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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飞出了你的窗,其实我飞进了你的门
1
九月,北京x大。
一晃,已经大二。
阳光在树枝上欢快地跳啊跳。栀子花开了,大朵大朵的白。
“我的妈呀,毛毛虫!”
“在哪里?”
“在你背上,怎么办?好多脚啊!”“我倒,压死它!”没想到,韩莉尚做这让我目瞪口呆的高难度动作。
我和韩莉尚并肩坐在学校排球场边的树荫下喝奶茶。韩莉尚讲对于男人的伟大理论: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天是高的,海是蓝的,男人不打是不行的。孩子和健康是自己的好,老公和钱是别人的好。
韩莉尚一脸一本正经,一副老教授讲课的模样。
我笑倒在她那让男生羡慕、女生嫉妒的身体上(反话),死命地掐住她的胳膊,双脚翘起老高,奶茶洒了她一身。
韩莉尚疼得哇哇大叫,敲着我的脑袋恨恨地“叶乔贞,你平时的淑女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我收回双手,还是乐得稀里哗啦的。韩莉尚也跟着乐。韩莉尚笑完了,又说一句跟我已经说了一万次的话:“叶乔贞,我们谁也不要恋爱好不好?不然被留下的人好孤单。”
“放心。”我说“我才不会晚节不保。”
“我也不会。”韩莉尚说“不过毕业后我就要和你比赛了,看谁先嫁出去!”
我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看杯底的水珠随手的转动,飞快地滑落。
“嘿嘿,毕业后都二十多岁奔三十的人了,想嫁人?难着呢!”我故意叹气。
“哎哎,那是你,我到时候还魅力四射、倾国倾城呢。追我的人能从天安门排到长安城,我就一个一个甩。等甩累了,就顺手指一顺眼地说,就你了,小子!然后把自己嫁了。那时侯你肯定还‘门前冷落鞍马稀’,在那儿哭呢。我可不会可怜你。”韩莉尚满嘴跑火车,也不怕撞坏了牙。p(><)q
“啊,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往下掉啊。快找一个同学的开水壶,我要吐。”我捧着胸口故意做恶心呕吐状。韩莉尚笑着推我:“我才不乐意!”
于是笑成一团。
微风吹来,树影在地上晃啊晃啊,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
我和韩莉尚读大二。
周末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crazy”的discopub打工。
狂躁的电子音乐,闪烁的霓虹,忽明忽暗的灯光,夸张的妆容,怪异的衣着,扭动的年轻身躯,一片觥筹交错。
偶尔在尖锐的叫骂、猛烈的肢体碰撞中感受瞬间散落一地的碎片。
真正的刺激到疯狂、crazy到死。
安秉俊在吧台后面,似乎一直永无止境地用棉布认真擦拭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玻璃杯,然后熟练地调酒。不多话,完全纯净的状态,他好像跟这里的环境无关,眉宇间却是完全的包容一切的温暖。
我麻利地为客人递上他们要求的饮品,准确而迅速地查验币的真伪、找零。在没有客人前来的空隙,我要么随着音乐摇头晃脑让自己麻木地融入环境中,找不到灵魂;要么就那样站着思考不管如何世界颠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都掩盖在包容的夜色里。
白天,我是穿着t恤牛仔、素面朝天的大学女生,和你见过的那些“良家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跟韩莉尚整天嘻嘻哈哈,横冲直闯,屁颠屁颠地满世界跑。
我知道我在别人眼里算不上是乖女生。但那些整天戴着眼镜,和所谓的男女朋友牵着手散步、上自习、在食堂里相互喂饭的莘莘学子们,如果知道我有这样的一个职业,恐怕还是会惊得把眼镜跌落下来,更让他们难过的是,镜片跌碎了!哈哈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可以赚钱。而且韩莉尚也是那么的支持我,就像她妈永远支持她爸一样在外面采野花!当然,我不会碰那些我不该干的事情,这一点,起码又比她爸好多了。虽然我承认自己脑袋有些木(不是我自暴自弃,被韩莉尚、高元莉她们骂多了,就怀疑自己了),但我有自己绝对的原则。最重要的,我不想跟韩莉尚她们的世界拉得太远。
