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杀身以报 申仪心思

酱油拌历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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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糜旸进入内室之前,他唤了张嶷一起进入。

    在这支上万人的水军之中,糜旸所搭乘的这艘楼船,既是大军的中军帅帐所在,亦是糜旸的居所所在。

    楼船上的内室更是糜旸的私密寝所。

    在糜旸带领张嶷进入之前,糜旸让关嫣先去往别室,而他就在内室中单独召见了张嶷。

    对于刘备此番安排的两位贤才,相比于吕乂,糜旸更为看重的是张嶷。

    历史上对张嶷的评价为:仪貌辞令,不能骇人,而其策略足以入算,果烈足以立威。

    为臣有忠诚之节,处类有亮直之风,而动必顾典。虽古之英士,何以远逾哉!

    这样的评价在一众季汉辅臣中,能与张嶷相媲美的亦不多。

    只可惜由于张嶷主要活动在后三国时期,所以他的事迹很少有人知道。

    在进入内室之后,糜旸让张嶷坐下,糜旸的这个举动令张嶷有些受宠若惊。

    他自小出身贫寒,这种出身令他从小受尽的忽视不少。

    今身份贵重的糜旸让自己进入他的寝室中,这是一种看重与信任。

    但是张嶷性格毅重,他亦不是扭捏之人,在对着糜旸一拜后,便在内室中坐了下来。

    在张嶷坐下后,糜旸问张嶷道:“伯岐对汉兴郡中申氏兄弟,怎么看待?”

    对于张嶷此人,在糜旸的心中,他的重要性不比邓艾差。

    接下来,他要想迅速控制住汉兴郡的局势,便需要利用好手中的每一张牌。

    虽然目前他在天下间有着一定的名望,目前手中又有着近万大军,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申氏兄弟这种地头蛇,糜旸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而张嶷这种允文允武的干才,将会成为他接下来极为重要的一条臂膀。

    面对着糜旸的询问,张嶷沉思一番后答道:“汉兴郡现今仅有三县,早在初平年间,西城、上庸二县便在申氏兄弟的掌控之中。

    二十多年以来,想来申氏兄弟在西城、上庸两县中势力已经根深蒂固。”

    “府君初来汉兴郡中,虽有威名在身,但威名未深入当地民心。”

    “故而当此之时,府君若想做到政由己出,则申氏兄弟势必会成为府君的阻碍。”

    “当初嶷任职的县中有贼寇攻城,嶷便怀疑贼寇此举,与县中的豪族未必没有关系。”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府君更应该对申氏兄弟怀抱戒心。”

    听着张嶷的判断,糜旸脸上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便是他为何寻找张嶷,来商讨如何面对申氏兄弟的原因。

    张嶷出身贫寒,这样的人,天然就会对地方豪强不会有着什么好感。

    加上张嶷曾经担任过一县功曹,功曹被称为右职,掌管着一县的人事升迁。

    有着这番履历在,张嶷对地方豪强也会比常人有着更深的认识。

    当初张嶷因为守护县长夫人,而在贼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开始闻名,但是什么样的贼寇,可以强大到攻打县城,甚至让县长弃城而逃呢?

    自小随着刘备四处征战的糜旸,也觉得这样的贼寇必定不是普通流寇,很可能就是县内的豪族招引来的外应。

    这亦是当世地方豪强惯用的手段了,养寇自重,一旦县令或者太守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招引贼寇攻城,驱散甚至杀害县长或太守。

    刚才在进来前,糜旸所说的那句“政由己出”已经让张嶷重新认识了糜旸。

    现在张嶷见糜旸脸上流露出赞同之色,他心中对糜旸有了更深的认识。

    方才在宴席上,张嶷见糜旸与申仪相谈甚欢的样子,还以为糜旸涉世未深,容易轻信人。

    毕竟糜旸战功卓着是一回事,但理政与打仗并不是一回事。

    理政的关键在于知世事,方才能理世事。

    张嶷是蜀中人士,对糜旸的过往知道一些。

    他听闻过糜旸“太子四友”的名声,所以他方才在宴席上只以为,糜旸乃是寻常不明世事的贵公子,才会对申仪缺少防备。

    现在看来,是张嶷多虑了。

    糜旸不仅善战,对于人心世事之险恶,亦是知之甚深。

    糜旸看向张嶷,既然张嶷对汉兴郡的局势有着清晰的认识,那么应当会有应对的方法。

    所以他继续问张嶷道:“既然伯岐认为申氏兄弟会成为吾的阻碍,那伯岐可有计略教我?”

