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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圭次强行要得到迪子,一改以
前的优柔寡断,变成一个胆大鲁莽的汉子
紧紧地抱住她,迪子激烈地挣扎着
只是对阿久津的爱很炽烈,所以才竭力挣
扎,关键时要为阿久津保住自己的贞洁
男人为何如此急遂地清醒?迪子的体内还
余韵萦绕,全身倦怠,残留着随波漂浮的感觉,
蕴含着一股残火,倘若再受到阿久津从颈脖到
背后的温柔的爱抚,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迪子和圭次见面以后的下一个星期一,阿久津没有上班。
“今天部长说休息。”
最先带来这一消息的是富于。九点刚过,大家还聚在化验室的角落里喝着早茶。
“说是夫人感冒了。”
“为那种事休息?”
爱蜚短流长的伸代问道。
“说感冒很厉害,也许要住院。”
“感冒住院?”
“是管理事务的上崎君说的,我不太清楚,如果夫人要住院,又有孩子,这下可受累了。”
“看来部长今天要在家里照顾夫人了吧。”
伸代说着,朝迪子瞥了一眼。
“开始干活吧。”
随着宫子的招呼,大家站起身开始工作。迪子来到配血试验的化验台前,坐在圆椅上。
右边是恒温器,前面试管林立。只有这一角才是迪子的领地。只要坐在这里,就可以和富于、伸代她们完全隔开。迪子凝神望着今天清晨刚采集在试管里的鲜红的血液,想着阿久津的事。
圭次星期六说的没有错。阿久津因为妻子有些感冒才取消了远出游玩的念头,只是和迪子亲热一番就回家了。
而且,夫人的病还不见好转,隔了一个星期天,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感冒恶化,就会成为肺炎,或是别的什么病,看阿久津不上班,也许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迪子用长长的吸管将血吸到0。2cc的刻度,一边感到心里很舒展。什么夫人,发高烧受苦了。那张美丽漂亮的脸蛋儿,若因发高烧变丑又红又肿才好呢!
接着一瞬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阿久津楞坐在病妻身边的身影。
夫人也许正好趁着生病,在向丈夫撒娇。在去琵琶湖时,夫人就表现出多余的脉脉温情。阿久津对此也故意视而不见。这次她兴许趁着发高烧正大泼娇情呢。
迪子越想越觉得夫人和阿久津都是靠不住的。那两人柔情如水一往深情。
他说不定现在正和夫人温存着呢!迪子忽然想起前天夜里的事情。
那天夜里,正如她的危惧,圭次强行要得到迪子,一改以前的优柔寡断,变成一个胆大鲁莽的汉于。圭次拽住她,紧紧地抱佐她,迪予激烈地挣扎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刚才还想着如果他向她求爱,也可以承诺他,但一到关键时便拼命抵抗了。最后还是圭次受了惊吓,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现在清醒下来再回头一想,当初那种宽容的情愫,像是一瞬间的心灵的游荡,以为实际上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才凭空想像的。
无论怎样违逆着阿久津,关键时要为阿久津保佐自己的贞洁。迪子在反抗、逃遁的内心里,窥见了自己对阿久津的爱的忠贞。
那以后,圭次怎么样了?他受到抵抗,被迫把她放走,感到无地自容。说实话,迪子并不那么嫌弃圭次,只是对阿久津的爱很炽烈,所以才竭力挣扎。
对圭次很无礼。她感到对不起他。
下午,迪子决定把那事忘掉。
傍晚,侠要下班时,上崎来转告说所长找她。这时迪子正在整理单据。她停下手去二楼的所长室。
所长合上正在阅览的文件,移到接待室的椅子上。
“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只是整理整理单据。”
“来,请坐。”
这次,迪子大大方方地在所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夕阳被浅蓝色的窗帘遮挡着,被隔成一条条的光亮映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今天有空吗?方便的话去吃饭,上次约好的。”
“好的。”
“那么,五点半在东山旅馆的门廊里见面。那里的西餐很好吃,你去过吗?”
“没有。”
“我在外面吃饭时,一般总在那里吃的。”
东山旅馆离输血中心坐车有两站路。即使步行十五、六分钟也能到了。
“今天轮到妻子去学舞蹈,所以我每周总有一次不得不在外面吃饭。”
“夫人在学舞蹈吗?”