下班了。我换好衣服,同依旧在擦拭玻璃杯的安秉俊说再见。
从酒吧出来时,天都微微亮了。去旁边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奶茶。走过地下通道时,滑了一下差点跌倒,差点屁滚尿流,于是,干脆去了下wc。然后学小时候偷爸爸的香烟,躲到厕所里抽了一支烟。
回到马路上,面前开始有人经过。整齐的衣着、精致的无懈可击的妆容,步履匆匆。他们是这个城市的白领,带着自以为高贵的气息和空洞麻木的表情。偶尔有人看我,眼里是不屑一顾的轻蔑或救世主一样的怜悯。我心里特别想笑。而事实上,我学他们一样面无表情,毫不避讳地迎战他们的目光。无声的厮杀。淋漓的快感。
我摁灭烟头,走出通道。阳光从林立的高楼缝隙里射出来,灿烂的金黄,明晃晃地刺眼。空气潮湿而清凉。经过广场时,惊起一片鸽子。它们哗啦啦地飞起,在头顶上空盘旋,我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但还是希望不要掉鸟屎
宿舍里,韩莉尚还抱着沙皮狗睡得香甜。散落了一枕头被染过色的头发。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爬到床上,把自己塞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
依然没有遇到/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你根本也没有出现/还是依然逝去,怀疑在某个国度里的某一年/还未带我到世上那天/存在一位等我爱的恋人/夜夜为我失眠,从来未相识,已不在/这个人极其实在,却像个虚构角色/莫非原定今生陪我来/却去了错误时代/绝望中的自我安慰。
这是这一年我和韩莉尚最爱听的歌。
大三了。
李文娜跑到外面去住,说是要准备考研,却和她的战友神气地发展成为“家人”关系。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笑起来一脸的阳光灿烂,跟李文娜形成互补。那个男孩子很温柔体贴,李文娜幸福得合不上嘴。韩莉尚曾嘴巴不留情地说,嘿嘿,他们站在一起时就是阿拉伯数字“10”谁知道韩莉尚是不是嫉妒?!呜呜呜呜
高元莉的学生会工作更忙了。整天脚底板不挨地。还和她的上司关系暧昧不明的。没空理我们。
连她柜子里的蟑螂都是一对一对的。
我和韩莉尚只好联合保卫我们这最后的战线
人说,大一的女生是樱桃,好看不好吃;大二的女生是苹果,好看又好吃;大三的女生是石榴,不好看也不好吃;大四的女生是西红柿,你以为自己还是水果呢?
现在我们是身处“石榴”坐看“西红柿”眼瞅着自己都快不是水果的时代了只是我们还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背着大大的、斜挎的走起路来拍打腿弯的帆布包,满世界晃着,没心没肺地唱单身情歌。
只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上课、洗衣服、逛街、去图书馆,甚至一起睡觉、上厕所,天文地理、明星绯闻、生活琐事无孔不入地八卦,有一个人的名字我们没有约定却默契地绝口不提,那就是李炫日。
心头玫瑰形的伤疤,痛到骨髓里的美丽
2
韩莉尚,这个名字,看起来很个性。我跟她混得还不太熟的时候问她:“你名字怎么那么个性呀。”她眉毛一挑说:“对呀,哪像你那么俗?站在街上喊一嗓子‘叶乔贞’有一排人回头,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死十个人,肯定有八个人叫‘叶乔贞’。”我当时气得眼睛一鼓一鼓跟青蛙似的。明白这不是一诅咒,但也得小心提防。
记得大一开学刚进宿舍时,韩莉尚在我上铺收拾东西。第一次见面,她居然没有任何拘束地喊刚进门的我妈:“阿姨,帮我递一下抹布。”后来,她的大方成了正面教材,让我妈对我进行性格教育时不止一次地引用。
这颇让我愤愤不平——我就不爱说话怎么啦,再说,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说话谁不会,上天没有赋予驴子说话的能力,否则驴子见人都会鞠躬作揖喊“hello”可它还是驴子。嘻嘻!
