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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善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龚嬷嬷眨也不眨,脸上虽一直在笑,笑意也是压根儿未抵达眼里,纵未直接警告龚嬷嬷、乃至她身后的诚亲王妃,实则就是在警告她们的意图却已是不言而喻。
听得、看得龚嬷嬷是又怒又恨,又忍不住心惊胆战,什么叫‘不计代价,不计后果’?
看来这个村妇小贱人不但是个没脑子、耍横蛮干的,还是个疯子啊,那她都这么疯,她那个不过中了个举人,就以为自己多了不得的乡下人相公岂不是也一样的疯,连同罗氏的知府父亲也一样了?
这都说“最难应付是疯人”,不就是因为疯人一旦发起疯来,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吗,不行,她回去得好生与王妃娘娘说道说道,大不了将赵穆那兔崽子早些分出去,不然就打发得远远儿的,眼不见心不烦才是。
瓦罐碎了也就碎了,细瓷却是哪怕一丁点儿都损坏不起的……
龚嬷嬷想着,嘴上已道:“大舅奶奶言重了,关照不敢当,不过我们王妃娘娘自来喜欢女孩儿,对家里的少夫人们都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一定会好好儿疼爱大少夫人的,您就放心吧。”
因为心里有气,说到‘好好儿疼爱’几个字时,到底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哼,就算把他们分出去单过了,当婆婆的要让儿媳立规矩,也是天经地义的,官司纵打到太后娘娘面前,没理的也不会是她家王妃娘娘!
季善自然听出了龚嬷嬷话里的言不由衷,不过压根儿不在乎。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她今日也没打算怎么样,只要能让龚嬷嬷和诚亲王妃知道,他们罗家不是好惹的,罗晨曦也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最好今日过后,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先掂量掂量,就够了!
季善因笑道:“有嬷嬷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对了,时辰不早了,嬷嬷若是不忙,不如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也好好生敬您几杯。”
龚嬷嬷怄都快要怄死了,怎么可能留下来用晚膳?
对着眼前这张讨厌的脸,她不但一口都吃不下去,还会想吐好吗!
忙笑道:“王妃娘娘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府里因马上要办喜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老奴早些回去向王妃娘娘复了命,王妃娘娘也能早些安心,老奴亦多少能为王妃娘娘分点儿忧,所以只能下次有机会时,再敬大舅奶奶的酒了。”
季善等的就是这话,‘哎哟’了一声,“这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以后两家是亲家了,这杯酒总有机会一起喝的,是吧?既然龚嬷嬷还有事在身,我就不多留您了,这便送您出去啊。”
龚嬷嬷笑道:“老奴自己出去就是了,岂能劳烦大舅奶奶拖步?差点儿忘了,王妃娘娘还让老奴给大舅奶奶和大少夫人送了些新鲜的果子来,就在外面,老奴这便让人拿进来啊。”
说完扬声叫了侯在外面的丫鬟们进来,不外一些樱桃、桃子、李子、菱角之类的果子,品相也都一般,诚亲王妃有多不将赵穆和罗晨曦看在眼里,可见一斑;若不是空手过来实在不好看,她铁定也干得出来连装相都懒得装一下的事儿。
季善却是笑容不变,“真是多谢王妃娘娘记挂我们姑嫂了,等明儿见了王妃娘娘,再当面向她老人家道谢。”
龚嬷嬷也在笑,心里禁不住庆幸方才让跟来的丫头们都等在了厅外,就自己一个人进来了,不然方才自己下马威不成,反被羞辱成那样儿的情景让丫头们瞧见了,再回府去一说,自己也不用见人了。
当下二人又笑着你来我往的寒暄了几个回合,赵七夫人也笑着凑了几句趣,龚嬷嬷便在再次告辞后,由季善和赵七夫人坚持送出了正院去,这才由丁有才家的接手,笑着继续一路送出了垂花门外去上车。
季善和赵七夫人则折回了正厅里。
就见罗晨曦仍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的发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经过方才的事,哪怕龚嬷嬷最终丝毫便宜没占到,她的心情也肯定好不了。
季善因忙上前笑道:“晨曦,在想什么呢?千万别把方才的事儿放在心上,不过一个狐假虎威,倚老卖老的下人罢了,她能欺负的也只是自己立不起来的,只要自己立得起来,态度始终强硬,她不立马就萎了?便是回头到了王妃娘娘跟前儿,只要你始终以礼相待,始终以理服人,想来王妃娘娘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赵七夫人跟着笑道:“是啊弟妹,你别跟那老货一般见识,宗室里待见她的就没几个,不过都是看在九婶婶的面子上,懒得与她计较罢了。便是将来,你也不必担心,费妈妈当年是服侍过太后娘娘的,龚嬷嬷在她面前向来都不敢高声,也就今儿费妈妈不在,不然方才哪消大舅奶奶亲自与她磨牙,费妈妈先就要怼得她找不着北了。况还有穆兄弟呢,只要穆兄弟心里都明白,旁人便翻不出花儿来。”
罗晨曦脸色仍有些不好。
方才要不是季善几次冲她使眼色,让她不许开口,红绫红绡也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她,她真要怼龚嬷嬷满脸了,不过一个下人,也敢如此嚣张,把他们罗家当什么了,简直欺人太甚!
