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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在掀开大帐门帘之后,就看到了这时大帐之外已经聚集了上百位江东将校。
而这上百位在看到孙权果真来了公安后,众人脸上尽皆闪过了喜色。韩当之前所宣称的吕蒙不日即将痊愈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经不攻自破。
因此营中诸将虽知晓吕蒙还活着,但看他迟迟不露面,也知道了他的病情一定很严重。
就在这几日,数万大军又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孙权出现在军中,无疑是给这些惶恐不安的江东诸将们打了一阵强心针。
帐外诸将因为心中激奋,纷纷欢呼起
“至尊”二字。而在帐外诸将的欢呼之下,这江东大营中,许多士卒都知道了孙权亲至的消息。
因此他们也尽皆山呼
“至尊”二字。哪怕他们的情绪此时算不上多高涨,但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喊声也足以传入公安城中。
当公安城中的士卒与百姓听到这
“至尊”二字后,纷纷嗤之以鼻。至尊?啥玩意。有我公安糜主簿值得欢呼么。
江东蛮子就爱大呼小叫。至尊二字是江东诸将对孙权的特有称呼,这也是孙权自创的,为了显示自己尊贵。
在当世中,都是独一份,公安城中的人不知道很正常。但哪怕他们知道了,也无所畏惧。
因为在糜旸领导下,公安已经连续取得了两场大胜,这时候公安城中的军心,民心,那简直可以用坚如磐石来形容。
而在城头之上的糜旸,自然也听到了江东军营中传出的这声欢呼声。这无疑更加证明,孙权已亲至公安城外的事实。
只不过让糜旸没想到的是,孙权武略这么拉胯,竟然在江东的威望还如此深。
他仅仅出现在军中,就能引得江东大军欢呼。不过想想也是,若论战功,孙权泛善可陈。
可要是论政绩,论用人,论稳定民生,孙权的确都有可取之处。况且精通权谋的他统治了江东近二十年,他在江东树立起巨大的威望也是正常之事。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这时糜旸开始好奇起,孙权为何会来公安城外。
难不成是吕蒙已经死了么?想起历史上吕蒙大致的死亡日期,再想想孙权突然来临这事,糜旸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糜旸命王洪找来一位江东降卒,而后他写了一封信,让这名江东降卒带回江东大营中。
若吕蒙病重,则大事可期。...孙权立于台阶之上,望着下方那上百位将校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他连日来一直郁结的心情有了缓解。
这些都是他孙氏基业的中流砥柱。孙权居于上位日久,他自有一番收复人心的招数。
只见立在寒风中的孙权,也不找处大帐会见诸将。他命身边侍臣谷利,让其从帐内搬出一张坐席。
而后他就这么在台阶的高台之上,席地而坐俯视诸臣。正如张昭所说,孙权来大军营内,最先要做的便是要安抚军心。
既然要如此,孙权自然不能一来就藏于大帐之中,不见人影。而在孙权坐下后,他望向下方的诸将,大声言道,
“之前我军之败,我已知晓。”听到孙权如此说,下方诸将还以为孙权要开始论罪了。
毕竟江东取得了那等大败,主将吕蒙难辞其咎,而他们这些在场的将校,也每个人俱有责任在身。
但就在江东诸将以为孙权要治罪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之前所败,实乃糜贼狡诈,非尔等之过。”
“而公覆、公奕、幼平三将为国杀敌,最后为国捐躯,更是无罪,反而有功,不得不赏。”
“公覆追封武锋将军,赏封关内侯,赐千金,因其身死,由其子黄柄袭爵。”
“公奕追封武毅将军,赏封宣城侯,因其身死,由其子蒋壹袭爵。”在考虑对蒋钦的封赏之后,孙权想起了蒋钦为人节俭不贪财这事。
于是他又言道,
“孤曾入公奕后室,见其母疏帐缥被,妻妾布裙。公奕能大贵却是节约之辈。虽然节约是公奕之美德,然其如今为国身死,孤不能让如此忠臣之家卷穷困。即敕御府为公奕母作锦被,改易帷帐,其妻妾衣服悉换锦绣。”
“令再赐芜湖民二百户、田二百顷,给钦妻子。”
“至于幼平。”想起这个他的救命恩人,孙权的语气一时有些哽咽。在这三人中,他与周泰的感情最深,周泰一身十数道刀疤,尽是当初在宣城时救他而留下。
“幼平追封武威将军,因其身死,其子周邵袭爵陵阳侯,并封骑都尉,统领幼平生前所有兵马。”周泰与黄盖和蒋钦不同,他在生前就已经封侯。
但顿了顿,孙权又言道,
“幼平对孤有救命之恩,今其又为国捐躯,因功封其仲子周承为都亭侯,赐兵一千。”在孙权对三员大将封赏完后,场下诸将脸上诸将都浮现了惊讶之色。