我妈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如果我不是她亲生的,我想她都不让我活到下一秒。呵呵呵呵后来,韩莉尚跟我说,初见我住下铺,她挺喜欢的,因为看起来那么老实的女孩可任由她欺负!虽然现在她已经大呼上当!:)
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各怀鬼胎!哈哈
其实,怎么看我跟韩莉尚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韩莉尚属于典型的浓眉大眼型,还算端正的五官镶嵌在拳头大的脸庞上。留一头泷泽秀明式的半长发,每天要打上半斤摩丝,苍蝇爬上去都会劈叉。浓缩的精华一般的身材,让她整天踩着厚度超过5厘米的鞋底招摇过市。有一回,隔壁屋女孩来我们宿舍,指着床头那张我超爱的泷泽秀明画报,特不开眼地说:“怎么那么像韩莉尚。”我呸!不过,细看一下,是有点像。如果去掉她脸上不时冒出的层出不穷的痘痘,换掉她的性别和健康肤色的话。我晕!真是侮辱我偶像!=-=
韩莉尚有时候风风火火,有时侯0度以下的温柔,平时装酷,看见帅哥两眼放光,整个世界为之增加1500度光亮。
她高兴时,从来不介意自己“四、十”不分的大平舌,拉谁都能侃个天昏地暗。没人听时自己拍着床板都能说上半天,嘴里说的永远比心里想的多,而且人愈多愈能耍宝,简直把双脚当双手用,吐沫横飞,字字珠玑,大有黄河之水泛滥不可收之势,伴着特有个性的“惊天动地”毫无遮拦的笑声,典型一“人来疯”而她不高兴时阴着一张脸,地板踩得咚咚响。经历过夏天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吧,气压降低,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当然,韩莉尚生气时比这还可怕。
有一次,我们在隔壁宿舍看碟,精彩处韩莉尚进来,兴冲冲地打招呼,大家唔唔啊啊敷衍,韩莉尚火暴脾气上来,使劲向椅子飞去一脚,然后,摔门而去,大家坐着没人敢动。没有一个人敢去看看她怎么了。这时候,千万别招惹她,否则,一顿火药呛死你,还让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更可怕的是,她高兴与不高兴之间没有任何过渡,从来没有预兆,一触即发渡像火山爆发,又像地震!
叶乔贞,就是我。怎么形容我自己呢。这样说吧,喜欢我的人说我文静,欣赏我的人说我酷。看不惯我的人说我一脸“倒霉相”整个一“受气包”其实,无非是我不喜欢跟人打很多交道,不爱说很多话,并非我孤傲,是因为我看见陌生人紧张。还因为太懒,我实在不想那么麻烦嘴,每天吃吃吃已经够累的,还要让它说那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太没道理。而且,从妈肚子里出来那天起,我身体就不好。爸妈使尽各种法宝保护都毫无起色,爸爸最后出下策:你平时少说些话,别激动,消耗体力。我当然乐得屁颠屁颠。我是一孝女,这点天地可鉴。我对那些整天滔滔不绝的人不可理解程度,决不亚于他们对我这样整天不说话人的不可思议。我很爱睡觉,曾被封为“觉主”被评为全班猪头“四人帮”之首。
所以,韩莉尚和宿舍里另一“损人”高元莉合伙称我为“叶懒”还另外赠送雅号“老绵羊”——整天暮气沉沉,又绵羊般温顺,没啥特别性格。
我瞪着眼睛告诉她们,老虎不发威你们不要当我是只死猫。∶-(
她们乐得几乎双脚朝天“哈哈,我们只见识过你的哭功。”
她们戳我痛处。
军训时有一次我实在坚持不了,在训练场上哭得天昏地暗,让全班的人认识了我,把皮肤黝黑、不善言谈的教官哭得不知所措,从此对我另眼相看。
我无可奈何,说:“你们明白吗?人跟人是有本质区别的,就像王菲唱的‘你并不是我,又怎能了解?’”