闻言强笑道:“我还好,多谢七嫂子了。这些果子我也吃不完,嫂嫂和七嫂子都分一些去吃吧。”
赵七夫人笑道:“好啊,我正想菱角吃呢,就不与弟妹客气,先回房受用去了哈。”又与季善道了‘少陪’,便让自己的丫鬟把几样果子一样分了些,先回自己院里去了。
显然人家姑嫂有体己话儿要说,她当然得尽快给人家腾地方才是。
“我送七夫人。”季善将赵七夫人送出了花厅外,方回到厅里,又问罗晨曦,“真的还好吗?虽然方才那老婆子着实可恶,可我也没让她占到便宜去,反而狠狠打了她的脸,以后她想要欺负你,对你下绊子,也得先掂量掂量,所以别气了,好不好?”
罗晨曦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倒是不怎么气,就是气善善你和师兄还得跟着我受辱。哼,马上就要过门的儿媳妇和亲家舅爷舅奶奶远道而来,却连个平辈的妯娌,连个主子辈儿的子侄都不肯派来看望,只打发个下人来,把我们罗家当什么,又把我的兄嫂当什么呢?也可以想见,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季善明白她的心情,就跟她一样,很多事都是自己受委屈还无所谓,却绝不能忍受自己在乎的人受丝毫委屈的。
因笑道:“所以将来你要对妹夫更好些才是啊,说来那府里都是他的亲人,可这些年真正对他好过的,怕是一个都没有。你只要对他尽可能好些,人心都是肉长的,想必他定会对你更好,加倍的好,夫妻间自然水泼不进了,你说是不是?可见有这样一个夫家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丈夫打一开始就是站在你一边儿的。”
罗晨曦道:“只要他对我好,我肯定会对他好。我也定不会逆来顺受的,凡事只要我像善善你方才说的那样做到以礼相待,以理服人后,她若还要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的父兄嫂子都视我为珍宝,千里迢迢将我嫁到京城,可不是为了让我受气来的;尤其善善你方才还已经为我出过头了,若我自己还立不起来,还要累得父兄嫂子为我劳心劳力,那也太没用,太不孝不悌了!”
季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这样想就对了。总之你时刻牢记一点,恩师和我们夫妻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无论是谁,只要敢对你不好、欺负你,我们都会十倍奉还,不计代价,不计后果,——这话可不只是我方才吓唬那老婆子的,而是我和你师兄心里真的都这么想的,记住了吗?”
“呼——”罗晨曦就吐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记住了,善善你只管放心吧,我不会让爹和你们失望的。”
季善笑着应了,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瞧得时辰不早了,还陪她用了晚膳,才回了自家的院里去。
沈恒正独自吃饭,瞧得她回来,忙道:“善善,你吃过饭了吗?一直等你,可一直都等不到,我只好自己先吃了。”
季善道:“我已经跟晨曦一起吃过了,也是怪我,竟忘了打发人回来与你说一声,让你先吃,别等我。那你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再说话儿。”
沈恒便继续吃起来,等吃完让青梅撤下了碗碟,又漱了口,才问季善,“善善,师妹还好吧,我之前听杨柳说,诚亲王妃派来的那个嬷嬷一看就不好相与,你和师妹没吃亏吧?”
季善道:“倒是没吃亏,只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罢了。”
就把当时的情形大略说了说,末了冷笑道:“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再是王妃跟前儿得用的老人儿,说到底也是下人,恩师却是四品知府,我也好歹是举人娘子,这门亲事还是太后娘娘赐的婚,尚且那般嚣张,足见诚亲王府到底有多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诚亲王妃到底又有多恨妹夫。偏诚亲王妃还为尊为长,妹夫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时时都待在家里守着晨曦,总得出门当差办自己的正事去,到时候晨曦一个人待在王府里,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门亲事真是越想越结不得,妹夫本人再好也结不得!”
连现代婚姻都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了,何况如今?
