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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当车!”成巫是这么形容自己原先的宗族的,他已经将自己包装成了幡然醒悟,投效贤主的堪乱之士。+,一如当年的齐太公,尝事殷商帝辛,帝辛无道,方才去之归周。
另一方面,他也是成邑的“情报总管”在赵无恤的授权下,像一只八爪蜘蛛般,利用宗亲关系、登门卜筮等机会,将丝网布满成乡。
所以上次在乡寺开磨菽豆时,几名成氏族人前脚才开始散布谣言,后脚就有人向成巫告密。
墙倒众人推,有几个成氏大宗还保留的竖人侍女,只需要升米斗粮的收买,加上成巫空口的许诺,就能化身为他的小小鸟儿。每天十二个时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墙垣里的成氏主人,那些不满、憎恨、阴谋,都会第一时间通报成巫。
于是,赵无恤从中得知,成翁最近似乎在谋划什么,在下宫集市的日子,还派人出乡,和他在赵仲信麾下的大儿子成何有往来,似乎是想对赵无恤刚刚填满麦子的府库,做些什么。
“这是第三次了。”赵无恤在乡寺中自言自语道。
从一开始的拒不出迎,到抵制代田法和冬种,再到这一回,成氏已经连续作死了三次。赵无恤觉得,自己对他们的优容,已经足够了。
麦熟之后,他还有许多重要的大事要做,如果放任这个内患继续存在,便总是要分神。何况,后世有句话,叫做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于是他让亲信虞喜将成巫喊来了乡寺。
黑瘦的成巫脸上画着神秘的眼影,头上插三根鲜艳的野雉羽毛,穿着三老的装束,刚进门下拜,赵无恤便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余近日来翻阅邓师送来的郑国刑书,看到里面摘录了祭仲说过的一句话,颇有感悟,今日与三老共享。”
赵无恤盯着成巫,目光灼灼,让他不敢直视,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
“祭仲谓郑庄公曰: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心腹之患乎!”
成巫听罢,心中一颤,联想到成氏大宗近来的动静,君子,这是在暗示他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凡事要及早处置,别让祸根滋长蔓延,一滋长蔓延就难办了。祭仲当时屡次进谏,让庄公早点找机会,把尾大不掉的弟弟共叔段铲除掉,以免成为大患。
但春秋的首霸郑庄公,却用“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搪塞了过去。
结合前因后果,赵无恤知道,郑庄公这个腹黑男是觉得时机未成熟的缘故,所以就玩起了先纵恶导叛,再起兵镇压的把戏。
但赵无恤的情况又有不同,以他现在对成乡掌控程度,振臂一呼,则千余男丁可以为他前驱。即便用一些酷烈狠辣的手段,内部也不可能出什么大乱子。
所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他露出了微笑,上前几步,执着成巫的手亲切地说道:“乡三老上任半年,政绩斐然,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成翁欣慰族中出了你这等材士,故前日差人来奏报,说是有意将成氏家主之位传予你瞧,这是说明此事的简册。”
“家主!我?”
成巫惊得张大了嘴。这事情,从未听说,也绝不可能啊,成氏的宗子,明明是赵仲信的家臣成何。
接过简册从头看到尾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顿时额头冒汗,心中突突狂跳。
遗书,这是一册成翁“亲笔所写”的遗书!
今天的君子,似乎受了那把新获得的吴中宝剑影响,开始展露锋芒,暗含杀意。
赵无恤见他明白了,便意味深长地说道:“余听闻成翁又病了,三老可否代我上门前去探望?”
成巫咬了咬牙道:“仆臣明了,这就前去。”
在他踏出门槛前,赵无恤又幽幽地说了一句话,让内心依然有些发虚的成巫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余可不是晋文公,你也不要让成翁,做卫成公。”
赵无恤当然不会让成巫单独去做这事,他派虞喜帅轻骑士扈从,像往常巡乡那样缓缓出了厩苑。在离开乡民的视野后,却又使马儿衔枚,悄悄在成氏庄园之外散为五个伍,远远监控,务必不叫可疑的人逃出。
又让田贲、井各自带步兵两,随同成巫入内。
田贲是个亡命徒,且对成氏极其厌恶,为赵无恤做一些脏手的事情,他乐意之极,而且还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井的那一两秩序井然,是维持稳定的不二人选。
无恤特别嘱咐他们,只除首恶,不许劫掠滥杀,他可不想引发骚乱和哄抢,而是在迅猛一击后,平静如水的过渡。
是的,简单来说,只是为成氏,换一个家主而已,挑去几枝戳手的荆棘而已。
成巫下了牛车,默然走在队伍最前方,再次踏入了成氏庄园。半年前拆除的石墙任有少量遗留,成巫却无心感慨物去人非,他一直想着君子在他出门前,说的那句话。
当年,晋文公归国后,恨卫国在他流亡时的冷落,又恼火卫成公投靠楚国。于是在城濮之战获胜后,这位诸夏盟主就搞起了秋后算账,派巫祝前往鸩杀之,但卫人贿赂那巫医,放的毒被减量,所以卫成公侥幸未死。
君子这是在暗示他,做事,手脚干净些,不要拖泥带水。
这里的竖人侍女们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树林未伐,而群鸟尽散,所以今日庄园的里闾门洞大开。
成氏族兵在半年前早已被剥夺殆尽,兵甲全部被乡寺收缴,只剩下一些胆怯的族人,将自家的门紧紧关上,生怕受到波及。
所以成巫一路畅通无阻,穿堂过室,唯一的阻碍,却是在成翁的居所之外遇上的。
成叔战战兢兢,而一脸阴沉的成垄,则对不请而来的成巫怒目而视,他说道:
“乡三老,你今日前来,是要作甚?”
成巫已经稳定了心神,他个子矮小,身高不及面前的两人,便昂着头道:“登门探望鸠杖老者,乃乡三老抚恤孤寡老弱之职责所在,何况,我也是成氏一员,二位请让开,我要进去为阿翁诊脉治病。”
成垄唾了他一口:“你还有颜面自称成氏族人?治病探望要带如此多的兵甲么?还是说,是要像对付成氏季子一般,送上一盏毒药?”
成巫被揭了脸,心中暗恼,这个冥顽不化之人,就是君子的阻碍!
倘若成翁死去,剩下的人里,成叔懦弱,不足为惧。但这个成垄,却像当年的殷顽民一般,而且从成巫听闻的消息看,此人也是和外界联络最积极的人。
成巫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任人唾骂,像条狗一样被驱逐出族门的庶孽子弟了,他的身后,有了强大的靠山。
于是他眯起了眼,淡淡说道:“成垄昼饮,恐怕是醉了,为免惊扰阿翁,田司马,劳烦你将此人带下去如何?”
“唯!”于是成垄便被田贲一把从门楣便揪开,他想嘶喊提示屋内的成翁,却被几名赵兵捂着嘴,拖到了众人目光看不到的角落里。
最初,还能听到成垄肢体的挣扎响动,可没一会,就彻底不吱声了。
田贲回来时,面不改色,只有脸颊和双手上,沾着几滴醒目的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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