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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有两只同性的章鱼在做ài的时候,被美国的科学家拍到了。”
他把今日美国报的科学版“唰”一声盖到我脸上。
“唔美国终于也拥有了这么无聊的科学家吗?”——我真心希望能继续睡下去,为了这种偷拍人家做ài的科学家,竟然必须张开眼睛,即使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也还是要求太多了吧?
“笨蛋!怎么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是不是美国的科学家,根本就不是重点啦!”——他把切水果的刀用力一剁,把本来睡很熟的我、以及本来就很熟的五颗番茄,一起吓得醒过来。
唉,章鱼一定没有想到,它们随便在海里乱七八糟做一个爱,竟然会连累了番茄和我都不能好好睡觉哩。
“啊,虽然不是我们的错,也还是请接受我们的道歉吧。”——海底的章鱼,仰起头来这样幽幽说着。
它们本来还要把手举到眉毛边敬礼的,但是因为手太多只,而眉毛完全没有,这件事情就暂时放弃。
“喂,喂,喂!要醒就请你完全清醒过来好吗?”他用刀柄敲着桌面——“是在跟你谈生物学上的新发现哪,你嘀嘀咕咕在讲些什么呢?!”
番茄们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看来只有由我继续担任对话的任务了。
两只手都变右手
“嗯,好吧,重点不是美国的科学家,那么,是什么呢?”——我一旦对情势有了觉悟,就不再逃避,换挡到乐观的心情,把报纸拿起来读——
“重点是章鱼,对不对?!重点就是发现了章鱼也会做ài,对不对?!这真是太好了,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对于科学上没完没了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发现,我常常是除了为他们感到高兴之外,就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讲什么嘛,大笨蛋!”他简直气得快要昏倒,要拿鸡蛋却拿成了番茄,把番茄在锅沿上敲了又敲,像表演花式摔跤的选手在用力的表演——
“章鱼做ài有什么稀奇的?!”他越敲越激动:“性别相同才稀奇呀!明白了吗?!重点是性别相同!是两只公的章鱼在做ài!这才是重点所在呀!”
等他停止叫喊的时候,可怜的番茄已经卡在锅沿上了。看起来很像锅子被他打过,头上肿起一个包。
“噢——原来这才是重点。”我很想吃到他烤的酿茄子塞番茄,所以就很合作。
可是,两只都是公的,真有这么了不起吗?
如果我的两只手都是右手,我才会开始觉得有一点点了不起哩。
说不定平常就这样
“呃章鱼平常,是不太这样子的,是不是?”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怎么知道?!就是连科学家都搞不太清楚这事情,才值得兴奋哪!”他很兴奋的把一粒一粒切好的方块番茄,塞到剖开的茄子里。
“那他们怎么知道这两只章鱼是在做ài?!”我问。
“咦,你不会自己读报纸吗?!”他拿起报纸来念:“雄性章鱼,把触须状的性器官,伸入对方的背腔中,这样维持了十六分钟,其中较小的那只章鱼,在最后六分钟出现了剧烈喘气的情形”他念的语调,是在很不庄重,恐怕是今日美国报发行以来,被人念得最不庄重的一次了。
“这也不能就硬说人家是在做ài呀。”我打抱不平:“也许只是像猴子那样,互相抓抓痒罢了。不用太大惊小怪吧?”
“可是,都已经把性器官放进去了耶!而且,都是公的哦!”他这么着急,真不知道关他什么事。
“你还不是把番茄放进了茄子里面去。”我指一指盘子里:“而且,你也没有先搞清楚这个番茄、跟这个茄子的性别相不相同吧?说不定,也是两个公的哦?或者,都是母的也不错啊!”我说得很起劲,所以就来不及阻止他把那盘番茄塞茄子,倒进了我的金鱼缸。
“哟,今天吃得这么豪华吗?”缸里的胖金鱼,大概只关心这类的事情吧。跟我的风格到满接近的哩。
脱衣舞与穿衣舞
跳脱衣舞的人很多,却没有人跳穿衣舞,这是怎么回事?
脱衣和穿衣,不都是同样的内容吗?——一个光溜溜的身体,还有几件傻瓜般软趴趴的衣服。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不过是出现的顺序不同罢了。
跳脱衣舞的时候,首先出现衣服,最后才出现光溜溜的身体。
如果跳穿衣舞的话,那就先出现光溜溜的身体,然后才出现衣服。
只不过是这样子顺序上的不同,脱衣舞就大家都抢着看,穿衣舞就连提议的人都很缺乏。人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实在是没有理解的可能了。
给你看又不要看了
“别关灯,我要看。”——每次戏演到男女主角上床,就常有女主角在无可奈何的表情陪伴下,慢吞吞解开了两颗扣子:
第——一——颗——
第——二——颗——
那种速度好像是偷了别人的提款卡去提款的时候,按下心中猜测的密码的速度。
等到要解第三颗了,女主角就会伸手去关电灯。这时电灯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辜,但也并不会说出“喂,是你们自己要做的,少来烦我吧”这类的话来。说话的,一定是男主角——
“别关灯,我要看。”他说。
“咦,万一他不说呢?万一他不说这句话怎么办?”
自作聪明的家伙,得意洋洋的对我提出这种问题。
万一他不说,画面就黑下来,下一场就是起床穿衣服的戏了嘛,笨蛋!
奇怪的是,拍脱衣戏时扭扭捏捏的女主角、或者是剪接时扭扭捏捏的导演和剪接师,一旦遇到了早晨穿上衣服的戏,就突然变得精神百倍,理直气壮,很神气的站在明亮的窗边,以很有效率的指法,一溜烟的扣上了扣子,嘴里还很振奋的说着“八点半要和根特先生开会”这一类的傻话。
“大家都同样是扣子,何必用这么悬殊的态度呢?!”昨晚的扣子,一定会有这样的感慨吧。
对啊,真怪了,好像脱衣跟穿衣是不相干的两件事似的。
那个说“别关灯,我要看”的家伙呢?难道也不要看了吗?!喂,别忘得这么快吧,是同样的那个身体啊。
搞什么嘛。
校长主席请穿衣好吗?
有实例的列举,可以得到令人绝望的结论——即使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件洋装,脱衣的过程就引起高度的兴趣,穿衣的过程就被当作是校长训话一般的乏味。
原因在哪里?
原因很简单,看脱衣舞的乐趣,是拆礼物的乐趣。
礼物本身的价值,往往远不及礼物所引发之期待感的价值。
性高超的快感,往往远不及性举动所引发对高潮之期待的快感。
任何事在未揭晓之前,所能引发的快乐都是无可限量的。
一旦你把顺序颠倒过来,一开始就端上桌光溜溜的身体,就端上桌哇哇叫的高潮,那么,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同一个身体、同一次高潮,对方都会变得兴味索然的。
那么,穿衣舞这个构想,是注定要失败的啰?
也不用这么悲观。如果有哪位校长、或者哪位主席,某天突然决定要裸体上台、发表募款演说,台下的大家也许都会因为惨不忍睹,而纷纷把钱丢到台上去,请肇事者尽快把衣服穿上吧。
所谓的什么慈善基金啦、政治捐款啦,常常无非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