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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恒便带着焕生浚生各处打听起租赁宅子和店铺的事宜来。
可惜打听来的结果实在让季善肝疼。
要在翰林院一带租一个三进的宅子,一年光租金就得四五百两,还拿了银子去,也未必能抢到——因为想租的人实在太多,根本轮不到你,更别说讨价还价。
离翰林院远一点的倒是相对好租些,也便宜些,可回头沈恒上下值肯定不方便,也不方便与罗晨曦赵穆就近互相照应。
店铺就更贵了,口岸地段稍微好一点、稍微大一点的,年租金都得上千两银子起跳,再加上其他成本和人力,前期启动资金只怕都没有两千两下不来……
季善简直光想都快要自闭了,飘香去年才开了分店,还能有多少流动资金?她怕是抽五百两都难吧,那剩下的两千两,她该往哪儿弄去,总不能又跟罗晨曦借吧?便是罗晨曦还肯借给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借了。
还是等她回了会宁,与叶大掌柜细细商量后,酌情再看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就不信她想不到法子了,——季善反倒让摆在眼前的困境给激出了斗志来。
不过面上却是丝毫未表露出来,也让沈恒务必克制自己不露出异样来,省得罗晨曦察觉了。
如此过了几日,罗府台的第二封信到了。
这封信便是收到沈恒第一封信和看过沈恒点了探花的邸报后写的了,罗府台在信上有多高兴自不必说,向来不轻易夸沈恒的,也连写了三个“好”字夸沈恒,还说以他为傲。
又让他进了翰林院后好好儿跟着上头的大人大儒们学习,多少人做梦都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将来他便知道什么叫受益无穷了。
沈恒便越发安心了,只要恩师支持他,他便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他一定会让恩师继续以他为傲的!
信上除了说他已考中了秀才,还是三十七名的好成绩,所以很快他也要去府学念书了以外;还说了一些清溪家里的事,沈九林与路氏都很好,家里其他人也都好,就是惦记沈恒与季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再次回家去,一家团聚。
沈恒看得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如今他和善善要回一次清溪,怕是不容易了,这便是越飞越高的利与弊吧,虽然看得更广更远了,离家的路却也是越来越远了……
与此同时,庶吉士考试也结束了。
除了沈恒和状元榜眼,还有七名新科进士也考进了翰林院,成为了一名新科翰林,虽然品秩不高,俸禄也不高,却清贵至极,明里暗里羡慕的人不知凡几。
至于剩下的更多的新科进士们,则除了一小部分被六部和其他衙门要了去,大部分都外放到全国各地做地方官去了。
一时间京城的各大酒楼又满是新科进士们的亲朋同科们为他们践行送别的身影,沈恒也少不得应酬了几场,才算是渐渐消停了下来。
其时已是四月中下旬,天儿已经开始热了,罗晨曦的肚子也开始明显的显怀了。
季善等沈恒收到了翰林院的任职文书,便定好了自己回会宁的日子,四月十七出发,抵达会宁时,应当刚好能赶上过端午节。
沈恒自是万分的不舍,罗晨曦知道季善要回会宁一趟后,也是又羡慕又不舍,羡慕的是她可以见到罗府台,可以回家乡去了,——罗晨曦虽不是会宁人,在会宁待了这么多年,也早把会宁当自己的第二故乡了。
不舍之情则是跟沈恒一样的,毕竟这将近三个月都是季善陪着她,她才能觉得时间不那么难熬,忽然却又要分离几个月,怎么受得了?
不舍之余,还有几分慌乱,拉了季善的手便不放,“善善,我这肚子就跟吹气似的,忽然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真的有点儿害怕,会不会等不及你回京城来,我已经生了啊?到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你可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不然你不回来我不生的!”
说得季善好气又好笑,“马上就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呢,瓜熟蒂落,等该生的时候自然你就得生,哪能我不回来你就不生的?再说了,你现在才五个月不到呢,离生产还早得很,我肯定赶得回来的,你就别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了。我不在期间,只管日日好吃好睡,别操无谓的心,也不许乱使性子,记住了吗?”
罗晨曦扁嘴道:“人家几时乱使性子了,又几时操无谓的心了?真的好想跟你一起回去啊,我都一年没见过爹了……”
季善忙打断她,“别想啊,别说妹夫不可能同意你这个样子长途跋涉,便是妹夫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真的是回去忙正事的,也是回去交代家里的人照顾好恩师的,忙完立马回来,你就在家安心等着我;再说我还有事拜托你呢,我不在期间,你可一定得替我把你师兄看好了,不许他有任何的花花肠子啊,不然等我回来了,他肯定是饶不了的,你也肯定饶不了!”