她们这次笑得岔气,大有驾鹤西去之势,说:“这就是‘胆汁质+多血质’跟‘黏液质+抑郁质’的区别,不信你去测测绵羊,它一定是‘黏液质+抑郁质’。”
我决定放弃反抗。
这是最初。
后来我被高元莉和韩莉尚训练成一铁嘴铜牙的妖怪。除了她俩,没人敢欺负。
知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想那该是个很神圣的词吧。茫茫人海中,风拨动琴弦,偏偏引起了遥远的另一根弦的共鸣、回应。因为默契,所以无须多言,相见的最初20分钟,仿佛已相识20年。我想,他们心中那被安妮宝贝称做“秘密花园”的东西是相通的吧。那是一种至高的境界,一般人也许不容易达到。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存在相同感觉的人是存在的。当相同的感觉出现在很多时刻时,感觉的主人们可以用“情投意合”定义彼此的关系。而我和韩莉尚,用“臭味相投”形容再恰当不过。
我们都会在睡眠质量不好时,进入梦魇的状态——半真半假似醒非醒,耳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声音——“咚咚”想拼命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好不容易醒来就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种别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装神弄鬼的“奇遇”让我们在探讨其成因时,有无尽的谈资,以至于成为我们关系的基础。我想,我们成为所谓的朋友是从黑夜惊醒时,两个人握着手,相互鼓励不要害怕开始的吧。
尽管我还是受不了她有时候风风火火、有时侯0度以下的温柔,尽管我讨厌她生化武器一样的臭脚、痛恨她泷泽秀明一样的长相,尽管我同情到她手里的盒饭吃一口就惨遭被扔垃圾桶的命运,尽管我看不惯她买东西从来心血来潮、掉头就后悔而且死不悔改,尽管我十二万分不喜欢她平时装酷看见帅哥两眼放光整个世界为之增加亮度的样子,尽管在她眼中,我也是头上长脓、脚上生疮、骨头发霉反正浑身从上到下没好地方,尽管两个人的关系坚持不懈地重复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原则,我们还是整天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屁颠屁颠黏在一起上课、吃饭、逛街、睡觉、上厕所、满世界跑
—天晚上一起从歌友会回来,赶上末班地铁,又步行一个多小时回到学校,被看楼大妈骂得狗血喷头。一个人打掩护,一人去偷大食堂的白菜,气喘吁吁赶回宿舍,闭门要煮面时,才发现白菜已经烂掉了。我们一起逃课被老师撞见还熟视无睹,堂而皇之扬长而去,结果,从未点名的老师破例点名,十几个人陪着遭殃,只好白天喝咖啡,晚上吃安定,考前学通宵,苦熬了1个月,期末考试才勉强过关。一起逛街闹别扭,她竟从旁边走开,害我急的团团转,她却又不声不响跟上来,气得我扭头就走,直到她送上我最爱吃的“可爱多”才肯露出一丝宽宏大量的笑容,撤销我要换宿舍的决议
而且,从宇宙飞船到克隆奶牛,从星际大战到蜡笔小新,从贝克汗姆的头发到麦当娜的私生子,从男生的身高到女生的减肥,从图书馆阿姨的高跟鞋到西街考羊肉串大叔的胡子,我们整天有无穷无尽的话题,从早上睁开眼睛争论到晚上梦中。我敢说,我十八年来说话的总和,也没有和韩莉尚在一起说一年的话多。假如,我们的嘴唇是铁的,早就磨光磨穿了。很奇怪,自己不再嫌讲废话太麻烦了嘴巴。回家妈妈不会再骂我不爱说话没出息,而是用棉花塞住耳朵、用扫帚赶着要我住嘴,免得我噪音污染减少人寿命了
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神奇地黏在了一起,而且我们的关系坚持不懈地重复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原则。
韩莉尚说,这是距离产生美——性格的距离。还说是异性相吸,吓我一大跳。她忙解释说,是性格的异性!什么跟什么呀!真是越说越离谱!\(0)/\(0)/
3