“到老了才学当然瞧不上眼,但她自己想学好的。”
所长衔着烟斗微微笑了。迪子望着他那在夕阳下闪着银光的白发。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顺便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事?”
“吃饭时再说吧。”
所长看看时间。迪子站起身,鞠躬道谢后离开了房间。
回到化验室,化三十分钟结束了工作。宫子她们说要去四条河大街那边购物,在作回家的准备。
“有泽君怎么样?不陪陪我?”
“不凑巧,和妹妹约好了,下次陪你。”
虽然她觉得问心有愧,但谎话还是脱口而出。等大家都走了以后,她在衣帽间换上衣服,向东山旅馆走去。
一走进门廊,所长正在右侧的橡胶树边上和一个男人讲着话。那人和所长年龄相仿,一副绅士的派头。迪子从未见过他。
她径自走到柱子边的椅子上坐下。所长和对方分手后走上前来。
“他是府立医院的外科部长,这次看样子要去大阪。”
所长这么说着,率先走进门廊右侧的餐厅。虽然正值晚餐时分,但也许时间尚早,里面空荡荡的。所长在餐厅右侧看得见院子的座位上和迪予面对面坐下。
“这里的拷肉很软,很好吃,你爱不爱吃拷肉?”
“多谢了。”
“那么,里脊肉两份,加上汤,和葡萄酒。”
看来所长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服务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虽然地方不大,但这里很雅。”
这家旅馆,迪子听到过名字,但从未来过,档次比和阿久津约会的花山餐厅高,而且幽雅得很。
“我来这里吃饭已经有五年了。”
“和夫人也一起来过?”
“妻子来得比我还多。”
所长又开始给烟斗装上烟叶。迪子望着所长那端庄的脸庞,心想这时候著换了阿久津,他就不会谈起妻子。
不久,服务员送来葡萄酒,将两人的杯子斟满。
“来。”
所长端起杯子,看了迪子一眼。
“谢谢。”
“你会喝吗?”
“会,但很少喝。”
迪子回答道,想起前天和圭次喝酒时也有过这样的对话。
“去年的忘年会,你不是喝醉了吗?”
“这”“我记错了?”
所长坦率地点着头。去年的忘年会上,迪子确实喝醉了,酒会结束时摇摇晃晃地扶着阿久津的肩头。也许所长还记得那时的情景。迪予不由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您找我谈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其实,有人说起你们的事。”
“我们的事?”
所长等着服务员放下汤后离去。
“你和阿久津的事,听说你们很要好。”
“谁把那些事”
“嘿!有的人就是喜欢传播别人的事。”
所长喝着汤,是一种文静儒雅的品尝方式。
“我并不是故意在责怪你们。即使确有其事,或者搞错了,都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有男人和女人,在男女之间就会产生好恶感,这是不可避免的。”
迪子甚至想哭了。是谁说的?即使知道那些事,也没有必要向所长告密!迪子于突然感到输血中心庙小妖风大。
“你错怪我,这就不好了。我不是要评判那些事的好坏。你请喝吧。”
迪子拿起匙。
“输血中心地方小,所以人的心眼儿也小,喜欢传那样的话。反正,一半是出自嫉妒吧。只要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总会有那样的事。”
迪子喝着汤,很感委屈。
“不用介意别人的传说。”
“可是”
“说实话,我也怀疑有那样的事。不!即使有,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所长放下匙,用餐巾擦着嘴唇。
“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相互爱慕是无可非议的,但在工作场所不要太肆无忌惮了。”
“我没有肆无忌惮啊!”迪子用力地摇摇头。
“嘿,我相信正是这样,但周围的私利眼不那么看你。
好像认定,你是受着阿久津的宠爱。”
“我工作无暇可击,不比任何人差”
“我知道你工作很好,只是那些入也看着你,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这事,您对阿久津部长也说了?”
“没有,他是个懂世故、善于把握自己的人,那种事,事到如今也不用说了。”
“您是说,我不能把握自己”
“不要那么极端嘛。”
服务员送来拷肉,将拷肉放在两人中间时,交谈暂时中断。点菜时想吃拷肉,但现在迪子已经没有食欲。服务员斟满葡萄酒离去。
“那样的事,比较容易出现在女人的神态里,所以你要注意一些,仅此而已,请不要放在心上。”
所长轻轻混了口葡萄酒后拿起刀叉,一副安样的表情,任凭迪子睨视着。
“我不喜欢部长。”
“哈。”
所长拿着叉子望着迪予,白发的下面一双轮廓鲜明的清澈的茶色眼睁。
“我讨厌那种厚颜无耻的自私的人。”
“他那么自私吗?”