孙权对黄盖的封赏已经很丰厚了。封侯拜将是当世多少男儿的一生理想,因为黄盖的功劳,他的儿子不立任何功劳就可以承袭侯爵。
至于蒋钦与周泰更不用说了。蒋钦不仅儿子封侯,孙权还很体贴的怕他家人财货不足,生活困苦,又对其家人赏赐绫罗绸缎,又赐民田给其家人。
周泰则是做到了,如今江东绝无仅有的一门双侯。如此丰厚的奖赏令场下的江东诸将,在惊讶之后,心中都起来了别样的心情。
孙权对于败军之将不仅不罚,反而因为黄盖三将为国而死的举动,对他们大肆封赏。
这令场下诸将心中安定的同时,心中也大受激励。看着场下诸将脸上的不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并且往日之中的那副意气又渐渐浮现,孙权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孙权就是在用事实告诉场下诸将,黄盖三将能得到的,只要他们能好好为他效力,他们也能得到。
孙权故意在帐外,众人之前对黄盖三将封赏,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场下诸将心安,他要的是提振他们的士气。
而等今日他的封赏传开后,想来江东数万大军的士气也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就是孙权诸多御下手段其中之一。能凭借着不佳的武略,在乱世中保守江东不失,孙权自然有过人之处。
而就在孙权通过封赏阵亡的黄盖三将,来激赏起江东大军的士气时,这时却有士卒来报,说是公安城外有降卒归来。
而且这名降卒,还带来了糜旸给吕蒙的一封信。本来孙权已经令场下诸将的士气开始回升,但当听到城中的糜贼有信给吕蒙时,场下诸将的脸上又都浮现了惊疑之色。
这糜贼,又搞什么鬼?回想当初,他们第一次与糜贼交锋落败,就是因为孙桓。
孙桓就是收到了糜旸的一封信后,才一步步被糜旸所算计的。这糜贼如今又送信,想来肯定是不怀好意。
而想到了孙桓,江东诸将的脸上都感觉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疼。孙权见他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被糜旸的一封信,又弄的他的大将们开始惊疑不定起来,孙权这个气幼。
眼眸低垂的孙权,命身边侍者谷利将那封信取来。不久后,谷利将糜旸的那封信,交到了孙权手中。
而在场下诸将的注目之下,孙权自信的打开了那封信。他一生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封信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可就在下一刻,孙权的脸上竟也忍不住浮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不是孙权定力不够,实在是糜旸在这封信的内容太过令人惊疑。
因为这封信中的开头第一句话便是:吾闻大都督病痛缠身,不能自理。
是谁?是谁将吕蒙病重的这个消息传给糜旸了?孙权瞬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场下的诸将之中。
孙权不怕敌人如何强大,但他最怕内部有人沟通外敌。在之前吕蒙写给他的信中,明明告诉过他,他已经封锁军营,并没有让他病重的消息透露出半分,可如今糜旸却在不久后知道了这个消息。
若不是军营中有糜旸的内应,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件事。而且这内应身份肯定不低,否则无法在江东大军封锁营帐的情况下,还能将这消息传出。
场下诸将见孙权在看完信后,脸上也流露出了惊疑之色,那刚提起不少的士气又有着些许下降。
主为一军之胆。孙权用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全场,最后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了,几个位高权重的江东籍大将身上。
看来子布分析的没有错,那些人又开始要不安分了。但孙权也很快的在众将面前,收起了自己的审视之色,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糜旸信中的内容。
当看完糜旸信中所有的内容后,孙权不禁冷笑起来,
“这鹿真是好胆。”孙权的冷笑,令台下的韩当有些疑惑。如今在场下诸将中身份最高的他,当即上前一步问孙权道,
“至尊,糜贼在信中说了什么?”见韩当一问,场下诸将都对孙权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孙权没有将糜旸知道吕蒙病重一事说出来,他只是说道,
“糜贼欲邀子明一见。”孙权此言,场中诸人皆惊。如今吕蒙病重是他们都知道的事,这还怎么见糜旸?