当李炫日在那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乏味的讲课声中推门进来时,我正努力培养情绪,好让自己在因没吃早餐而带来的饥饿感来临之前睡去。两扇门相撞发出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我毫不容易培育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火气上窜,我决心狠狠瞪一下那个人,抬头却怔在了那里。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大一的一次我们共同上的高数课上。几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清楚记得他当时黑色的休闲衫、藏青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干净素白的脸上有些忧郁的眼神,像窗外落叶飞舞的异乡的秋天。很奇怪,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忧郁。那时侯,我还不知道他叫李炫日,更没有仙女的水晶球来预言我们会上演一出什么样的悲剧或喜剧
他在我旁边隔一个人的座位坐下,掏出书本,听课。我竟有些心跳、慌乱,趴在桌子上,心里像种了窗外疯长的草一样烦躁不安。沉睡了十八年的寂寞像被什么一下子击中,在一个有着明亮阳光的早上醒来,让我在那个落叶铺满青石板路的季节,欣喜而忧伤,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午后,我两手举着五枝糖葫芦,大嚼着旁若无人地走在报刊栏前,搜索“恶俗”的娱乐新闻。一个高而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前面。我抬头,看见一双有些忧郁、此刻却含笑的眼睛。是高数课上那个身上笼罩着淡蓝色忧郁的男生。真丢人,我慌乱地低下头,直到那身影擦肩而过。心里怅怅的,看着红红而诱人的糖葫芦,再也没了心情
当把这像糖葫芦一样酸酸甜甜的感觉告诉韩莉尚时,她抱住我大叫:老绵羊,我们都恋爱吧!
韩莉尚有了意中人,是她参加的漫画社社长,画一手好画,又会弹吉他。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咱俩的感觉实在太像了。”韩莉尚满脸神秘,打死不肯透露更多信息。
“有一天,我们四个人牵手在阳光下奔跑,那画面多美呀!”韩莉尚满脸陶醉、憧憬。我也受到了感染。窗外,一片树叶在秋天明亮而清澈的阳光下打转,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明天是装在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什么滋味?充满想象。\(0)/哈哈哈哈哈!\(0)/
一次次地看见那个瘦高挺拔的身影,在图书馆、食堂、操场边,当然,除了女澡堂。
渐渐读懂了那双忧郁眼睛里丝丝的微笑是怜惜。习惯了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见到他的一瞬却又几乎屏住呼吸,然后落荒而逃。这种感觉就是爱吗?我不知道。
我开始写信给他,一封封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收信地址、没有邮票的信,一字一句地记录了我心情的点滴片段,想念的、快乐的、忧伤的、迷茫的、等待的我给它们编上号码,压在枕头底下:1、2、3、4、5、6
第18封信时。
“这是李炫日,我的社长。这是叶乔贞,我的死党。”
韩莉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给我们做介绍,还趁李炫日看不见的时候冲我做鬼脸。
我却怔在了那里
“你好。”他伸出手。温暖干净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近在耳边。
机械地伸出手,握了握他早已等在了那里的大大的手掌。很温暖,我几乎落泪。
“你的手好凉,没事吧?”
