲,吴用三人同时出现,心中惊骇。
“李公公,咱们走吧。”王钰见李吉神色有异,只当视而不见。
“是,相爷先请。”李吉一侧身,请王钰先行。
不料,王钰却停步不前,笑道:“不敢,本相当年多得公公提携,安敢托大?还是公公先请。”李吉听他提起往事,便想起当年王钰从辽国回来时,将太上皇所赐金银,全数交于自己。这小子倒是个慷慨之士,只是自己身负皇命,唉……
当下,李吉在前,王钰等三人在后,出了宝国公府。那李吉满怀心事,分寸大乱,出了宝国公府门,竟然直接就往王钰的一品官轿里钻去。经下人提醒,方才醒悟,慌忙向王钰赔罪。
“公公,什么人在什么位置,你要看清楚,可别钻错了地方。钻错了轿子没什么,可有些事情,再想回头,可就难了。”王钰扔下这句话,径直坐进了轿子。李吉揣摩着他这句话,只觉头皮发麻,王钰此人,当真是厉害!当下,四人都上了轿子,直投皇宫而去。
话分两头说,那一边,耶律南仙受了王钰宝刀,回房穿了铠甲,提了那柄七探盘蛇枪,结束整齐,命下人牵来王钰所乘乌云盖雪宝马,出了府门,绝尘而去。
这些日子,京城各门盘查明显严厉了些。耶律南仙奔到城门,守城南府军将士都认得她,直接放行。一路奔出城外两里地,遥望南府军大营,似乎一切如常,耶律南仙这才稍稍放心。
来到大营门口,守卫的士卒见耶律南仙来到,纷纷拜见。
“可有外人到营中?”耶律南仙在马上大声问道。
“回姑娘的话,适才副指挥使韩大人,携殿前司秦太尉等人进了大营。”士卒回答道。
耶律南仙暗叫不好,也不下马,直接奔向中军帐。那营中将士见原骑兵总教头,相爷的红颜知己打马狂奔,纷纷驻足观望。
“都跟我来!”人过留声,士卒们一愣,随即迈开双腿,急扑中军大帐。
中军帐已经在望,耶律南仙仍旧没有下马,直冲进去!身后,如潮水般的士卒们各持兵器,围在中军帐四周。
中军帐中,韩毅领着秦桧等人,刚刚宣毕圣旨。但留守大营的关胜,董平,呼延灼,徐宁四将,仍在迟疑,拒不交出兵权。
众正僵持间,忽然看到一匹骏马直冲入中军大帐,好在跪在地上的四人都是武艺超群之人,早就听到背后马蹄声,四散避开。
“耶律姑娘?”四人见耶律南仙到了,都是大喜过望。韩大人突然到大营,宣读圣上诏命,说要免去王相京师卫戍区最高长官的职务,还命我四人交出兵权。今日,吴大人,林大人都不在,我四人人轻言微,正不知如何处置。南仙姑娘一到,还佩着相爷宝刀,骑着相爷宝马,肯定是奉了相爷之命!
看到耶律南仙,韩毅心里一震,微微叹了口气。
“圣上,你败了。”
“你是何人!”秦桧不认识耶律南仙,见一女将,全副披挂,冲进帐中,遂大声责问道。
“这是我南府军原骑兵总教头,耶律南仙姑娘!”徐宁虽然在南府九虎将中,排名最末,但历来受到王钰重用,对王钰是忠心耿耿。将领们曾经私下议论朝政大事,都曾言道,相爷功高盖主,皇帝一定会起杀心。而徐宁是第一个南府军将领中,提出效仿陈桥兵变,让小王相爷黄袍加身,作皇帝的人。
秦桧闻言,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辽帝耶律大石的公主!”他称耶律南仙为公主,这是有原因的。当年,耶律大石从上雄撤兵自立后,一路西行,打败了西域诸部,得到了回鹘王的效忠,击败西域诸国联军十万人,于起儿漫(今乌兹别克斯坦)称帝,仍定国号为辽。他既然作了皇帝,耶律南仙自然就是公主了。
对秦桧,耶律南仙视而不见,直接向韩毅问道:“韩毅,我家相爷待你不薄,你想干什么?”
