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丹·布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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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透气,罗伯特兰登想。我要看得到景观随便什么样的都行。

    没有窗户的机身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他包裹在其中。当然,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怪事更是雪上加霜。他的大脑随着那些仍然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停地抽动大多数问题是关于西恩娜的。

    奇怪的是,他想她。

    她是在逢场作戏,他提醒自己,是在利用我。

    兰登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教务长,向飞机前部走去。驾驶舱的门敞开着,从那里倾泻进来的自然光像信号灯一样吸引着他。飞行员没有发现他,他站在门口,任由阳光温暖着他的脸庞。他眼前的开阔空间仿佛是天赐之物。洁净的蓝色天空看似如此祥和如此永恒。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提醒着自己,还在努力接受他们所面临的潜在灾难。

    “教授?”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他转过身去。

    兰登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的是费里斯医生。兰登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正倒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地面上抽搐,喘不上气来。而此刻他就在这飞机上,倚靠着机舱隔板。他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抹了炉甘石软膏的脸呈淡粉色。他的胸口和躯干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呼吸也很平稳。如果说费里斯得了瘟疫,那么好像谁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将它传染给别人。

    “你还活着?”兰登凝视着他。

    费里斯疲倦地点点头。“算是吧。”他的神态变化巨大,似乎比原来放松多了。

    “我还以为——”兰登没有说下去。“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费里斯颇为同情地朝他一笑。“你今天听到的谎言太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来向你道个歉。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并不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人,也没有去剑桥请你。”

    兰登点点头,已经疲惫到了不再为任何事感到惊讶的地步。“你是教务长的手下。”

    “是的。他派我去给你和西恩娜提供紧急现场帮助帮助你们逃避srs小组的追踪。”

    “那么我得说你活干得很漂亮,”兰登回想起了费里斯出现在洗礼堂中的情景。他说服兰登相信他是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然后协助兰登和西恩娜利用交通工具逃离佛罗伦萨,远离辛斯基的团队。“你显然不是医生。”

    费里斯摇摇头。“不是,但我今天已经扮演过医生了。我的任务是帮助西恩娜让你继续保持幻觉,直到你破解出那个投影仪指向何方为止。教务长一心想找到佐布里斯特制造出来的东西,免得它落入辛斯基之手。”

    “你们不知道那是一种瘟疫?”兰登问。他仍然对费里斯怪异的皮疹和内出血感到好奇。

    “当然不知道!当你提及瘟疫时,我猜想那只是西恩娜编造出来的故事,目的是让你有动力继续破解。于是,我只好顺着她往下说。我安排大家登上了驶往威尼斯的火车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怎么会呢?”

    “教务长看到了佐布里斯特的那段怪异视频。”

    这倒是解释得通。“他意识到佐布里斯特是个疯子。”

    “正是。他突然意识到财团卷入到了什么当中,他害怕极了。他立刻要求与最熟悉佐布里斯特的那个人说话,也就是fs-2080,看看她是否知道佐布里斯特干了什么。”

    “fs-2080。”

    “对不起,是西恩娜布鲁克斯。fs-2080是她为这次行动选定的代号,显然是什么超人类主义的玩意儿。教务长只有通过我才能联系上西恩娜。”

    “于是便有了你在火车上打的那个电话,”兰登说“你那位‘生病的母亲’。”

    “我显然无法当着你们的面接教务长打来的电话,于是我走了出去。他给我说了视频的事,我吓坏了。他希望西恩娜也只是上当受骗,可当我告诉他你和西恩娜一直在谈论瘟疫,而且似乎没有中断使命的意图时,他知道西恩娜和佐布里斯特一起涉足其中。西恩娜立刻成为了我们的对手。他要我随时将我们在威尼斯的位置通报给他并且说他将派一个小组去扣留她。布吕德特工的小组差一点在圣马可大教堂逮住她可她还是逃脱了。”

    兰登呆呆地望着地面,仍然能够看到西恩娜逃跑前凝望着他的那双美丽的褐色眼睛。

    对不起,罗伯特。为所发生的一切。

    “她很厉害,”费里斯说“你大概没有看到她在大教堂里袭击我。”

    “袭击你?”

    “是的。士兵们进来时,我正准备大声喊叫,暴露她的行踪,但她肯定预料到了。她立刻用掌根直接顶着我的胸口。”

    “什么?!”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击中了我,大概是某种功夫。由于我的胸口已经受了重伤,她这一招让我痛彻肺腑,五分钟后才缓过劲来。西恩娜赶在任何目击者说出真相之前就拉着你去了外面的阳台。”

    兰登惊呆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位意大利老太太冲着西恩娜高喊——“你击打他的胸口!”——并且用力挥拳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西恩娜回答。心肺复苏术会要了他的命!你看看他的胸口!

    兰登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意识到西恩娜布鲁克斯随机应变得有多快。她非常聪明地将老太太的意大利语进行了错误的翻译。你击打他的胸口!并不是建议西恩娜施行胸口按压而是一句愤怒的指责:你攻击了他的胸口!