“反复无常,有些窝襄”
迪子嘴上说着,但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她一边感觉到有些不妥,一边却脱口而出。
“他这人太狡猾了。”
“是吗?”
所长默默地用着刀叉。
“我不知道部长不在,会是多么地快畅。”
“嘿!请吃吧。”
所长又催道。迪子拿起了刀。
用餐后离开餐厅时,已经过了七点。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风,不热也不冷。两人只喝了一小瓶葡萄酒,但迪子感到微微的醉意。
“呢,我要回家了,你怎么样啊?”
所长站在门前的出租汽车站台上。
“我好像醉了,一个人走回去,散散步。”
迪子感到自己有些醉态,一个人很难回家。她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一边摇晃着走着。所长在后面跟了过来。
旅馆的拐角是一条小道,小道的右边是旅馆的院子,左边像是哪一家寺院的围墙。小道的前边只有两辆前后紧挨着停靠着的黑色面包车,没有人影。
“你要去哪里?”
所长跟随在后边困惑地问。
“你直接回家不是很好吗?”
“所长回家吧,我一个人能回去的。”
“是吗?”
迪子察觉到所长的脚步声停丁下来,便陡感一阵孤寂。一回头,所长那顾长的身影在二十米前仁立着。于是,迪子碎步跑了回去。
“我,是个不中用的女人吧。”
“不,没有那回事。”
所长的温和的语气,反而引发了迪子的悲哀。
“我陪你一起走吧。”
所长朝幽暗的围墙前端望着,稍稍想了一下,便开始缓缓地走去。
星期一和星期二,阿久津休息。星期三早晨,他来到输血中心。加上星期天,整整有三天时间,迪子没有见到过阿久津。三天没有碰到,从阿久津四月份去东京参加学会以来,还是头一次。
迪子望着阿久津,象看着一件稀罕物。阿久津照例掩饰着上班迟到的尴尬,向大家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早!”
“您早。”迪子也和着大家轻声说道。
也许心情关系,阿久津稍显憔悴。
“听说夫人的身体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富子代表大家问道。
“开始时还以为是感冒,后来成了肺炎。”
“住院了吗?”
“待在家里,家里有孩子,休息不好,所以我让她使进了国立医院。”
“这么说来,很严重吧?”
“住一个星期十来天就能出院,令大家担忧了。工作没有什么变化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
宫子朝迪子瞥了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样?迪子装作没有看见,缄然不语。
“那么,我去忙了。”
阿久津点点头,消失在里面的研究室里。
迪子又一个人来到化验台前。
这三天里要说变化,也并非没有。在做配血试验时,出现了一个估计是b型亚型的血液,不用抗体化验就无法确定,兴许是亚型的新种类。后来在采血车送来的血液里有一个血球溶解了。究竟是血液特殊,还是搬运上有失误?一无所知。这些都必须向阿久津报告,让他马上查明原因。
但是,对迪子来说,现在这些事并不太重要。说实话,说不说都可以。相比之下,这几天穿透迪子内心里的风暴,要远远猛烈得多。
星期六的夜晚,和阿久津分手盾,她受到了圭次激烈的追逼。
当然,迪子殊死地进行了抵抗。但在眼看就要拥入圭次的怀里的一瞬间里,迪子既想为阿久津守住贞洁,同时又忽然想顺从他。她曾产生了一种泄愤的心情,想向说了个谎话便急急赶回妻子身边的阿久津复仇。
星期一,她和所长吃完晚饭后,要求所长陪她一起走走。后来回想起来,也令她万分愧作。若在平时,迪子决做不出那样的事。
迪子这几天的行动,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现在见到阿久津,迪子才渐渐地明白星期六到昨天自己内心失落的原因。
因为阿久津请假在护理着夫人。
无疑,迪子内心里骤起狂澜,就是为此。
在和圭次扭拧着时,在和所长散步着时、她的头脑里总装着阿久津的影子。和圭次争执、遭阿久津冷落、另觅所长,这些好像都是为了对阿久津的警告。
至此,迪子总算放下心来。她虽然为头脑里总摆脱不了阿久津的影子而感委屈,但又为因此而能保持对阿久律的那份感情感到释然。
午休时,配血试验的申请突然增加。下午,迪子忙得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从采血瓶取出血样,注入试管释稀。这一释稀作业,即便不看着吸管的刻度,凭捻动软管的感觉也能估测。因为繁忙,使迪子暂时能有幸埋头工作忘掉一切。
下午三点,她稍作休息,正怔怔地望着窗外时,阿久津靠上前来。
“今天活很多啊,要帮忙吗?”