沈恒见季善越说越气,忙道:“善善你先别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就说今儿吧,你和师妹不也没吃亏呢?为什么都喜欢下马威,就是下马威有用啊,你今儿狠狠反给了那婆子一个下马威,她回去后不管怎么与诚亲王妃告状进谗言,诚亲王妃都会知道我们家虽与王府相差甚远,却绝不怕事,也不畏强权,之后凡事总得先掂量掂量。况师妹那性子本也不是肯白白吃亏的,你认识她这么久了,还不了解么,就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季善哼哼道:“怎么放回肚子里,等晨曦回门后,我们就要回会宁了,到时候她受了委屈可连个哭的地儿都没有,我真是想起来就揪心……怎么当初偏就让赵穆看见了她呢?她当初怎么偏就笑了呢,要是……”
话没说完,杨柳进来了,行礼后笑道:“大爷、大奶奶,大姑爷来了,问是否方便进来与大爷大奶奶说几句话儿?”
沈恒便看了季善一眼,“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我出去迎迎大妹夫啊。”
起身迎了出去。
余下季善看了一眼外面,见很快天儿就要黑透了,依礼赵穆这几日都不该再过这边来,他也该忙得无暇过来才是,却忽然过来了,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下午龚嬷嬷来过之事吧?
她要倒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沈恒很快引着赵穆进来了,季善因欠身笑道:“大妹夫来了,快请坐,杨柳,上茶来。”
赵穆忙笑着给她行了礼,“嫂子。”
沈恒便招呼他“坐”,待他依言坐了,方问道:“这个时辰大妹夫还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赵穆忙正色道:“下午龚嬷嬷过来的事,还有她都与嫂子说了些什么,我都已知道了,这会儿过来是特地给兄嫂赔不是,也是特地向嫂子道谢来的。都怪我如今人微言轻,才让大小姐和兄嫂为我所累,白受一个下人的气,纵嫂子能干,没让她占到便宜去,让嫂子还要亲自与一个下人对嘴,本身便已是我的不是,还请兄嫂千万见谅这一次,以后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沈恒挥手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妹夫不必放在心上。”
一面看了季善一眼,季善便跟着笑道:“是啊妹夫,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也不是你愿意发生的,你也无奈,如何怪得你?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妹夫在王府里的处境,是真个……真个不算好啊,真是令人担心呢!”
赵穆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道:“我知道兄嫂担忧什么,但请兄嫂放心,真不会发生你们担忧的事,我心里也已有主意了,很快兄嫂就会知道。只如今大小姐到底还没正式过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有些事我也不方便做,且也实在未料到,她会连面子活儿都难得做了,就打发个婆子来,还是个那般愚蠢嚣张的婆子,这比她压根儿不打发人来还要糟糕。若是一早料到,我绝不会任由事情发生的。”
季善挑眉道:“哦?妹夫已有主意了?那我们可就拭目以待了,只盼妹夫不要让我们失望,更不要让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恩师失望才是。”
赵穆郑重道:“定然不会的。也亏得嫂子今儿不曾示弱,而是狠狠给了那婆子一个教训,让她和她背后的主子都知道了大小姐不是无依无靠的人,娘家哪怕比不得王府,却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这些话无论是我说,还是大小姐自己说,都没有嫂子说来更有分量,更管用。”
“所以我还要多谢嫂子对大小姐的维护,光有我无条件的支持与维护,还不足以让大小姐以后都无所畏惧;还得加上娘家人同样无条件的支持与维护,她才能真正无所畏惧,身心都不受委屈。我真的对嫂子感激不尽,还请嫂子受我一礼。”
说完猛地站起身,对着季善便深深鞠躬了下去。
上辈子进门之初,曦儿也不是就事事都忍气吞声的,她本来就是打小儿被娇养大的,哪是能受气的人,尤其受的还是些平白无故的闲气,不但长辈妯娌的气要受,还连下人的气都要受,次数一多,哪里还忍得下?
是他,都是曾经那个懦弱无用的他,每次都拦住了她,让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不还是咱们吃亏吗?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习惯了’,‘这都是命,谁让我命不好,偏生在这样一个家里,谁让你命也不好,偏嫁了我这样一个废物,你要是非要争,那我们就和离吧,等和离了你尽管去争个够’……甚至还每每拿话来气她,让她在外头受气不算,好容易回了自家院里,竟还要接着受自己枕边人的气。
偏他身子骨还不争气,一激动起来不是剧烈咳嗽,就是眼前发黑,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几次过后,曦儿哪还敢再说什么要去找诚亲王夫妇或是宗室里的长辈们评理的话儿。
且上辈子她只有岳父一个至亲,离得又远,她是既不愿让岳父为她担心,也因鞭长莫及纵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岳父,岳父也不能擅离职守,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信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渐渐便也跟他一样,凡事都只能逆来顺受,受尽委屈了,直至最后一尸两命……
总算如今她有前程大好的兄长和精明能干的嫂子撑腰了,再加上他这次无论任何时候,都只会站到她这一边,她大可闲适恣意,快意恩仇了!