是我的耳朵听错了吗?他的声音里有着让人温暖的关切。
“没有,天太冷了。”我急忙摇头。
窗外,天气阴沉,行人脚步匆忙,有细小的雪花飘落下来。冬天来了,我惊觉。水快要结冰了吧?感情呢,也许也会吧?我一个人怅怅地胡思乱想,听不见韩莉尚和李炫日在说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们都是快乐的。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他很喜欢韩莉尚吗?!平时看起来很沉默的人,今天笑起来那么温暖,身上的淡蓝色忧郁似乎也浅了很多。而韩莉尚满脸的神采和嘴角漫溢着的幸福,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像吃了什么神丹妙药。这应该就是恋爱吧。
晚上,韩莉尚睡不着,爬进我的被窝,搂着我的脖子,像一只小狗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你觉得李炫日怎么样?”她问。
“他很好,很适合你。”我真心地说,并且努力地咧开嘴巴,好让自己笑得自然些。
“那我就奋起直追啦。嘿嘿。咦,你今天怎么啦?灵魂出壳似的。”
“没有呀。最近天开始变凉了,可能我身体又不太好了吧。”
“没有就好。你说你这破身体怎么办啊,整个一‘林妹妹’。真替你发愁,替你妈发愁,将来你男朋友也有的受的。”
韩莉尚发愁的事还真多,我有些忍俊不禁。她声音越来越小,咕哝着翻身,一会就响起了香甜的呼吸声,让人忍不住猜想她梦中的美丽世界。那梦该是跟李炫日有关吧
我也翻身,泪却慢慢浸湿枕头。李炫日看我的那样一种眼神也许只是他的习惯,而我却已陷入其中。伤痛只是我自己坚持的完美幻觉,只有自己抚平,与任何人无关。
其实,我不该写信给你的。我自杀式地投递我的爱情,衔石填海,掷地无声。这样的动作成为一种反复制约,让我误以为体验最逼真的永远樱花每年从南往北,沿着爱情从繁华到寂寞的路径成长。曾与你走过一程,我已享受此生奢侈的幸福甜美。
这是第一封有称呼的信,写在一张印着粉红色细碎花瓣的卡片上,却是作为结束。我似乎听见心中花开花落的起伏,寂寞的声音久久回响,不肯离去。一切没有开始,却已经结束。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韩莉尚恋爱了。她整天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快乐得要飞起来。
我被韩莉尚拉着参加漫画社各式各样的活动。
“给我壮一下胆嘛。”每次她都嚼着我的耳朵撒娇,像个橡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直到我答应她。而我,心里也许潜意识里隐藏着想见到李炫日的愿望、所以也从来没有拒绝。嘻嘻李炫日看到我们时,会很温暖地笑着打招呼。韩莉尚便立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小女人一样幸福而安静地冲他笑。我却常常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会用干净柔软的南方口音叫我乔贞,会用大手轻拍我的后脑勺,关切地问我为什么不快乐。他会用有些忧郁的眼神,含笑着看我,在他的注视下,我觉得自己像一汪平静幽蓝的湖水。
但隔着韩莉尚,终究是陌生和疏离。
感情像五月的青藤一样在心底疯长,我却在阳光下日益苍白。
如果,我能遇见他更早就好了,在韩莉尚之前,或者、或者更早。出生在他家隔壁,咿呀学语时就一起玩耍,然后一起念书长大
我常常坐着发呆,胡思乱想。而现在,能见到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是吗?!我敲着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回到现实的世界。
“老绵羊,快走。”韩莉尚闯进图书馆,把我的书胡乱地塞进书包,拉起我就往宿舍跑。
一路上,韩莉尚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跟我解释,晚上,李炫日要辞去漫画社长职务,我们要回去打扮一下参加送别晚会。
我被韩莉尚拽着走,脚步一点也不轻松。春天,微微的带着甜蜜花香的风吹到脸上,没有一丝温暖。
“今天,我就向他表白,要不没机会了。”韩莉尚满面通红地跟我说。我正帮她系连衣裙背后最后一粒扣子。韩莉尚的头发已长及肩膀,妩媚的刘海下,是一张蔷薇花瓣一样的脸。我看着平时咋咋呼呼的韩莉尚,此刻的小鸟依人,仿佛目睹了一朵花的绽放。
“对了,你吃冰糖葫芦遇到的帅哥呢?”韩莉尚突然问。
“哪里有呀,是为了骗出你的故事胡乱扯的谎。”我慌忙拿起项链“来,我帮你系上。”
“好呀,老绵羊,你敢骗我。”韩莉尚朝在她后面的我放了个屁!呜呜
还好,莉尚太幸福了,没有看见我脸上的泪水。
“莉尚,今天我实在不能去,姑姑打电话叫我去她家。”
我雷打不动地坐在床上。莉尚先是不答应,然后请求,最后哀求。我无动于衷。我真心祝福韩莉尚,可我不能见证那样的时刻,我怕自己会粉身碎骨。
莉尚带着玫瑰般的香甜,一阵风似的离去。我起身收拾书包去姑姑家
一遍一遍想着,王子一样的李炫日拥着公主一样的韩莉尚翩翩起舞。我失魂落魄,在公车上丢了钱包,包括学生证、身份证、信用卡和电话卡,结果转车时只能步行。