“我行。”
但是,阿久津不容分说地动手排起试管来。
在化验部,除了迪予以外,要说确实会做配血试验的人,就只有部长。别人也不是不会,但是否凝固,一碰到难以确定的血型,便总要来求教这两人中的一人。
也许是为了弥补休假时的歉意,阿久津帮得很认真。
开始时迪子还无视他,认为他是来讨好的,中途起开始作三言两语的交谈。两个人果然比一个人做得快。
做第三份配血试验时,阿久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今天,五点半。”
迪子注视着试管,毫不理会。
“行不行?我等着。”
阿久津叮嘱道。迪子尽管对阿久津为照料夫人竟然休假两天颇感生气,但实际上一见面眷恋之情仍油然而起。
而且,迪子觉得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必须在两个人见面时告诉他。
迪子到达花山餐厅时,比约定的五点半迟了十分钟。
阿久津揉灭香烟,马上说道:
“好像很久没有见面啊。”
“是吗?”
迪子不置可否地答道,向走上前来的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
“还在不高兴?”
“没有。”
她为见面感到兴奋,但关键时又装作一副冷漠的表情。
“为了妻子,这三天里倒霉透了。”
“不是三天,是四天吧。”
“四天?”
“不是从星期六就开始的?”
“星期六和你见过面”
“以后就慌里慌张地回家了!”
阿久津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
“那天夜里,我见到圭次了。”
“在哪里?”
“在京都的旅馆里,我们还一起喝酒了呀。夫人发高烧,你傍晚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护理,他都告诉我了。”
阿久津撅着嘴唇,注视着眼前的咖啡杯,这是他尴尬时的习惯。
“说什么和朋友见面,不能驾车去游玩,你为什么说谎?”
“这”“别强嘴了!”
“说实话,是为了你”“为了我?”
“我想,要是说妻子感冒了,你反而会不放心”
“你是丈夫,夫人感冒时进行护理,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为何,从迪子嘴里出来的,尽是违心的话。
“我只是你的情人,用不着那么为我操心!”
“喂!”
阿久津责怪地望着迪子。迪子毫不理睬地嘎着咖啡。
“别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的,是你呀!”
“和圭次见面,他讲了些什么?”
“你们夫妇的事!你没有打喷嚏?”
“别恶作剧。”
“我没有恶作剧呀。”
“见面只是讲讲话吗?”
“当然,不行吗?”
看着他那张狐疑的脸,迪子的不良心术越发膨胀。
“如果我说和圭次亲嘴了,你打算怎么样?”
“真的?!”
“别大声!大家都听着呢!”
正是公司的下班时间,店里一片嘈杂,但没有人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
“你真的和圭次接吻了?”
“你想怎么样?”
“别戏弄我!”
“我要不要和圭次接吻,这和你无关吧。”
“我是他的姐夫。”
“姐夫反对妻弟结婚?”
“我反对?”
“看来圭次很恨你啊。”
“他连这些事都说了?”
“反正他对你没有好感。”
“圭次的事我不管,最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样?我和圭次,谁重要?”
“这我已经想好啦,谁有可能和我结婚,就是谁重要啊。”
“你”阿久津欲言而止,阴视着迪子,迪子装作没有看见,把脸扭向一边。
“你真的这么想?”
阿久津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也许有些太刁难阿久津了。迪子的心里又涌出怜悯。
“你以为我会想那么做吗?”
“那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没有呀。”
迪子回答道,一边为阿久津还不知道她如何抵抗圭次才保伎了对他的贞洁而怨恨起他来。
“反正,希望你别和圭次交往得太深。”
“最重要的是,星期一,所长把我找去,向我提出了警告。”
“什么”
“我们的事,说喜欢谁是自由的,但别在上班时太亲昵了。”
“所长那么说的?”
