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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袍,裹着她几近**的颤抖身子,轻轻抱着她,快步往他所住的客栈走去。
那是这个祥云镇最好的客栈了,金字招牌,三层楼阁,而那大门前还站了两排带刀侍卫,似乎在保护着客栈里的某个重要人物。
“御史大人。”侍卫见了抱着玉清走进门来的男人,恭敬请安。
男人不置一语,抱着一直将螓首埋入他胸膛的女了,往二楼的最上等客房而去。
客房门口,分明也守候着两个侍卫和一个小厮。
“御史大人,您回来啦。”小厮连忙为男人打开客房的门扉,一双眼好奇的望着男人怀里的女子。
“在外面守着吧。”男人吩咐一声,抱着玉清走进房来。
他将玉清轻轻放在睡榻上,玉清的身子仍是颤抖着,秀发凌乱,脸上泪痕斑斑,双眼如小鹿般惊慌无助,细肩上全是青紫,分明还没有从那份恐惧中完全脱离出来。
他看着她,心里满满的全是心疼,恐怕以后,这个女子是再也摆脱不了这份阴影了。此刻,他很想抱着她,给她温暖与依靠,却又怕吓了她,遂只能轻柔喊她一声:“玉清。”
女子的长睫轻扇,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神终于看向他,却只是短短的一瞥,突然又将身子缩在床角,螓首搁在膝盖上,低低一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男人不得不站起身来,抑住自己的担忧,安慰她一句:“睡一觉就没事了。”遂轻步走出门来。
等走到外面,他对仍守在门外的小厮道:“即刻去准备一辆马车,越朴素越好。”
“刚才那个女子是?”小厮却是问出自己的疑惑,继续道:“万一她是对方派来的人”
男人打断他:“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你不要怀疑她!即刻去准备马车吧,我不能将她牵连进来。”
“好吧,我这就去准备。”小厮这才放心的退下去办事。
等小厮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男人立即往旁边的客房而去。
进门入了屏风后,便听得一阵悉悉籁籁的脱衣声。
半晌,等他再走出来,已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俊朗公子,哪还见得那粗眉落腮胡的五大三粗模样。
他唇边带着一抹邪佞的笑走至窗边,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狭长的细眸微眯。
那个禽兽跟上次那个禽兽一样,都让他给废了,不能人道做不了男人,只是他对他们禽兽行径的小小惩罚。至于那个禽兽交代的杏娘,他会直接将她扔进最下等的花楼,让她亲自尝尝被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
想到这样,飞扬的剑眉微皱起来,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会在这里遇到了玉清。
一切原由,他是知道的。三个人的情,注定是纠缠不清,也注定有着伤害。
所以,玉清选择了离开。
此时玉清受到的伤害,皇甫那小子是根本察觉不到的吧,因为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素月了。他原本以为皇甫会慢慢接受玉清,会爱上玉清的,没想到失踪一年多的素月突然回来了。
玉清心底的伤痕他看到了,他为她心疼着。
“御史大人,马车准备好了。”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窗边的银袍男子立即收回窗外的目光,往那挂着山水画的墙壁走去,稍稍转动墙边的一只花瓶,便见墙壁上出现一道通往隔壁的暗门。
他走进去,暗门缩起,墙壁立即又恢复了原样。
睡榻上,女子仍是抱着自己缩在床角。听到响声,只是淡淡的一眼,又沉回自己的思绪。
“玉清,好些了吗?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他走至床边,对女子轻道。
女子不出声,却是裹紧身上的宽大衣袍,静静下榻来。
他轻搂着她的肩,带她往门外而去。
门外那个小厮仍是守着的,他看一眼面前的男女,眼里闪过一丝暧昧。
而后对银袍男子道:“马车停在后门。”
“好。”男子了然,搂着一直不出声的女子往客栈后门而去。
那僻静的后门果然停着一辆稍显简陋的马车,车头坐着一个拿鞭的老头。
“秦大哥,我想回茶花村。”一直静默的玉清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有些嘶哑。
秦慕风宠溺一笑:“我先带你去买套女子衣物,再回茶花村。”遂轻扶玉清上车,吩咐车夫起程。
他们回到茶花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玉清已换了套素色朴素衣裙,背上背着那个小竹篓,等走到小木屋门口,她凄绝的脸上换上一抹安然的淡笑。
“小姝,姐姐回来了。”她对坐在桌旁的女子叫到,笑容看得秦慕风有些心疼,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坚持要去找回那个小竹篓,坚决要买朴素的衣物了,原来这个善良的女子是不想让亲如姐妹的小姝担心。
灯下的女子站起身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小姝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就是有些凉了。”
玉清有些心疼:“嗯,辛苦小姝了,因为姐姐今天遇到了秦大哥,所以回来的有些晚。”
“庄主来这里了?”小丫头终于看到了玉清身后的男人,惊叫起来:“庄主,你来了!”