    由于当时周围一片混乱,兰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费里斯朝他苦笑道:“你可能听说了,西恩娜布鲁克斯非常聪明。”

    兰登点点头。我已经听说了。

    “辛斯基的手下把我带回到‘门达西乌姆号’上,并且给我包扎了一下。教务长要我一起来,以便提供情报支持,因为除了你之外,今天唯一和西恩娜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兰登点点头,但思绪又飞到了费里斯的皮疹上。“你的脸呢?”兰登问。“还有你胸口的瘀伤呢?那不是”

    “瘟疫?”费里斯大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告诉你了,我今天扮演过两位医生。”

    “你说什么?”

    “我在洗礼堂露面时,你曾说我有点面熟。”

    “你确实有一点面熟。我想是你的眼睛。你说那是因为你去剑桥找过我”兰登停顿了一下“我现在知道这不是真的,因此”

    “我看上去有些面熟,因为我们已经见过面,但不是在剑桥市。”费里斯带着试探凝视着兰登,看他是否有所领悟。“你今天早晨在医院里醒过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我。”

    兰登想象着那糟糕的病房。他当时浑身无力,视线模糊,因此他可以肯定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位皮肤白皙、上了年纪的医生,浓眉大眼,留着杂乱的灰白胡子,只会说意大利语。

    “不,”兰登说“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马可尼医生”

    “对不起,教授,”费里斯突然用无可挑剔的意大利语打断了他“你不记得我了吗?”他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弓起腰,将想象中的浓密眉毛往后捋了捋,然后抚摸着并不存在的灰白胡子。“我就是马可尼医生。”

    兰登张开了嘴。“马可尼医生是你?”

    “所以你才觉得我的眼睛有些熟悉。我以前从未用过假胡须和假眉毛,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很不幸,我对所用的胶水严重过敏。那是一种乳胶化妆胶水,让我的皮肤变得很粗糙,像火烧过一样。我相信你看到我时肯定吓坏了尤其是考虑到你还在寻找某种可能存在的瘟疫。”

    兰登瞠目结舌。他现在想起来了,在瓦任莎开枪将他击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前喷涌而出之前,马可尼医生搔挠过自己的胡子。

    “更糟的是,”费里斯指着胸口周围的绷带说“我身上的鞭炮移位了,而此时行动已经开始。我没有来得及将它重新调整好,结果它引爆时角度有了偏差,不仅导致我一根肋骨骨折,而且造成了严重的瘀伤。我一整天都感到呼吸困难。”

    我还以为你得了瘟疫。

    费里斯深吸一口气,做了个鬼脸。“我又该去坐一会儿了。”他离开时指了指兰登的身后。“看样子有人来给你做伴了。”

    兰登转过身,看到辛斯基博士正从机舱另一头大步走来,长长的银发飘在脑后。“教授,你在这里!”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显得精疲力竭,但说来也怪,兰登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她已经有所发现了。

    “很抱歉把你丢在了一旁,”辛斯基走到兰登身旁说。“我们一直在进行协调,并且做了一点研究。”她指着敞开的驾驶室门。“我看见你在汲取阳光?”

    兰登耸耸肩。“你们的飞机需要窗户。”

    她同情地朝他一笑。“说到光亮,我希望教务长能够把最近这些事给你点透了。”

    “是啊,只是没有一样让我开心。”

    “我也是,”她赞同道,然后瞥了一眼四周,以确保这儿只有他们两人。“相信我,”她低声说“他和他的机构将承担严重后果。我会亲自过问的。不过,我们目前仍然需要将焦点放在那个塑料袋上,而且要赶在它溶解并释放出传染病之前。”

    或者说赶在西恩娜抵达那里并且将它捅破之前。

    “我需要和你谈谈丹多洛坟墓所在的这座建筑。”

    自从意识到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后,兰登就一直在想象那座壮丽的建筑。神圣智慧的博学园。

    “我刚刚得到一些好消息,”辛斯基说。“我们电话联系了一位当地的历史学家。他当然根本猜不到我们为什么会询问丹多洛的坟墓,但我问他是否知道那座坟墓下面有什么,你猜他说什么?”她笑着问。“水。”

    兰登感到有些意外。“真的?”

    “是的。好像那座建筑的下面几层被水淹了。数百年来,那座建筑下面的地下水位在逐年上升,至少淹没了底下两层。他说那下面肯定有各种透气的通道和被淹没的部分。”

    我的上帝啊。兰登的眼前浮现出了佐布里斯特的视频,那是一个光线怪异的地下洞窟,洞壁上长满青苔。他在洞壁上看到了柱子留下的若隐若现的影子。“那是一个水下房间。”

    “正是。”

    “可是佐布里斯特是如何下到里面去的?”

    辛斯基的眼睛在闪闪发亮。“这是最令人称奇的部分。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刚刚发现了什么。”

    威尼斯海岸线外不到一英里处有一座狭长的岛屿,名叫丽都岛。此刻,一架造型优美的塞斯纳“奖状野马”从尼切利机场腾空而起,融入黄昏时分暮色渐浓的天空。

    这架飞机的主人是著名服装设计师乔治奥文奇,可他本人却不在飞机上,他命令驾驶员将美丽的乘客送往她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