“只有我一个人被叫去,太惨了。”
为圭次的事,两人争辩不下,但这次两人都是受害者。
“说阿久津君是个懂世故的人,所以他很放心,但我是个女人,干什么事都不太懂,所以事先要提醒我注意。真气人!”
“那些事,谁对所长说的?”
“不知道。我一想到有那种告密的人,就不想去上班了。”
“别介意,不要为那种事败下阵来。”
“我知道。”
“反正我们工作比人强一倍,谁也没有理由在背后指责我们。”
“我也这么想啊。”
两人刚才还在吵架,现在发现了共同的敌人,便变得亲密起来。
“走吧?”
“去哪里?”
迪子坐着一动不动,仰着脸望着阿久律。
倘若接着要去什么旅馆,她想拒绝。被接连四天护理着妻子的男人搂抱,对不起了。现在去旅馆,就等于被迫充当病妻的替身。
“今天原想和你再待一会儿,但我现在必须去医院。”
“夫人那里?”
“她叫我买一些东西,所以”
“家里怎么样?”
“岳母从东京赶来,替我照顾孩子。”
“你现在就去医院?”
阿久津歉疚地点点头。迪子心情陡变。
“我不愿意!”
“不愿意?”
“别去医院,今天夜里和我在一起。”
阿久律的脸上清楚地露出踌躇。迪子见状便越发固执“你要干什么?”
“带我去旅馆。”
迪子终于说出和自己刚才的心愿相违背的话。她讨厌当她妻子的替身接受他的抚爱,同时却又祈愿现在立即就倒在他的怀里。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连。有的,只是想把阿久津从妻子那里拽过来,任凭自己随心所欲。
“倘若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医院,就先和我去旅馆。”
“晚上探望病人的时间是七点以前,所以”
“来不及的话,明天一早去也行吧。”
阿久津沉思了片刻,抓起了发票。在结帐处付了钱,上阶梯走出店外。也许是天气阴霾的缘故,暮色苍茫,雨眼看快要落下来。
“颐,去医院的话,我讨厌你!”
阿久津默默地向停车场走去。上车后,阿久津回头望着迪子。
“明天还能见面,今天就算了吧。”
“不行!”
“那么,我先去一次医院,你等我回来。”
“如果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
迪子打开车门要下车。
“喂,听我讲啊。”
看样子阿久律还瞻前顾后,手按在方向盘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我已经听腻了,光听你的解释,当个好孩子,我恶心!”
阿久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停车场向右,朝着南掸寺旅馆的方向扳动着方向盘。三
直到走进旅馆,阿久津才终于对去医院的事死心了。
一如往常,争吵后两人欲情更浓。阿久津摇撼着,催促着潜伏在迪子体内的恶魔。迪予情意绸缎,尽情地陶醉在这受淫虐的喜悦里。争执成为一种刺激,使两人的艳情更加炽烈。
但是,两人情迷意乱忘记一切的癫狂持续得并不那么长久。
迪子觉得不可思议,男人为何如此急遂地清醒?迪子的体内还余韵萦绕,全身倦怠,残留着随波漂浮的感觉,蕴含着一股残火,倘若再受到阿久津从颈脖到背后的温柔的爱抚,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然而,阿久津仰天躺着,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右臂隐含着作爱后的余温垫在迪子的肩膀下,但手指一动不动,能感觉到他还在虚与委蛇。即使赤身裸体,相互之间抚摸着肌肤,两人的融合,也仅是一瞬间。
“还在想医院里的事?”
阿久津什么也没有回答,转向迪子一边。
“还是放心不下夫人吧。”
“不是”
他否定道,但语气宁可说是肯定的。
引诱着女人将她搂在怀里的时候,男人是热衷于女人的,但一旦结束便马上迷途知返恢复自我。无论反复多少次,男人总是男人,决不会游离自己。
“反悔了吧。”
“没有。”
这次,阿久津清楚地答道。
迪子让阿久津抽回伸在她颈脖下的手臂,爬起身。
她拾起散乱在四周的裤子和扔在休息室里的衣服走进浴室,在浴室里只是淋浴了一下便穿上衣服,梳理好头发。照着镜子时,她觉得和男人作爱时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
回到房间,阿久津趴在床上抽着烟。背上盖着毛毯,裸露着肩膀。
“还不起来?”
“嗯”阿久津回头,见迪子在穿衣服,好像很吃惊。
“怎么了?你要回家吗?”