却在最初的惊喜后,沉静下来:“这里很破的,委屈了庄主。”
秦慕风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房是疼痛的。
很小的一间木屋,甚至都没有他卧房的十分之一大,用木板隔成一个小间,一扇小窗,一张用杉木打制的方桌,四把椅,都没上漆,却有着岁月的痕迹。桌上一盏油灯,灯下两碟没有油星的素菜,饭瓷里的清粥清不见米粒。
再看眼前这个曾经娇俏可爱的小丫头,一张红润的脸蛋瘦了一大圈,泛着被烈阳暴晒的暗黑,一双大眼满是疲累,很是让人心疼。
难怪玉清会瘦得这么厉害的。原来这两个女子的日子是这般清苦。
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揍皇甫那家伙一顿。他今日正拥着素月在昭告天下他的正妃的归来,却不知他的另一个妻正在这穷乡僻壤受苦!这样对玉清,很不公平。
“秦大哥,坐下一起吃吧。我再去煮些米饭来。”玉清放下竹篓,对他歉意一笑,就要走去灶台。
秦慕风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往外走。
“秦大哥”
直到走到院外的那棵山茶花树下,他才放开她的手。
“玉清,跟我回落叶山庄,让我好好照顾你。”月光下,那双眼很坚定,也藏着某种情愫。
玉清躲开他火热的眸,看向那夜色下的朦胧远山,道:“我喜欢这里。”
秦慕风搂住她的双肩,语里全是心疼:“你瘦了好多,你知道吗?我不忍心看着你吃这些苦。”
玉清看向他:“虽然苦,但是我新生活的开端。我喜欢这里的清净。”然后淡淡一笑,云淡风清,道:“秦大哥怎么会来这里?”
秦慕风终是无力放开她,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来办一件重要的事,等办完这事就会回京。”
“那请秦大哥回京后替我保密好吗?”
他看向她:“你这样躲着他,能忘得了他吗?”
玉清沉默下来。
秦慕风深深看她一眼,再道:“我现在要回客栈去,明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遂转身走向那夜色,片刻消失在那片夜色中。
玉清则是静静望着那明月,思绪纷乱。
她,真的忘得了他吗?
二日,秦慕风果真如约来了茶花村,远远的便见到半山腰采茶的玉清和小姝。
他先是将马车内的一些生活用品和米粮放进小木屋内,然后才去了那半山腰。
一排排错落有序的半人高茶树里,姑娘们十指尖尖,利落的采摘着那圈新绿。
他一身飘渺素袍上了山腰来,顷刻便见姑娘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看向他,小脸立即有了娇羞。
他轻笑,只是望着人群中,那个脸色稍显苍白的女子。她只是低眼摘着荷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直到小姝用手肘轻轻撞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她看着他,有些轻咬唇瓣。
他朝她走近,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那轻咬唇瓣的动作似是极力忍着什么。
“玉清,你不舒服吗?”他刚问完这句,便见女子捂着肚子,神色十分痛苦“痛”她终于喊出这一声,顷刻便软下了身子。
他慌了,连忙抱起她,往山下奔去。
四处搜寻,始终寻不到一家医馆。打听了,才知,这个村庄没有大夫,看大夫要去镇上。终于,他不得不抱她上马车。“快,去镇上!”他吩咐车夫。
怀中的女子已经是抱着肚子缩起了整个身子,她睁开眼,虚弱道:“秦大哥,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出事了,一这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他。秦大哥”眼里满是恳求。
秦慕风抱紧她,胸口痛起来。“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你一定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的。”
遂厉声吩咐车夫:“再快一些,快!”只听得马蹄声更加急促起来。
等到了医馆门口,他抱着她快速冲进去,朝大夫吼:“快来帮她看看,她肚子里有胎儿!”
