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阿瑟·黑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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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晚上8点40分,当cba新闻部的工作组人员还在孙李韦斯特聚着餐时,曼哈顿中区秘鲁外交官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的公寓套间里,蜂鸣器响了。这表明来了个客人。萨拉韦里自当天上午在联合国总部与米格尔会面后,一直坐立不安,他迫切希望听到森德罗卢米诺索—梅德林的这伙人平安离开美国的消息。他们一走,萨拉韦里想,也就切断了他自己与那起骇人听闻的事件的瓜葛。昨天起,这件事始终压在他的心里。

    一个多小时来,他和他的银行职员朋友黑尔加埃弗伦在壁炉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伏特加补酒,谁都懒得去厨房准备晚餐,或打电话让人把饭菜送进来。酒饮多了,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松弛,可心头的焦虑却半点也抹不去。

    两人都明白,他们掌握着一条耸人听闻的犯罪案的重要线索,这案情占据了头条新闻的位置,它的受害者和案犯正为全国几乎每一个执法机构全力搜寻。更糟的是,他们帮助支持了这个绑架小组,为他们提取现金。

    当然,令乔塞安东尼奥和黑尔加提心吊胆的倒不是绑架受害者的生命安全,而是他们自己。萨拉韦里清楚,一旦他与这事的牵连暴露出来,不仅他的外交豁免权无法保护他免遭特别不快的下场,包括从联合国和美国驱逐出去,断送他的前途,而且回到秘鲁后,定然要受到森德罗卢米诺索的惩处。黑尔加没有外交保护,会因隐情不报罪——也许还有接受贿赂,在她工作的银行里偷偷接转资金——而被判下狱。

    黑尔加正在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蜂鸣器响了,萨拉韦里一下跳起来,奔到装在墙上直通一楼入口处的楼内通话机边。他按下一个按钮,问:“谁?”

    “我是普拉托。”由于楼内通话系统的缘故,送来的声音十分刺耳。

    萨拉韦里欣慰地告诉黑尔加:“是他。”然后对着楼内通话机:“请上来吧。”他接下另一个按钮,打开楼下入口处的一把锁。

    17层下面,与萨拉韦里通话的那个人推开重重的平板玻璃门,进了楼内。他中等身材,面容瘦削,皮肤黝黑,阴沉的眼睛深陷着,头发油光可鉴。年龄可说在38岁到55之间,具体岁数很难确定。他穿着一件双排扣雨衣,面前的扣子开着,露出里面并不起眼的棕色套服。他戴着一双轻便手套,尽管楼里暖烘烘的,却没有除下。

    一名身着制服的守门人看见这个人走进来后,通过楼内通话机示意他走进一个电梯,等在门厅里的另外三个人也走了进去。穿雨衣的这位对他们未加理睬,他按下18层的电钮,木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直视着前方。他上到要来的这一层时,其他人早已离开了。

    他沿着箭头朝要找的套间走去,同时留心注意着这一层另外还有三个套房,右侧有一个紧急楼梯口,虽说他不指望利用这些情况,但记着逃跑路线那是他久已养成的习惯。来到套间门口,他摁一下键钮,听到里面轻轻响起一阵铃声。门几乎立即就打开了。

    那男的问道:“萨拉韦里先生吗?”他说得很温和,带着拉丁口音。

    “是的,是的。快进来,我给你拿衣服吧?”

    “不用,我就不打停啦。”来客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看见黑尔加时,他问:“这女的是那位银行职员吧。”

    这句话说得有失文雅,但萨拉韦里答道,在是的。埃弗伦小姐。你的名字呢?”

    “就叫普拉托吧。”朝火炉前面一点头“我们可以到那边去吗?”

    “当然。”萨拉韦里注意到来人戴着手套。他寻思,也许这是个人怪僻,要么也许这位老兄有缺陷。

    他们来到壁炉前,来人朝黑尔加微微点点头,问道:“这里还有谁吗?”