罗晨曦听得打起了精神来,“善善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把师兄看得滴水不漏,任谁也休想有可乘之机的!不过我看不看其实也没差别吧,师兄对你是如何的爱重,谁不知道啊,别说你只是离开两三个月了,就算是两三年,他也肯定会洁身自好的。”
季善已是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话虽如此,还是有备无患嘛。对了,你师兄去翰林院报到当日,我肯定是送不了他了,到时候就有劳你帮着送送,再就是安排一下马车了啊。我还打算把杨柳青梅都带上,那我们院子里就没主事的人了,你也给安排个可靠的老嬷嬷,帮着主一下事吧,省得他操劳一天回来,还得为家里一些个细枝末节的琐事烦心。”
罗晨曦道:“知道了啦,你便不说我也会安排的。我也会让相公那几日多与师兄说说话儿,指点一下他为官之道的,虽然他俩文武有别,可想来为官之道不分文武,应当都是相通的。”
季善笑道:“有你和妹夫帮着我照看相公,我真是再放心不过了。那我明儿再出城去辞一下夫人,后日便可以出发了。”
第二日,季善与沈恒一早便去了裴家的别庄上看望裴二夫人。
裴二夫人早已知道沈恒进了翰林院之事,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气色自然都是大好,一瞧得季善与沈恒过来,便忙招呼他们坐,又让范妈妈给他们切瓜去,“前儿才送来的甜瓜,不但甜,还有一股子清香,说是跟以往送来那什么‘哈密瓜’又是不一样的品种,我向来不爱这些瓜果的,吃着都觉着好,善善你和姑爷肯定喜欢。”
季善与沈恒笑着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又吃了瓜,季善才切入正题,把明儿自己要回会宁一趟之事与裴二夫人说了,“所以得有一阵子不能来看望夫人了,偏相公过两日也要去翰林院报到了,初来乍到的,他只怕也要忙得飞起,只能等我从会宁回来后,再来探望夫人,陪夫人说话儿了。”
裴二夫人早已是满脸的失落,等季善说完了,方怏怏道:“这样啊,那我岂不是有阵子见不着善善你了?”
但立刻又打起了精神来,“不过也的确该回去一趟。罗大人对姑爷有大恩,若非有罗大人的栽培,姑爷再是天赋过人,也未必能年轻轻便有今日;亲家老爷、太太更是生养姑爷一场,待善善你也是疼爱有加,既姑爷回不去,你是该替他走一趟才是。”
沈恒忙道:“都怪我走不开,只能辛苦善善来回奔波,不过路上带的人不少,加上我妹夫特地派给娘子一路护送的护卫,一行也有十来个人,安全还是不用担心的,夫人还请放心。”
裴二夫人点头道:“善善是个妥帖孩子,带的人也不少,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就是心疼她要受奔波之苦而已。我待会儿让范妈妈收拾一些礼物,明儿善善你一并带回去给罗大人和亲家老爷太太吧,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
季善忙摆手道:“夫人不必操心了,我这次回去有点赶,天儿又越来越热,路上能尽量不带的东西我都省略了,夫人的好意,且留待以后吧,总有机会的。”
裴二夫人却是道:“我又不准备多了,就几小包礼物而已,误不了你事儿的……若实在人手不够,不如这样吧善善,我让你二哥告假一段时间,护送你来回?诶,我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横竖你二哥那个差事也是闲差,告假三两个月都没事儿,那就这么定了吧!范妈妈,你立时打发人回城请二爷去……”
季善见她说着说着就定了,不得不打断了她,“夫人别麻烦二哥了,他日日都要当差的,哪有夫人说的这般闲?我路上有人照顾护送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可是……”裴二夫人正要再说,“曹操”——裴钦到了,“我听说妹夫已经定了去翰林院任编修,便去子桓兄家找妹妹妹夫,没想到去了就听门房说,你们一早就出城了,我估摸着你们是来探望母亲了,便一路追了过来,果然没料错。”
裴二夫人不由满脸是笑,“你倒是乖觉,知道一路撵过来,我们正说你呢。善善明日要回一趟会宁,偏生姑爷走不开,不能陪她一路回去,我就想着,不如你告假一段时间,护送她来回吧,你怎么说?”