老大夫颤微微走过去,利索地为玉清试了脉息,然后快速开药方。
秦慕风握紧玉清冰冷的手,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焦急得不能自己。
即刻便见一个小丫头端了碗汤药过来,老大夫道:“快给她服下吧,她是动了胎气。”
秦慕风撑起玉清的身子,将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接过小丫头手中的汤药,细细喂她喝下。
老大夫在旁边叹息:“你不该让你娘子这般劳累的,她现在有了身孕,要好好休息,不能受惊吓。如果刚才再晚来一步,这肚中还未成形的胎儿估计要胎死腹中。”
秦慕风不去争辩老大夫的话,而是将喝过汤药的玉清紧紧搂在怀里,心疼的抚触着她苍白的容颜。他看着她羽睫轻扇,血色尽失的唇瓣颤抖,发出微弱的话语:“我的孩子保住了吗?”
他抱紧她一些,怜惜的道:“大夫说没事的,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孩子才会健康。”
她听话的阖上眼眸,静静睡去。
大夫看他一眼,往外室走去,他起身跟着走出去。
“尊夫人这身子以后如果不好好调养,恐怕会随时都有小产的可能。”老大夫抚着山羊胡,语重心长:“不能再让她过度劳累,也不能再让她受到惊吓,孕妇没有营养她腹中的胎儿会畸形或成死胎。当然,尊夫人体虚的最大原因是她体内有一种慢性毒素,所以导致阴虚。”
秦慕风剑眉一挑,想起上次皇甫抱着她去他漪红楼的情景。律说玉清中的是一种大夫不能解的毒,那就是江湖上的奇毒了。
他连忙往内室而去,托起榻上女子的手,为她轻试脉息,顷刻,他的俊脸沉重起来。
两日后,他带着她坐在茶花村的小溪边。
“玉清,大夫说你爱到了惊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始终是担忧着,募非是对方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找上了玉清?
脸色稍微红润些的玉清看着远山,低喃:“我怕悬崖。”
秦慕风有些明白了:“既然惧高,为何还要去采茶?”
玉清苦笑:“我和小姝一身清贫,不采茶哪来的饭吃。更何况,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眼里却透着坚强。
秦慕风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他。而后道:“为了孩子,你跟我回京好吗?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你现在的身子很虚弱”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小产,这句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怕这个女子再也承受不起。
“我不想回去那里。”为了肚中的孩子,她是动摇的。但,那里始终是她的伤心之地啊。
“我在城外有座避暑别院,那里很清净僻静,适合养胎。也离京都有点距离。我让容大娘过去照顾你,你们娘俩也能好好团聚,不是吗?”
凤姨。她是对不起她老人家的,她拖累表哥太多。
“还有小姝,那丫头吃了不少苦,脸也瘦了好大一圈”
还有这个亲如姐妹的小姝,跟着她吃了太多的苦。
她看着清澈的溪水,终是点点头:“谢谢你,秦大哥。”
秦慕风笑了:“两日后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去。”
“嗯。”玉清轻应,却是娥眉微蹙。
再过两日,他带她来了那座别院。
那里果然是座很幽静的别庄,依山傍水,四周树木成荫。
他们没有入城,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院里很清雅,通往前厅的小道上摆放着修剪整齐的玉麒麟,回廊前植着美人蕉,静静的,只闻丛林里鸟儿的欢叫声。
前厅守着两个素衣丫鬟,一个老妇人从厅里冲出来“清儿!”