风尘仆仆地赶到家,被姑姑又惊又急、拉去卫生间洗脸时,又丢了一只隐形眼睛。
真是倒霉透顶,不过否极泰来,说不定明天买张彩票会中奖呢!我胡思乱想着,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地叉起盘子里的水果沙拉,咬牙切指地嚼,却挥之不去想象中李炫日和韩莉尚那甜蜜的身影。
啊,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嘴唇。丝丝的血流出来,咸咸的。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叮电话铃声大作。
“喂!”我抓起听筒,恶声恶气。
“老绵羊,是我。”韩莉尚带哭的声音。
“李炫日一直没有请我跳舞。舞会后,我向他表白,他说不能接受我,他一直当我是朋友,因为他有自己喜欢的女孩。”
韩莉尚说着说着,号啕大哭起来。想着她鲜花一样的面孔,此刻像经历过暴风雨的袭击一样憔悴,我开始心疼。
“莉尚,你别哭。我这就回去,你等着我。”我劝住了韩莉尚挂上电话,飞快地拨通了李炫日的号码。
“喂,你好。”话筒里传来李炫日微醉的声音。
“我是叶乔贞,就是韩莉尚的好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韩莉尚是很好的女生,喜欢你很久了,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该委婉拒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我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一股脑儿说了很多,因为激动微微地喘着气,连日来的压抑和一路上受到的倒霉气全部发泄出来。
话筒那边沉默。空气静止的瞬间,我有点后悔自己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你真的要听原因吗?”良久,听筒里传来李炫日的声音,很清晰,也很清醒。
我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害怕他会说出什么,也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恍惚中,看见韩莉尚憔悴的花瓣一样让人心疼的脸和因哭泣而抽动的肩膀。我的口气蛮横得有些不讲道理:“我不管什么原因,你伤害了我的姐妹,你就要向她道歉。”
“好的。”他说“你说什么我都会做。”
“那你打电话给她道歉。”
“好吧。”
飞速挂掉了电话。心跳、慌乱、懊恼,我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天哪,今天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我这颗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简直不堪超负荷而要罢工了。
心急火燎地赶回学校,韩莉尚在公车站牌下等我,双眼红肿,看见我一把就抱住了我。
她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低声说:“老绵羊,我自尊伤透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从来没有见过韩莉尚这个样子,这个从来雄赳赳气昂昂、像个不服输的大公鸡一样的家伙,一下子被打败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心疼。我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抱住她。把情敌抱在自己的怀里,那是什么感觉,只有我自己知道
刚把韩莉尚安顿到宿舍里。电话铃就响了。
“是李炫日。”我把听筒递给韩莉尚。转身下楼打开水,故意在校园里溜达,逗留很久之后才回宿舍。韩莉尚坐在我床上发呆。
“他向我道歉了,没必要这样的,我现在无所谓了。”
韩莉尚冲我努力地笑,终究因勉强而放弃!
我走过去,扳着韩莉尚的肩膀看她的眼睛,用我从来没有过的真诚跟她说:“莉尚,别这样啊,你心里难受就哭吧,我把肩膀借给你。”
韩莉尚抬眼看我,好像我在说津巴布韦语。
“嘿嘿,不收钱的。”我讨好地笑着说。
“有病啊你。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借你的肩膀?”韩莉尚狠狠地戳我脑袋,然后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洗澡睡觉!”
“佩服!”
韩莉尚头也不回的进了卫生间,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看来,也许她们平时没白骂我,我的脑袋有时候真是不够使。你看,我一点也跟不上韩莉尚的思维!
韩莉尚没心情参加李文娜的歌唱比赛。我和高元莉去加油。从礼堂出来,我才发现丢了钱包。赶忙回去找,还好它躺在座位边的地上,捡起打开一看,发现夹在透明膜里的照片没了,却多了一张纸条:
我从第一天见到你,就被你的文静打动了。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明天晚上七点核桃林,你会来吗?
