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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魔看着田小勇,忽然大嘴团成了一个圆形,接着一阵凄厉地声音从它口中响起,一股如有实质的煞气往田小勇射了出来。
田小勇亲眼看到过那煞气腐蚀金属的威力,连忙闪身往旁边一躲,可因为灵气神识被削,脚上又有伤,终于慢了片刻。
一缕煞气擦着田小勇右臂而过,只听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田小勇的右臂上血肉迅速地枯萎了下去,不多时,这轻轻的一擦之处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田小勇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足下的剧痛和手臂上的剧痛不断袭来,可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感到可怕的,是完全的绝望。
此时的他已经退到了钢水池的一边,那暗红色的钢水夹带着一朵朵升腾起来的火苗正逐步蚕食着自己的领地,看上去要不了多久,田小勇脚下这片不大的地面就要被钢水漫过。
而在半空之中,那煞魔带来的煞气则挥之不去,渐渐弥漫而来,要不了多久也要把田小勇所在之处包裹住。
最要命的,则是那煞魔,那东西简直好像是从噩梦之中脱胎而生的一样,不规则的躯体正试图从缺口里挤出来,而那硕大的脑袋则再一次的瞄准了田小勇,那巨口随时就要再喷出一股煞气来了,而这一次,田小勇将避无可避。
“小子,修仙路步步艰难,不修也罢了,这次你将死无可死,算了吧”六道签的声音传来,在田小勇脑海里回想,好似一段墓志铭。
田小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光,此时的他忽然之间心境极为安静,难道这就是将死之人的心情么?
“多谢前辈。”
他把六道签收在了纳元囊之中,此时的他,神识进一步削弱,已经无法准确地查探到纳元囊里的东西了。
“死无可死,修什么仙呢?”
田小勇念叨着这句话,闭上了双目。
足下的钢水已经烧到了他的鞋子,空中的煞气已经沾到了他的发丝,而煞魔的巨口也已经再次团成了一个圆形,那凄厉的尖啸再次酝酿起来。
一切,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在另一个位面的电脑前,一双不断敲打着键盘的手,已经准备敲打出这样的字迹:感谢大家追看这本书到109章,主人公田小勇要死了,全书不得不完结。反正也没多少打赏收藏和投票,再见,你们咬我啊?
但,好像被风吹落的枯叶不会料到自己会化为春泥,被弃置的尸首不会知道自己体内孕育的蛆虫,被射落枝头的山鸡也不会知道,腹中的蛋会倔强的孵化出生命。
总有些事情是无法预计的。
田小勇忽然张开了双目,他拼尽了全力把余下的神识探入了纳元囊之中。
因为神识的不足,他只有胡乱地把一切物品提取出来,只见大捆的药材胡乱的喷溅而出,一件件法器也被丢弃在地上,更有一大张一大张的黄纸和符篆也被田小勇慌乱地提了出来,那些符篆甚至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落在钢水里,呼地一声燃烧成了灰烬。
“哎嗷!”一声凄厉地尖啸终于发出,煞魔口中的煞气好似一根圆柱那样射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田小勇的胸口。
他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倒飞了出去,胸口的血肉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很快就露出了胸骨。
田小勇的身子噗通一声栽倒在了身后的钢水池子里,那几千度的钢水混合着无数杂乱的药材就此把田小勇吞没了,一股火焰从田小勇身子周边蹿了出来,很快就与田小勇的身体一起沉没入钢水,无影无踪了。
煞魔的大头左摇右摆了几下,他确认了这人已经再没有了生气,甚至连骨渣子也不留半点,接着煞魔猛地转过头去,看着幽暗通道里躲着的麻绳子——这怪物对人世间的生命都有极大的兴趣。
麻绳子吓得转身就跑,他可没料到杀个炼气期的人居然还能遇到这种怪物!好在人已经死了!虽然脑袋没舀到,可也算是可以交差了,麻绳子以他最快的速度飞奔出去。
可片刻之后,他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麻绳子大骇,就地侧滚了出去,只见一股煞气险险擦着他喷了过去,一擦之下,他背部的肌肉被腐蚀掉了一大块。
煞魔污血流动的独眼正继续观看着这活着的人世间的玩物,可那煞气当中的缺口忽然产生了一大股极强的吸力,煞魔哀嚎一声就被缺口生生吸了进去。
弥漫在整个车间里的煞气就好似被抽油烟机抽走了那样,纷纷迅速地往缺口里流逝而去,片刻之后,
整个车间里就不留半丝煞气,那缺口终于无声地合拢了起来。
一切再度安静如初。
麻绳子捡回了一条命,他咬着牙,简单抹了点膏药在背部,可那膏药一接触伤口居然就化为乌黑,麻绳子骂了句脏话:“这笔买卖做得真他妈的不值!”说完,就忍着背上的痛,扶着墙壁往外走掉了。
阳光从窗外射入车间内,这里又那么明亮,好像从没有过那地狱的魔物,也不曾有死去的生灵,要不是机械上有被腐蚀过的痕迹,地上有蔓延的钢水外,又再是一个与之前孰无不同的大好人间了。
除了。
是的,除了在田小勇最后落足的那块地面上,那还残存着一点点没被钢水吞没的地面上,有一个被打开了的空的黑色盒子之外。
那盒子里残存着一点点药味儿,味道辛辣怪异。
那是一个装药的盒子,而这里面原本装的药,名字叫做:百死化生丹。
当初田小勇从肖老毒那里一共得到了两颗怪药,一颗是炼神凝脂,另外一颗更加怪异的药,就是这百死化生丹。
不死不生,越死越生,百死之下,灵胎天成。
如果想要死得不能再死,还有比之前田小勇的经历更恰当的么?