    见糜旸询问自己有何计略,张嶷想起方才糜旸在宴席间的那副表现。

    从糜旸将他单独召进内室,询问他对申氏兄弟有何看法一事可知,糜旸心中应该早有除去申氏兄弟之意。

    所以方才糜旸在宴席上的那副做派,很可能便是为了迷惑申仪。

    在猜出糜旸的意图之后,张嶷答道:“若嶷所料不差,方才府君在宴席上所为,乃是虚与委蛇,故意降低申仪之戒心。”

    见张嶷猜出了自己的目的,糜旸笑着点头,张嶷果是智勇兼备之辈。

    不论是从完全掌控汉兴郡的目的来说,还是历史上申仪后来的表现来说,对于申氏兄弟这样可以轻易掀起叛乱的地方豪强,糜旸都没有放过的道理。

    但是糜旸又知道申氏兄弟的势力在汉兴郡经营多年,必定早已经深入到汉兴郡中方方面面,在这样的情况,哪怕他有一万大军在手,亦不能贸然行动。

    要么不动,一动就要一击毙命,不让申氏兄弟有反扑的机会。

    而要想完成这个目的,欲擒故纵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张嶷迎着糜旸的笑意接着说道:“府君英明,申氏兄弟不可卒除,此时府君不应与他们硬碰硬。”

    “依嶷所想,府君不如继续与申仪交好,进一步降低彼等戒心。”

    “申氏兄弟能盘踞汉东多年,想来亦是狡诈之辈,一时交好并不足以让彼等放低戒心。”

    “等将来府君到达上庸之后,一方面可暗地派人收集申氏兄弟罪证,另一方面可加紧操练麾下士卒。”

    “一旦府君麾下士卒练成,有一战之力时,来日再择机将申氏兄弟之势力一网打尽。”

    听完张嶷的计策后,糜旸高兴地站起身来,他来到张嶷身前,糜旸一起身,张嶷也立即从坐席上起身。

    这时糜旸握住张嶷的手赞道:“伯岐腹有良谋,果治世之才。”

    关于如何对付申氏兄弟,糜旸曾早与邓艾商量过,最后商讨出的计策与张嶷所建议的相差不多。

    之所以糜旸还要找张嶷商议,为的便是兼听则明。

    毕竟如今在他手下诸臣中,历任地方过并且值得信任的,便只有张嶷而已。

    现在有经验的张嶷亦提出相似的计策,让糜旸心中对将来清除申氏兄弟在汉兴郡中的势力,更多了几分自信。

    面对糜旸的称赞,张嶷有些愧不敢当,毕竟他也能看得出,糜旸可能早已经有了类似的谋划。

    在对张嶷赞完后,糜旸对张嶷继续言道:“之前吾一直有成立一支亲军的想法,可苦于无将率之人选。

    今日与伯岐一谈,得知伯岐是干才,吾想延请伯岐任吾帐下督一职,不知伯岐意下如何。”