阿久津仰脸望着迪子,不久便拉住站在边上的迪子的“让你早点起来到夫人那里去,即使过了七点,求求人家也能进去吧。”
她自己也觉得窝囊,但还是说了。
镜台前映出她站立着的身影。丰满圆润的臀部,从迷你裙里露出的膝盖,都还残留着青春的活力,至少比阿久津的妻子年轻。迪子现在依仗的,只有这个年轻。
虽然她娇小玲珑,但丰润的躯体里吮吸着男子的精气。接着跑去探望妻子的男人,是失去了精气的躯壳。“只剩下躯壳去妻子那里才好呢!”迪子对着镜子喃语道。
阿久津拿起香烟和火柴站起身。
“快些穿衣服!”
“过了七点,什么时候去都一样啊。”
“医院的事我不管,但我还有地方要去,你快穿衣服!”
“你去哪里?”
“这与你无关。”
阿久津望着迪子,接着无可奈何地开始穿起衣服。
“上次,所长请我吃过饭了。”
“所长请你?”
“在东山旅馆。”
阿久津正拉上裤子,楞楞地站在那里。
“所长说,他喜欢那里的餐厅。”
“提醒我们的事,就是那个时候?”
“那是另外一次啊。”
“这么说,见过两次了?”
“说是见面,只是吃饭,谈谈话啊。”
迪子对着镜子照着颈脖,用手轻轻地撩拨着后发。
“他是喜欢你?”
“呃?怎么了?”
“所长请化验技师吃饭,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
“你怎么样?”
“并不特别讨厌啊。”
“我们相比呢?”
“要说你,太性急啦。不是和喜欢的人就不能一起吃晚饭吗?”
“可是,那是很重要的事啊。”
“我和谁吃饭,难道还要你同意?你太过分了吧阿久津讷讷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勒紧领带。迪子注视着他那气鼓鼓的后背,心想对跑向妻子那里去的男子,这样的复仇是应该的。四
到了七月,在六月里还不那么明显的梅雨,从六月底开始就滴滴答答地落下,连续五天几乎没有停过。阿久津的妻子开始时还说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但直到现在还伎在医院里。
“部长的夫人好像是风湿病啊。”
午休时,化验部的职员们聚在一起,谈论着阿久津的妻子。“会是肺炎吗?”
“也有可能,但经诊断,好像是风湿病,高烧也没有退。”
“若是风湿病,那就没治了吧?”
“也许是的,真可怜呀。”
“家里岳母来替他照顾着孩子。”
“岳母来,部长是女婿,总会有拘束的。”
宫子颇为同情。
一谈起阿久津,迪子就会很自然地受到冷落,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迪子和阿久津的关系。
“我真佩服部长,一下班总是马上跑去医院。”
“这么说起来,最近在值班室里,我真没有看见他玩过麻将。”
正如富于她们说的,阿久津最近好像一下班就去了医院。迪子和他偶尔也约会,但只是一个小时左右,他便急急忙忙地起身走了。
迪子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勉强地拦着他,即使硬拉他去旅馆,两人的感情高潮只是一个小时。激情一过,阿久津准是又想着妻子的事。迪子起先想借此泄愤的,但一想到以后他和妻子在病房里见面。就是反感也是枉然。
“夫人一生病,你才懂得了夫人的宝贵吧。”
已经很久没有和阿久津一起去“里韦拉”喝咖啡了。午休时,迪子喝着咖啡讽刺道。
“没有的事。”
“你每天去医院,大家都很感动啊。”
“现在腿关节还在痛,不能走路,岳母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不去不行。”
“夫人不能走路吗?”
“去厕所什么,还能走走,但那也只是挪着脚,不能走得再多了。”
“我去探望一下吧?是我倍受关照的上司的夫人,又在和圭次相亲时见过面,去探望,这不也是礼貌吗?”
阿久津默默地喝着咖啡。
“今天我跟着你去,还是趁早去看一次吧。”
“今天,我现在还要去一趟大学。”
“五点之前能菠回来吧。”
“能赶回来。你还是在梅雨期过后去探望吧。”
“住院要伎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想带我去吧。”
阿久津什么也没有回答,拿起发票站起了身。
那天,下午梅雨停了一阵,但傍晚时又开始下了。迪子洗曲颈蒸馏瓶时被划破左手食指,就是那场面落下的一个小时后。蒸馏瓶在消毒筐里时就好像已经有裂缝。迪子不知道,在水龙头下用布块一边转动一边使劲地擦着时,蒸馏瓶突然破碎,手被划破。
她感到一阵刺痛,忙松开手一看,食指尖有一道红色的细印痕,血瞬涌出来。在对面的富于发现后慌忙奔跑过来,但这时食指已经鲜血淋漓。
“不得了了!伤口有玻璃进去了!”