可要是不见,糜贼可能会察觉异常,那他不得趁机作乱。就在诸将忧虑的时候,孙权指着韩当言道,
“你替孤回书一封,射入城中告诉糜旸,明日孤与其在城外相见。”听到孙权如此说,诸将才反应过来。
吕蒙虽病重难以下床,但如今孙权已到军中,军心已经稳固,那他们还担忧什么呢?
军心稳固的情况下,吕蒙是否病重,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要见吕蒙,就只是想确认一点:吕蒙是不是已经无法视事了。
管他们军心稳固不。...在离公安遥远的成都城外,正齐齐列阵着数千精神奕奕的士卒。
这数千士卒,正是刘备的另一支亲军。数千士卒夹道两侧排列,他们手中长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们的脸上全然没有要出征的恐惧,有着只有建功立业的渴望。
这数千士卒大多都是,刚参加过汉中之战的汉军。他们曾在汉中正面击败了天下至强的魏军,现在的他们正是士气最高涨的时候。
而在那成都城外的官道中央,正有上百位臣子正在恭送着他们的大王出征。
一身甲胃的刘备立于诸臣身前,其虽年老,但其现在身穿铠甲,腰配长剑,显得很是英气勃勃。
老而弥坚的刘备,这时正在与一位臣子对话。这名臣子身长八尺,容貌圭伟,仪容雍正。
身穿澹雅长袍头戴梁冠的他,虽这时不曾言语,但他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却油然的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人便是时任军师将军,为汉中王麾下头号谋臣的诸葛亮诸葛孔明。刘备看向诸葛亮,他言语中带着些歉意说道,
“荆州有难,偏劳孔明了。”自从刘备发出征兵齐聚鱼腹县的命令后,在整个益州最忙碌的便是诸葛亮了。
诸葛亮虽然任职为将军,但其实他在益州中,无论是政事,军事,人事都是其为刘备统筹管理。
而在法正得病后,便更是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诸葛亮一人身上。刘备深知刚经历过汉中大战后的益州,已经伤了元气。
在如此情况下,诸葛亮筹集兵力、粮草的难度无疑是大大增加了。但在刘备的歉意之下,诸葛亮脸上却并未浮现抱怨或者骄矜之色,他对着刘备一拜道,
“为人臣者,当为主排忧解难。”
“为主公筹集兵争所需,乃是亮的职责,亮唯恐筹措不及时,耽误主公大事,又岂会嫌累呢?”
“今亮已筹集三万大军在鱼腹县中,大军一应粮草也正陆续拨往鱼腹,主公到鱼腹之日,即刻出征东向,无有耽误。”听到诸葛亮如此说之后,刘备脸上浮现了笑容。
诸葛亮的能力,一直让他很放心。看着时辰已到,他即将出发,刘备对诸葛亮托付道,
“今孤当远离。”
“益州及太子,俱交付孔明了。”面对着刘备的信任,诸葛亮脸上浮现郑重之色,他一拜答道:“主公但可东向,无复西顾。”
“有亮在一日,亮必竭尽全力,为主公守护大业。”得诸葛亮一诺,刘备心中最后的顾虑已经都无。
君臣相知,无复有疑。而就在刘备就要上马离去的时候,突然从成都之中正缓缓驶来一座车驾。
随着行走,那车驾离刘备越来越近。但刘备的亲军似乎都没看到那驾车驾一般,任由他直直驶向刘备。
盖因那车驾上,挂着一面
“尚书令法”的旗帜。随着那车驾驶到刘备身前,车内细微的咳嗽声也传入了刘备与诸葛亮的耳中。
看到这人今日竟然出来相送,刘备不禁欣喜,难不成他的病快好了?在车驾停稳之后,一位相貌清瘦的男子从车驾中下来,他来到刘备身前对其一拜,
“主公,正来迟了。”刘备欢喜的把住法正的臂膀,他问道,
“孝直的病,可好些了?”法正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问题,他只是对刘备言道,
“自正跟随主公以来,每逢大战,正都在主公身边相伴。今日主公远征荆州,何意独舍正乎。”对于这个心腹谋臣,刘备笑答道,
“吾只是恐征途辛苦,孝直你有病在身,难以远行。”对于刘备的这个担忧,法正摇了摇了头。
“吾主向东,吾怎可在西。”说完后,法正遥望东方,他语气思念地说道,
“况顽徒在东,吾当接其西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