“凤姨。”玉清看着这个老妇人,心里满满的全是愧疚。
容凤娘上前一步,心疼的看着清减不少的玉清,万般言语哽在心头。
清儿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那日她将清儿往那个男人身边推,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局。
如果那个男人和清儿相爱相守,那么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可以随风飘散。毕竟纭娘地下有知,定是想要清儿得到幸福的。她本以为那个男人是爱上清儿了的,没想到他终是负了清儿。
都是她的错,错在当初不该妄想利用清儿为纭娘报仇,不曾想就这样害了清儿。
再看一眼清儿身后的银袍男子,她的心头又有了些许安慰。至少现在还是有个男人爱着清儿。
遂压下心头的思绪,掺着清瘦的女子进屋,自是一番寒暄。
安置好玉清,秦慕风去了硕亲王府。
此时,皇甫律正在书房处理公事。这是他这一个月来养成的习惯,每日在书房待到深夜,然后才回寝居。
不等下人通报,秦慕风直接走进他的书房。
那个藏青袍男子在灯下阅着信笺,剑眉深锁。
听到开门声,抬起眼来。
“素月还好吗?”秦慕风银袍一撩,悠闲的在椅上坐了。
“还好。”皇甫律站起身来,走到秦慕风旁边坐下,这两个字后,就没有关于素月的任何话了。
秦慕风打趣他:“好不容易找到素月了,你该珍惜如此良宵之夜才时。”
皇甫律在他话中听出一丝另外的情绪,他看向他戏谑的脸,却在他眼里找不出其他点滴。
遂道:“祥云镇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秦慕风终于恢复正经:“这个御史倒是装扮得好,虽然没有把幕后主使引出来,倒是捉到了条小鱼,总算是条线索不是。”他轻笑:“亏你想得出这个点子来,如果我真被那小狐狸迷惑,估计自己在哪里死的都不知道。呵呵,故意放风出去,说御史大人去祥云镇散心。那排场真够大的,让我这御史大人着着实实风光了一回,还遇到了”
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律,你早就知道对方盯上御史大人了?”
皇甫律自是明白他有些话没说出口,也没深究,只是道:“是我推测出来的,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这样做。从五品到一品,他们都动过,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他顿住,再道:“宗人府那杀手知道无路可退,终于肯招供主使者,果然还是焦如序。只是这次,他跟红衣圣勾结上了。现在正在追捕他,这次,定直接送他去地府。”
“这销声匿迹多年的红衣圣是打算复出了,只是这次似乎是做些秘密杀人的勾当,江湖上早有传闻,这个魔教似有称霸的野心。他们善使毒,用药迷惑人心志,继而让人做傀儡为他们办事。”秦慕风说出自己收集到的一些情报。
皇甫律剑眉微锁:“那红衣圣的圣主可是叫仇雪伶?”这一刻,他想起那个洞里的那个老妇人是前红衣圣圣主,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才放了他跟玉清。
“听说那仇雪伶曾是前圣主白叶玄的大徒弟,得白叶玄真传,会使情花毒。”
“那这仇雪伶定是这红衣圣圣主无疑了,只是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欲置本王于死地?”还有这神秘的谋杀案。
两人静默起来,感觉到一张沉重的网朝他们密密压过来,有些喘不过气。
“律,你果真要放弃玉清吗?”半晌的静默后,秦慕风突然问出这一句。
而皇甫律则是俊脸沉重起来,带着痛苦,他哑声道:“我目前正在找她,不知她去了哪里,那个送别她的瘦小男人和车夫慕名失踪了。”
“如果你找到她,你会怎么做?”秦慕风再问。
皇甫律剑眉深锁,沉默起来。
秦慕风道:“律,你要看清楚,你到底爱的是谁。我一直以为你是爱上了玉清的,没想到你终是放弃了她。只能说,天意弄人哪。”
这样一声叹息后,他对那个剑眉锁得更紧的男人继续道:“夜深了,你去歇息吧,素月估计在等着你。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却在转身的时刻,听到身后的男子道:“我不能放弃素月,是我负素月在先。”
秦慕风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可是你现在也负了玉清!”
皇甫律再次沉默,身侧的拳握得死紧。
“既然放弃了,就不要后悔,也不要再伤害她,她承受不起了。”这一句后,秦慕风脚步不停,疾步离去。
皇甫律则是在灯下坐了,取出怀中的碧玉钗,利眼满是忧伤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