裴钦笑道:“只要善善需要我,我当然义不容辞,那善善我待会儿回去让你嫂子给我收拾一下行李箱笼,明儿一早我去子桓兄家里接你啊。”
季善忙摆手道:“不用了二哥,我有人护送,也带了丫头小厮的,一行十几个人呢,哪还消你送我?你忙你的正事儿吧……夫人,我若真需要二哥送,不会与您和二哥客气的,所以您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沈恒也笑道:“是啊夫人,善善并不是在与您和二哥见外,而是真没这个必要。”
“是吗?”裴二夫人只得怏怏点头,“好吧,既是善善你坚持,那就依你吧,可给罗大人和亲家老爷亲家太太的礼物你得听我的带上,不然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横竖我从没去过会宁,就当散心了。”
季善只得笑着投降了,“好好好,我带就是了,不然真累您大热天儿的亲自跑一趟,路上再热出个好歹来,二哥怕是要恨不得吃了我了。”
裴钦笑道:“我可不敢,妹夫如今可是翰林院的编修了,将来前途无量,我哪惹得起啊?”
说得大家都笑了一回,季善才与裴钦道:“有一件事要麻烦二哥,其实是麻烦嫂子。我们家姑奶奶如今不是怀着身孕吗,可她嫁到京城才一年,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婆家又是那么个情况,她又是头胎,心里着实有些没底儿。之前是我一直陪着她,她还能稳得住,可我明儿不是就走了吗?所以我就想拜托二哥过阵子便带嫂子去家里坐坐,陪她说说儿解解闷儿什么的,嫂子好歹是过来人,只怕听了嫂子的话儿,她心里能安稳些。”
裴钦一挥手道:“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这。善善你放心,我会让你嫂子过个两三日的,便过去一趟的,横竖如今京城好些人都知道我与子桓兄走得近了,那两家的女眷也渐渐如通家之好般走得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季善笑道:“有二哥这话我就放心了,就是要给嫂子添麻烦了,只能等我回来后,再当面答谢嫂子了。”
裴钦不满道:“善善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再这么客气,我可恼了啊。还有,你真不让我送你回会宁吗?我那差事告两三个月假完全没问题的,我上峰也好说话。”
季善无奈笑道:“没跟二哥客气,是真觉得没必要,不过等我从会宁回来后,还真有一个忙,还是大忙要请夫人和二哥帮,到时候夫人和二哥可不能推辞。”
裴二夫人忙道:“什么忙呢,我和你二哥肯定帮你啊,不如善善你现在就告诉我们?你放心,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帮你!”
季善“噗嗤”笑道:“哪有夫人说的那么严重,是在夫人和二哥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然我也不会开这个口。只现在还不能说,且等我回来后再说吧。”
裴二夫人见她坚持不肯说,只得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别的来,“姑爷去翰林院就职的时间定了吧?到时候善善不在,你只能凡事多自己周全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与你二哥说,可别跟他见外。”
沈恒笑道:“若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定不会与二哥客气……”
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范妈妈便来回午膳已经得了,遂从宴息处移至花厅,用起午膳来。
一时膳毕,季善沈恒又陪裴二夫人坐了一会儿,裴二夫人便催他们回去了,“善善明儿要远行,还是早些回去再整理检查一下行李的好,省得不慎遗漏了,路上平添麻烦。”
又再次叮嘱了季善一番路上千万小心,早去早回后,才依依不舍的让范妈妈代她送了季善与沈恒出去。
至于裴钦,自然是跟夫妻两个一路回去。
这才说起了对此番沈恒点了探花一事,阜阳侯和裴二老爷,还有裴太夫人的态度,“大伯父与父亲都很为妹夫高兴,瞧着也不乏可惜与后悔;祖母却是很恼怒,竟然还说出了‘皇上到底什么眼光’这样的话来,让大伯父给说了一顿,才没有再说。但至今都不高兴,逮谁骂谁,我昨儿去请安时就才被骂了一顿,不过我发现她骂得越狠,我心里竟然越高兴,我是不是有病呢?”
阜阳侯与裴二老爷见示好拉拢沈恒不成,投鼠忌器之余,也只能暂时放弃,反正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总有机会慢慢儿缓和双方关系的;且说句不好听的,季善总是裴家的血脉,就不信真有一日侯府生死攸关了,她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他们防的不就是将来的万一么?
裴太夫人却是恨毒了季善与沈恒,听得沈恒竟中了探花不算,还不识抬举,侯府再次向他们示好也不接着,简直就是可恨至极!
偏又骂不着季善与沈恒,可不只能拿自家人出气了?
季善听得忍不住好笑,“二哥还知道自己有病呢,哪有喜欢别人骂自己的?不过我知道二哥都是因为我,等我回来给二哥带好吃的啊!”
裴钦白她,“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带好吃的……不过你那个五香和酱香的牛肉干猪肉脯还不错,你嫂子和侄儿都喜欢吃,要是方便,回来时就带一些吧。”
季善挑眉,“二哥确定真是嫂子和侄儿想吃,不是你自己想吃?这会儿也没有别人,你就别遮掩了。”
“我遮掩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马车就这样载着一路斗着嘴的兄妹两个,还有时不时凑一句半句趣儿的沈恒,回了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