不等韩毅回话,秦桧已经抢道:“韩大人奉诏命,前来接管南府军,任京师卫戍区最高长官!这四名贼将,拒不交出兵权,难道是想造反么!”
耶律南仙闻言,冷哼一声,从马上一跃而下,徐宁亲自替她牵下战马。出帐一看,那中军大帐四侧,已经被南府军的将士们围得水泄不通。心中一动,徐宁召过几名将领,耳言一番。
“我只知道,南府军姓王,今日我奉相爷将令,前来镇军。谁敢妄动,休怪我枪下无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用再顾什么礼制了。王钰先前有言,叫耶律南仙到军中,以演练为名,拒不接待传诏官员。如今,却被韩毅秦桧抢先一步。
“狗胆包天!天下兵马,皆为皇帝所有,几时这军队姓王了!果然不出圣上所料,王钰小贼,图谋造反!来人,将这女贼拿下!”秦桧歇斯底里,吼得震天响。可吼完之后,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应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毅,此时走下台来,离耶律南仙五步之外,轻声问道:“王相真要造反自立?”
“那是相爷的事,轮不到我一个女流之辈来管。韩毅,昔日在军中,相爷号令群雄,莫敢不从,惟独对你礼遇有加。想不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你有什么面目来见南府军十万将士?”耶律南仙虽是女流,可这一张嘴,却深得王钰真传。说起话来,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
韩毅听罢,面有愧色,默然不语。
秦桧一见事情不对头,暗思韩毅这人,恐怕也是靠不住的,圣上命他来接管南府军。如果他一倒向王钰,那自己岂不是要陷身于这大营之中。
“这是我大宋国事,几时轮到你这蛮夷外族来管!实话与你说了吧,此时,你那相爷只怕已经横尸禁宫!我劝你们最好识时务一些,速速交出兵权,饶你不死!”秦桧将此事说破,关胜,徐宁等将一听,皆大惊失色。帐外将士们听到这话,顿时议论纷纷。秦桧见状,面有得色,只要南府军一乱,那王钰就必败无疑了!
“不要听他胡说!相爷是世之英雄,自有上天庇佑!这厮定是故意拿话,来乱我军心!”徐宁大声疾呼。
耶律南仙猛然间将目光盯向秦桧,这几日,自己与王钰谈论国事时,时常听他提起秦桧此人。言谈举止之间,都透露出对此人的无限厌恶,看来今日,少不得要拿你开刀了。
想到此处,手中长枪一挺,直指秦桧:“都是你这奸臣,在赵氏面前进谗言,诬陷我家相爷。若不是你,赵氏皇族与王相,也不会走到今天。我也实话告诉你,一切都在相爷掌控之中。此时,禁宫之内,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耶律南仙此话一出,跟随韩毅前来的众官都变了脸色。难道王钰已经领军杀入宫中?
“秦大人,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耶律姑娘说。耶律姑娘,也请你命四将出帐。”韩毅突然说道。
秦桧闻言一愣,他知道韩毅是禁军第一高手,腰间那把宝剑一出鞘,谁也逃不过。他叫自己出去,莫非是要杀了这女人?一念至此,遂探过头去,在韩毅耳边小声说道:“大人,你若杀了这女贼,那南府军必敌,那时再行接管,就容易得多了。”说完,却不见韩毅有何反应。只得领了众官,走出帐外。
而耶律南仙也同时命董平,徐宁四将,在帐外等候。
刚一出帐,秦桧就一声惊呼,那中军大帐四周,早就被南府军的将士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明晃晃一团俱是刀枪。人言南府军威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