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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临下凌空打出的追魂掌势大力沉,黑衣人武功虽高,怀里却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妪,此时此刻,只有勉强躲闪的份。
可怜的是,那黑衣人怕被人认出身份,江湖上不免又多出许多听云道长的花心笑谈,本派的青阳剑法一概不敢使出,只凭借极高的轻功与魏九渊纠缠,三招之内已显颓势。
黑衣人左突有闪,正苦于应对,却听远处的高台方向喊杀声震天。
魏九渊跃到高处,转身看时,才见一队人马已经跟高台近处十三楼和龙羽卫的人打了起来,其中几个身手不凡者已经攻到看台高处,特别是那个头戴斗笠,身形消瘦的女子,手中长鞭左右挥动,数名全副武装的龙羽卫居然形同虚设,纷纷被长鞭抽到了台下。
要说十三楼中除了楼主魏九渊,也不乏薛朝、李杜、史胜那样的高手,可是高台之上却不见各楼牧的身影,只有几十名身手一般的兵士苦苦支撑,不多时,已被红莲教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阉贼,太子在我手上,还不收手,放我师父离开?”
沈雪吟的声音远远传来,燕戈行心下一震,不禁脱口而出:“叶姑娘?”
常牧风听得清楚,此时未免为这位师弟的愚傻感到好笑,高声讥讽道:“叶姑娘?难道师弟一直不知你身边的这位叶姑娘正是红莲教圣使沈雪吟?”
“沈雪吟?红莲教?”
燕戈行呢喃着,口中一直重复着“红莲教”三个字,想了片刻才猛然想起师父曾说过,青阳剑宗正是被红莲教所灭。
“师兄是说那个灭了剑宗的红莲教?”
“还有哪个红莲教能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挟持当今太子?”常牧风抬头望着高台上被沈雪吟和二护法梁古夹在中间抖成一团的“慕容拓”,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坏笑。
此时,魏九渊却又朝着高台那边喊道:“哈哈哈,原来是沈鳌沈大人的千金到了,当年你为了逃出玄阳城,吃了亲生父亲身上割下来的肉,今天可否好心告知本官,味道如何啊?”
一语既出,台下嗡嗡嘤嘤,议论声不绝。
当年沈鳌在玄阳城门口当众凌迟,为绝同党逃逸,出城者必要食肉一片,年仅三岁的沈雪吟自然也不例外。
“原来是沈大人的女儿!莫不是为父报仇来了?”
“呸,沈鳌当初大权在握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怎配大人二字!”
“唉,只可怜当时沈雪吟还是个孩子。”
“……”
被魏九渊激了一句,沈雪吟只觉喉咙甜腥,一阵干呕。
是的,当初城门处的官兵盘查得紧,是那位神秘的高人悄悄点了她的穴道,强行把一片行军锅中烹得半熟的人肉塞进了她口中。
她记得清清楚楚,一位小时候因染上天花,满脸麻坑的将领捏着人肉递到她嘴边时,曾一脸坏笑,指着不远处绑在旗杆上行刑的父亲对她说:“肉是从沈大人身上割下来的哦,很香的,快吃吧。”
彼时,沈鳌的左腿已被片得露出了骨头,脸上表情扭曲,却对这边露出了一丝惨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吃了父亲的肉,整整吐了两天两夜。
后来,她掌管了红莲教,派江寒带人将那名将领一家老小绑到了关外。她将他关在特制的木箱里,只露一个脑袋卡在外面,丢到大漠之中,每天派人喂食喂水,好生伺候,却不开箱,只任那人吃喝拉撒全在木箱之中。
酷暑之中,整整三月,那人排出的污秽塞满了密不透风的木箱,污秽之中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蛆虫,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皮肉。沈雪吟命人以百年老参为其吊命,那人每日哀嚎,直到下半身被虫子啃得只剩一堆白骨,才有幸咽气。
想到这里,沈雪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捏着“慕容拓”喉管的手掌用力,再次朝着远处的擂台大吼:“阉贼,我父亲之死虽是蒙月儿一手所为与你无干,可是今日你却甘当慕容拓的走狗,为虎作伥,红莲教是万万容不得你十三楼的。还不快识相放了我师父,将来也好赏你死个痛快!”
“哈哈哈哈,沈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仔细算算,死在你红莲教手上的人恐怕不必十三楼少吧?何况,我十三楼是太子一手着办,官家正统,所杀之人哪个不是罪有应得?”魏九渊冷冷一笑,朝着沈雪吟这边大声回敬。
此时,擂台上的黑衣人见怀里的叶无欢又吐了几口黑血,再不管自己有无生命危险,将其扶坐在台上,坐在叶无欢身后双掌并出,拍向其后背,施展内力为其续命。却听叶无欢又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云师兄,是你来迎娶我了吗?”