“不要动,快捏紧指根。”
宫子她们乱成一团,大声叫嚷着。这时,鲜红的血滴在下边的瓷砖上。大家对血都已经习惯了,但关键时亲眼看见血从伤口里涌出来,便都慌了手脚。
“部长呢?”
“刚去了大学啊。”
“呢,给所长看看。”
所长来输血中心以前是国立医院的外科部长。
“我去拿消毒药和纱布来,你待着别动呀。”
宫子跑去了。
一看伤口,玻璃碴儿在鲜血中闪着光亮。蒸馏瓶的碎玻璃又硬又锋利。迪子看着发光的碎片,心想阿久津倘若在场,知会怎样待她。
不久,宫子带着所长赶来了。
“怎么了?”
上次吃过饭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迪予和所长目光交织。
“在洗蒸馏瓶时划破的。”
宫子抢着答道。
所长从宫子端来的消毒盘里用小钳子钳起纱布,在伤口上轻轻地擦着。
“马上就好,忍一下。”
虽然所长已上年纪,但捏住迪子的手仍然很有力。
血一边擦去,一边不断地涌出来。擦去血后一瞬间,所长拔出扎在里面的玻璃碎片。有两块长方形的碎片,长五毫米和三毫米左右。
“扎得很深啊。”
重又清洗伤口,确认没有玻璃以后,所长用浸透消毒液的棉花洗完伤口扎上纱布。
“拿软膏来。”
宫子又跑开去。所长用力按着指根望着迪子。
“玻璃器皿很危险,要小心啊,你在想什么?”
“没有。”
迪子摇着头优下眼脸。蒸馏瓶是不易破碎的,即使发生裂痕,只要不碰撞硬器就不会破碎。看那裂痕,也许是用着很大的劲在擦着。
当时,迪子用布擦着蒸馏瓶时发出“铿铿”的声响。迪子一边擦着,一边想着阿久津和妻子的事。两人在病房里交谈着什么?膝盖疼痛的夫人是如何向丈夫撤娇的?阿久津是怎样温情地安慰着她的?她这么想像着时,不知不觉地使上了劲儿。也可以说,受伤,是为了阿久律。
宫子带着软膏来了。
在采血时,难得也会遇上止不住血的人,所以输血中心备有一套处理外伤的器械,所长换下渗透着血的纱布,重新用了一块新的纱布附上软膏,贴在伤口上包扎着。
“止血,要扎得稍稍紧一些,两三小时后完全止住了,就可以再放松些。”
“谢谢。”
“手暂时不能下水,不要做下水的事。”
所长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谢谢了。”
迪子向在收拾玻璃碎片的宫子她们道谢。
“很痛吧,今天你就回家吧。”
“不要紧。”
迪子尽力地逞强道,离开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也许梅雨天气的缘故,刚过四点,房间里就已经暗下来。
手指在隐隐作痛,虽然还能忍受,但仍不间断地阵阵袭来。迪子望着淌着雨水的窗口,想着阿久律的事。
他看见她手上的包扎带会怎么样?
即使他问为何会这样,她也不能说是在想他。只要看见她忍着疼痛的模样,阿久津就肯定会担心的。
这么想着时,迪子渐渐地为受伤的事感到庆幸起来。
她仿佛觉得,因为受伤,她和他的妻子处于同等的地位。她甚至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撒撒娇了。
迪子用右手握着吸管,再化验一份血液,今天的活儿就结束了。她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时,设在化验室门口的电话铃响了。正在电话附近的宫予拿起听筒,三言两语地应答后,说“我明白了”便放下听筒。
“部长今天从大学直接回家了,所以向大家打一声招呼。”
宫子特地大声地说道,使大家都能听到。
“不回来才好呢!”
伸代作了个滑稽的模样回答道,引得大家都笑了。
在笑声中,迪子心想,阿久津今天不回输血中心,准是怕她死皮赖脸地央求他一起去探望妻子,所以才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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