    在当初荆州招兵结束之后,糜旸就有打算从原一千五的公安士卒之中,抽出五百精锐当做他的直系亲军。

    虽然他在之前的招兵之中,亦发现了不少可堪造就的人。

    但是在生死大事面前,相比于那些新投入的人才,已经经过历史证明过的张嶷,无疑是他目前更可以倚重的人。

    毕竟能力高低暂且不说,张嶷的忠勇,那可是历史有名。

    至于新招收的那些人才胚子,等他完全掌握汉兴郡后,自然会足步加以培养重用。

    糜旸现在是偏将军,没有开府的权力,但有些职位他还是能自行任命的,例如邓艾的书左,以及门下督一职。

    门下督,意为帐门下的都督,多为一军主将的亲军统率。

    能担任门下督一职的,必是主将的心腹亲信。

    而且门下督虽现在品级不算高,但亦是秩比三百石的职位,与一般小县县长的品级相同。

    而之前张嶷只是一州从事,秩比不过百石而已。

    将来随着糜旸军职的升高,张嶷门下督的秩比亦会水涨船高,最高可至千石,这已经算迈入高官的行列之中。

    见糜旸邀请自己担当他的门下督一职,张嶷脸上浮现感动之色。

    与他一同追随的吕乂,现今还未被糜旸授予任何职位。

    而且当初他护卫县长夫人杀出一条血路,虽立下功勋,但最后亦只是平级相调。

    如今他得到糜旸的看重,直接连跃三级,这是糜旸对他器重与信任的表现。

    张嶷当即对糜旸跪拜道:“蒙府君信爱,嶷必杀身以报。”

    糜旸前途无量,又敏锐英明,加上对他信重,这样的人,张嶷没有理由不追随。

    况且刘备之所以将他调拨给糜旸,就是让他好好追随糜旸的。

    张嶷性格持重,并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一旦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用生命去践行诺言。

    看着下拜的张嶷,糜旸连忙将张嶷扶起,而后他对着张嶷言道:“吾亲军五百,待到达上庸城中后,立即调拨给你。”

    面对糜旸的安排,张嶷自无不可。

    ...

    在西城县城中的县署之中,方才从楼船上下来的一脸酒意的申仪,正一人坐在内堂中。

    这时一人独处的申仪,他的脸上思绪之色不停闪动,看他如今的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在糜旸面前的醉意。

    申仪正在回想着刚才在宴席上的,糜旸的一举一动。

    从表面上来看,糜旸对他不如刘封那般高傲,亦不如张飞那般怀抱戒心。

    但申仪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兄长耳提面命的弟弟了。

    在独掌一城事务多年以来,他对于人心莫测这一点,有着清晰的认识。

    而且糜旸威名显着,对于这样的人,申仪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单单通过一次会面,就对糜旸的为人下判断,这不符合申仪的性格。

    申仪并非是起了反叛之心,只是他知道,糜旸作为汉兴郡的太守,又有着一万大军在手,若是他对申氏一族起了什么歹心的话,那无疑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其实对于申仪来说,他并不在意汉兴太守是谁,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就是太守。

    他最在意的是,汉兴郡的太守会不会对他申氏造成威胁,会不会阻碍他申氏在汉兴郡中的势力扩张。

    所以接下来糜旸的态度与行动,决定了申仪对他的态度与行动。

    虽然糜旸手中有一万大军,但是他申氏在汉兴郡一地经营多年。

    若万一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占据地利人和的申氏族兵,不一定没有一战之力。

    在思索之后,申仪伏在桉上开始写信。

    不久之后,一封信笺就已经写好。

    申仪呼唤进一位族人,在这位族人进来后,申仪将手中写好的信递给他,让他连夜出发,将这封信送到上庸城中的申耽手中。

    这位族人在取过信后,便快速离去。

    在族人离去之后,申仪熄灭了房中的灯火。

    就看接下来糜旸会怎么做吧。

    若他真的无有歹意倒也罢了,若他接下来有什么坏心思,那么申氏一族亦不是好惹的。

    怀抱着这种想法,申仪最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不久之后,上庸城中的申耽收到了申仪的来信。

    在看过信中内容之后,申耽的脸色颇显沉重。

    他知道他弟弟的性格,相比他,他的弟弟更多了几分野心。

    以往申仪积极进取的态度,的确对申氏一族势力的扩张,起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今非昔比。

    当初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汉中郡周围并没有太过强大的诸侯。

    所以他们申氏才能在乱世之中,凭借在当地的影响力快速壮大。

    但在如今,汉中王刘备已经基本统一荆益两州。

    在这样的情况下,申氏一族不能再有丝毫不臣之态露出。

    这也是他当初将妻儿以及宗族,都迁往成都为质的原因。

    申仪若再不改改他的性格,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害了申氏的。

    在这种想法之下,申耽当即写了一封回信,让这位申氏族人带回西城给申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