夜幕逐渐降临,本是晴朗的西都忽然刮起了有些清冷的风。
片刻之后,雨从天空降了下来。
都说春雨贵如油,虽然西都市在整个西路省并不算是缺雨的地方,可雨量在四月里也并不能说是丰沛,这四月份的春雨更显得金贵。
但今年的这一场雨却下得好大,堪比那盛夏的暴雨了。
老张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在这雨夜里摇摇摆摆地骑到了单位门口。
他算是这炼钢厂的老技术员了,虽说这厂子已经基本上转让出去了,可他倒没啥所谓,反正自己也五十好几的人了,干还能干几年呢?
老伴儿去的早,膝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嫁去了东边儿,话说眼瞅着就要生娃了。
厂子没了,就没了吧,正好自己不干了,去女儿女婿身边看孩子去。
他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大刘。
这大刘可是个苦命的人,手艺虽说没问题,不过文化水平不高,厂子一转出去,像大刘这种没啥文凭只知道蛮干的工人,肯定要被裁的,实际上,他已经听说大刘被裁了。
昨晚上老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心找大刘出来喝顿酒,唠唠家常,让他别太伤心。
不过大刘却死活也不接电话。
也是。大刘家有三个孩子,媳妇儿跟老妈一起病在医院里,一家五口子全都指望这大刘挣钱呢,心里一准儿不好受。
被裁了,这日子可咋过呢?
让一个炼钢工人去街边上揽啥活计能养活一家人呢?
人这一辈子呐。唉。
老张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又回到这厂子,是打算着把自己办公室里那几本技术书籍给翻出来,整理整理让大刘读读,没准儿以后真能用得上呢不是?
人总得给自己寻个活路呢。
老张把自行车停在厂子门口,使劲儿地拍打着大门,可传达室里空空如也的。
“这门卫也撤了么?咋连步话机也不带走呢?真是树倒猢狲散啊!连看门的都不好好干了!”老张摇了摇头,绕到了厂子偏门。
那偏门的门缝子大,老张伸手就能从门缝子里钻过去,扭开门栓。
他冒着瓢泼的大雨,钻进了黑漆漆地厂房,只见洞开的大门里安静万分,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点子敲打厂房顶棚的声音。
连大门也懒得关了咧!
老张抱怨着,想自己年轻那会子,可是都吵着把厂当家呢。
他打开了走廊里的灯——这厂子他呆了半辈子了,闭着眼睛也知道开关在哪。
然后,他看到了满目的狼藉,乱糟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当代工人杂志就胡乱地丢在墙边,那漆黑的墙角里有一团圆咕隆咚的东西好似是个圆球,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
老张懒得去细看,他穿过漆黑的通道走进了车间。
接着,老张惊呆了。
这是咋弄的嘛!
昏暗的车间灯光下,老张看到,冷却凝固了的钢水流满了地面!整个地上一大块连着一大块的!锅炉也不知道咋弄的断了支架,倒扣了下来,连钢水池子都蓄满了!
真是转手的买卖不是人啊!这些败家货!老张骂道,气哼哼地往里面走去。
他的技术员办公室就在荣誉室边上。
都不管我也不管咧!舀了我的东西我就走!这厂子反正转出去了,跟我也没半毛钱关系了!都败家去吧!
老张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灯,翻腾了半天,终于找齐了书籍,他舀出个大塑料袋子把书套好,关了灯,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本不想关灯的,但是几十年以厂子当家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舍不得浪费电。
一片黑暗里的老张往车间里摸去。
忽然,一道闪电滑过夜空。
惨白的光从荣誉室的窗户里射了过来,透过大开着的荣誉室的门在老张面前投射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而那影子,却是一个人影。
“谁?谁咧?”老张对着荣誉室大喊。
无人回应。
看错了?
老张摸到了荣誉室门口,伸手拽开了电灯。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人背对着门,仰躺在座椅上,那脖子从椅背上折了回来,额头上插着一根炼钢的长钩子,干涸的血液凝了满脸,惨白的脸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死灰色,倒看着门口的老张。
那是大刘。
“妈呀!”老张惊叫一声,他手里装满书的塑料袋子一下丢在了地上,他再顾不得关没关灯这种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老张跑到车间里的时候,因为地上到处是钢水被绊了好几跤,可他根本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那悠长的通道。
却在门口的时候,老张从里往外的角度,终于看清了那墙角圆咕隆咚的圆球是啥了。
那是一颗两眼被挖掉了的人头。
老张一口气没喘匀,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