唬得季善忙站了起来,“妹夫这是做什么,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难道就许妹夫心疼妹妹,不许我当嫂子的心疼她呢?快别这样了,不然就真是见外了。”
赵穆也不扭捏,很快直起了身子,笑道:“那我便不与兄嫂客气了,总之请二位只管放心便是,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兄嫂歇息了,还要去见一见大小姐,与大小姐说几句话儿,不知兄嫂可否允准?还请兄嫂放心,我一定会发乎情止乎礼,说完便走的。”
季善想到自己方才纵知道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是受害者,仍免不得迁怒于他,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去求太后指了罗晨曦给他,压根儿就不会惹出这些个破事儿来,不怪他倒要怪谁?
那罗晨曦心里,只怕也多少会有同样的迁怒,当然更多肯定还是委屈,龚嬷嬷那句‘早知道当初不那么挑呢’,简直哪个即日就要出嫁了的新娘子都不能忍好吗!
因忙看了一眼沈恒,示意沈恒答应赵穆去见罗晨曦一面,她说一千道一万,肯定都不及赵穆亲口说一句话管用;晨曦之前虽经她开导后,已是一脸的冷静理智,心里的疙瘩又岂会尽消了?
还得赵穆才能让她真正重新开心起来。
沈恒接收到季善的目光,方才是他唱白脸善善唱红脸,如今该他来唱红脸了。
因咳嗽一声,道:“妹夫有什么话要与妹妹说呢?都这个时辰了,妹妹肯定都睡了,若是方便,你不若就告诉你嫂子,让她明儿转告给妹妹吧?”
赵穆忙赔笑,“倒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非得我亲口说,才能体现自己的诚意,还请兄长允准。”
一旁季善忽然也咳嗽了一声。
沈恒这才松了口:“既然如此,我引妹夫去见妹妹吧。娘子你先睡,不用等我了,我待会儿送了妹夫出去后,自会回来的。”
季善暗暗好笑,这大舅子的架子还摆得挺足哈……嘴上已道:“好啊,那相公你快引了妹夫过去吧,迟了妹妹可就真睡了。妹夫,你待会儿见了妹妹,也别说太久啊,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不然大后日可就当不了你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赵穆忙识趣的笑道:“无论任何时候,大小姐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我不会说很久的,请嫂子放心。兄长,请——”
“妹夫请——”
郎舅两个便出了屋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季善这才摇头笑着,叫了青梅打水来自己洗漱,“本来还说再去瞧瞧晨曦的,现在不用去了,梳洗了就早些睡吧,这些日子我也够累了。”
一面暗忖,赵穆说的‘心里已有主意了’,到底是什么主意呢,要是他和晨曦成了亲后,能分家出去单过就好了,他是庶子,从规矩礼法上来说,应当是可以的吧?不过若诚亲王和诚亲王妃不同意,肯定也是白搭……
沈恒回来得很快,季善刚上床躺下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季善因忙坐起来问他:“妹夫送走了?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再等一刻钟呢。”
沈恒道:“他倒是想再等一刻钟呢,可惜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催了两次后,再催第三次时,他便不好意思再留了。就这样,我都被蚊子叮了好几口呢,你看这里,再看这里……脖子上也痒得很,肯定也被咬了,是不是?”
季善看他手上脖子上果然好几处红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没觉得有蚊子啊,你也是傻,干嘛在院子里等他们说话儿,不知道去厢房里等呢?还想摆大舅子的威风呢,知道大舅子不好当了吧?”
“我哪摆威风了,这不是想着师妹今儿受了委屈,不管怎么说,都是因妹夫而起,所以想让他知道,我们家的女儿很宝贵,由不得任何人轻慢,要给师妹把场子撑起来吗?咝,好痒……”
“你快别挠了,再挠就破了……青梅,快取止痒的药油来,再把咱们带的药酒也倒些来……”
夫妻两个一直折腾到二更,沈恒觉得没那么痒了,才熄灯睡下了。
次日起来,季善再见到罗晨曦,见她整个人从气色到情绪都比昨儿好了许多,又有了之前待嫁的娇羞与喜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昨晚赵穆说了让她安心的话,把她心里的愠怒与委屈都抚平了,还真是亏得赵穆想得周到。
不由松了一口长气,只要晨曦高高兴兴的,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遂在与罗晨曦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如此忙完二十四日,便到二十五日铺妆的日子了。
少不得又鞭炮爆竹齐鸣,敲锣打鼓的热闹了一场,方让赵穆请的全部着一色大红衣裳的挑夫们抬走了罗晨曦的嫁妆,不必说盛大的阵仗与风光的嫁妆也再次引来了沿途人们的围观与赞叹。
随即妆扮一新的季善作为娘家大嫂,也坐上马车,带着杨柳,由赵七夫人引着,去了诚亲王府,为罗晨曦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