    萨拉韦里摇了摇头。“就我们自己。你可以随便讲。”

    “我捎来一条消息。”来人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伸进雨衣口袋。当他抽出来时,手中握着一支九毫米的白朗宁手枪。枪口上装着消音器。

    萨拉韦里酒喝多了,反应十分迟钝,不过就算反应自如,他也不大可能作出任何举动,改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这位秘鲁人惊愕得呆若木鸡,不等他醒过神来,来人已经把枪对准萨拉韦里的额头,扣动了扳机。这个倒霉蛋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大张着嘴,显出一脸惊异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黑尔加同样为震惊钉在了那里。不过,这时诧异转成了恐惧,她开始厉声尖叫,同时企图逃跑开。

    但叫和跑她都太晚太晚了。来人是个枪法很准的射手,把一颗子弹送进了她的心脏,她立即倒了一下来,血流喷涌在她倒下处的地毯上。

    这个行刺者来自小哥伦比亚,是米格尔雇佣的杀手,他停下手脚侧耳细听着。白朗宁上的消声器有效地抑制了两声枪击的音响,此刻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他手脚麻利地继续行动起来,准确无误地完成着他受命要干的余下的事情。

    首先,他取下手枪上的消声器,塞进口袋。把手枪暂时丢在萨拉韦里的尸体旁,然后,从衣服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漆壶,走到套间的一堵墙前,用西班牙文在上面喷出了几个黑色大宁“绿帽子”

    他回到萨拉韦里的尸体边,故意让一些黑漆滴在死者的右手上,接着抓起那些松弛的手指,包住漆壶,使劲一按,让萨拉韦里的指纹留在壶上。刺客把漆壶放在近旁的一张台子上,然后捡起枪,放入死者的手中,又一次捏了一下,使萨拉韦里的指纹印在枪上。他把枪和手摆好,似乎是萨拉韦里开枪打死自己,然后倒在了地板上。

    刺客丝毫没有去碰那女人的尸体,让她留在倒下的地方。

    然后,凶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纸,上面打印着字,是这样的内容:我告诉你她是个与你不相配的骚货时,你就是不

    相信。你认为她爱你,其实她对你的感情是轻蔑。你

    信任她,给了她一把你套间的钥匙,她却利用这把钥

    匙,将其他男人招到那里专干下贱的奸淫丑事。这里

    有照片可以作征。她带了这个男的,并让他的摄影师

    朋友照像。她那放荡的淫欲竟然发展到了为自己收集

    这些照片。不用说,她这样卑劣地利用你的住处,是

    对你这样一个血性汉子的最大侮辱。

    ——你往日(真诚的)朋友

    刺客离开起居室,走进一眼便知的萨拉韦里的寝室,他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一个废纸篓里。警察来搜查这个套间时,肯定会发现这张纸。那么很可能,它会被看作是一封半匿名信,其出处只有萨拉韦里生前知道。

    最后一步是一个信封,也是由刺客掏出来的,里面装着些有光泽的黑白照片的碎片,每一片边角上都被焚烧过。他走进连着寝室的洗澡间,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入抽水马桶,就这么让那些碎片浮在上面。

    这些碎片过于细小,无法加以辨认,然而,一个合乎情理的推测会认为,萨拉韦里收到那封揭发信后。烧掉了附在里面的照片,把灰倒在抽水马桶里冲下去了,结果还有些没有烧净的零头留着。继而,他在得知心爱的黑尔加背叛自己后,在妒火燃烧的狂怒之中,开枪打死了她。

    此后,萨拉韦里准是在墙上喷出了那个词,一个悲哀酸楚的告示,描述了他对自己的看法。

    这粗粗喷写的告别人世的哀鸣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艺术气呢。兴许这不是一名盎格鲁撒克逊人或地道的美国人会干出的事,但却体现了一个拉丁情人动辄勃然大怒的性格。

    最后一个推测:萨拉韦里因为不愿面对自己行为的后果,极度绝望之下,自杀了,他额头上的火药灼痕典型地表明那是一个自己造成的头部伤口。

    设计这一幕的那些老奸巨滑的家伙知道得一清二楚,在纽约市,未曾得到侦破的凶杀案屡见不鲜,警察侦探被压得气都瑞不过来,而对于一切情形一目了然,答案现成的犯罪案,极少会再去花时间费神调查。

    刺客将套间的起居室又扫视了一遍,最后作一检查,然后悄然离去。当他顺利地出得大楼时,他在楼里总共呆了还不足15分钟。走出几条街后,他抹下手套,扔进了人行道边的一个垃圾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