“是,是我,师兄来娶你了,娶你回邙山!”
听云道长呢喃着,两行清泪滚滚落下,叶无欢和赵海棠他都爱,眼前这个却又爱得更深沉些。他只怪自己太多情,又太薄情。
见魏九渊大言不惭,梁古忍不住接话喊道:“朱阳城柳员外家两岁的娃娃可该杀?白阳门主八旬老母可该杀?司徒策一家不满十二岁的孩童三个可又该杀?”
“哈哈哈,”魏九渊双手向后一背,目色鄙夷,看着沈雪吟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那群蠢材办事不利,没想到你家圣使能吞得下生父的臭肉,留下了这个活口,如今却又怎样,还不是成了一大祸患!”
“阉贼,废话少说,只问你放与不放?”
沈雪吟一心只想着先救下师父,再取慕容拓狗命,再次大喊道。
“哼哼哼”,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从魏九渊喉咙里传来,只见他对着被沈雪吟和梁古挟持的太子作了个揖,尖声喊道:“太子殿下,你说呢?”
沈雪吟只觉身旁的太子猛抖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在听到魏九渊的话后,那名吓得抖个不停的太子,居然大吼一声“魏大人说话算话,饶我妻儿”,不等沈梁二人反应过来,一下子徒手抓起梁寒横在颈前的长刀,猛割向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飞溅间,“慕容拓”已经倒地不起。与此同时,哐哐哐,三声锣响在顾宅上方响起,寻声望时,只见黑袍冷凌正站在顾宅中最高处的屋脊上,坏笑着敲响手中铜锣。
“中计了!”
梁古大叫一声,正欲和沈雪吟一同跳下高台,却听嗖嗖嗖风响,抬头看时,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朝着高台攒射而来。沈雪吟眼所能见的,只是顾宅高墙之上那几十名弓弩手,眼所不见的,是潜伏在顾宅之内的成百上千名弓箭手组成的军阵。他们严阵以待,早已瞄准了高台之上飞扬的太子符节,只待锣声一响,万剑攒射,永绝红莲后患。
“圣使快跑!”
梁古大叫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在沈雪吟头顶撑开一把无形铁伞,挡开密密麻麻落下的箭雨,一边踢起假慕容拓的尸体,挡在自己身侧,须臾,那还温热的尸体已被乱箭射成一只刺猬。
……
“于大哥,怎么那么多人想杀太子啊,慕容拓真的该死吗?”
擂台下,被于满江拉着躲进角落的黄兄弟望着远处的箭雨,眉头皱成了一团。
于满江猛地将这个不要命的往后一拉,悻悻道:“慕容拓该不该死我不知道,反正我于满江不该死,你是我于满江的小兄弟,更不该死!”
……
啪啪两声。
观澜阁中的苏婳解开了段非烟身上的穴道,将一只早已打好的布包丢到了她面前,包裹里有十几两银子,两身换洗的干净衣服。
“你走吧,回澜沧盟去,再也不要被他找到!”
段非烟活动了一下筋骨,摸着包裹,疑惑地看着苏婳:“你不怕常牧风怪罪?”
“呵”,苏婳冷笑一下,“怪罪又如何,大不了把命给他。”
见段非烟似有迟疑,苏婳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燕少侠若是真为救你来了四象岛,也不希望你在这里掣肘,如此反而受制于人。”
段非烟见她决绝,又念她的话说得着实在理,也不再有推脱,慌忙携了包裹从观澜阁里跑了出来。临出门时,却又被苏婳叫住,只见她一撩裙摆,从套在大腿处的皮套里解下那只常年随身携带的匕首,强行塞进了段非烟手中。如今,段非烟的苗刀被常牧风夺走了,也好以此防身。
段非烟再三谢过了苏婳,出门时才发现,门外四名破军楼的手下不知何时已被麻翻在地。此时,却听苏婳的声音再次传来——楼下四象岛中有艘小船,船家我已打点好了,你只管上船就是,一路南下,回你的澜沧盟去,万勿回头!
段非烟的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婳缓缓地坐到了床边的梳妆台前,拿起桌子上的檀香木梳轻轻梳理着长发,铜镜里的女子双目晶莹,望着镜子外的自己,喃喃道:“常少侠,她心里没你,我便放她走了,你会怪苏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