“哇塞,哪个鸟人啊?!”我大惊。
陌生的字体。
我毫不在意地扔掉了那张纸条。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的样子,有电话打来,我接。
陌生的声音说:“我找叶乔贞。”
我说:“哦,她不在。”
对方就挂了机。嘿嘿李炫日不做漫画社社长了。韩莉尚偶尔和他通电话像朋友一样聊天。而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只是从韩莉尚口中得到他一点点消息。
4
我和韩莉尚开始在校园里旁若无人地横冲直闯。跟李文娜、高元莉组成f4,在校规允许的范围内胡作非为。
我们住“钟南”公寓。它从外表看真的很漂亮,五栋淡黄色有着飞檐的公寓楼,被一个大厅连接着,相互独立又联系万千,被分为a、b、c、d、e区。b、c区住男生,a、d、e区住女生。我们就住d区501。宿舍里有明亮的落地窗、宽大的阳台、独立的卫生间、漂亮的淡黄色门、亮亮的铜把手。我刚进来时,真是喜欢。哇,简直就是宾馆嘛(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住过宾馆)。
但很快我们就大呼上当受骗,整个一豆腐渣工程!比如,因为刚建好很潮湿,冬天暖气只是摆设,冷得比外头还厉害;墙壁裂缝、厕所漏水(洗澡的时候,不要奇怪有水点滴在自己头发上)、天花板上有不明飞行物;电表像被气吹着一样向前跳跃(如果是后跳,我们肯定不会说是缺点),最要命的是一年两千的住宿费,让我们可以在普通宿舍不交水电费住上三年。但因为它有可以轻易爬上爬下的楼顶和几个各具特色的室友,我们慢慢学会苦中作乐,住得也不亦乐乎。
我是f1、韩莉尚f2。
f3,高元莉。刚开学时,我去缴学费。妈妈帮我往宿舍拿东西。后来,在校园胡逛、差点迷路的我被妈妈找到,说宿舍有个特像男孩的女孩。我边走边想,那该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头发短短、穿运动装的女孩,她往女生楼里走,看楼大妈都要手持警棍阻拦的那种。
眼前的家伙,不高也不矮,瘦瘦的,但不至于很骨感。白皙的皮肤,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巴,一丝不乱的短碎发。嘴里叼着饮料吸管,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黑色边框眼镜后面很无辜地看着我,像极了日本动画片里典型的小帅哥,而且专门惹女孩子尖叫的那种。可惜啊“俺是女娃”哈哈后来知道,这个高元莉,打得一手不好不坏的花架子篮球,在整个高中时代是以流川枫自居的。
这个出生在4月1日(愚人节)、一个电话打上两个小时的假小子,爱疯爱闹超自恋满口损话,走到哪里都吸引众多小女生的目光,引起阵阵尖叫,有点像李宇春!
我们都说是她妈妈太有先见之明了,生下来就是明星相!
f4,李文娜。如果用一个词形容李文娜,应该是“苹果”吧。胖胖的但不臃肿,不难看很可爱的身材,小小的个子,圆圆剔透的苹果脸,一双眼睛婴儿般清澈透亮。你初次见到她肯定觉得面熟,对了,就是上幼儿园时,班里那个胖胖的帅气的将帽檐朝后、双手叉腰欺负小女生的小男生,没准还是小女生初次暗恋的对像!呵呵呵呵每次出门,见到比我们年长的各个年龄段的人,李文娜都会被问道:小朋友,多大啦?对了,李文娜高中时代的绰号“小毛孩”而最理解李文娜心情的就是因某古装剧出名的某某唱的口水歌:我已经长大了,别再叫我小朋友!当被问到年龄时,李文娜开始还解释,说我都是大学生啦。后来被问多了,就对谁都表面一脸纯真,心里咬牙切齿:我今年13。
单纯,善良,固执。最大的心愿是长高。李爸爸大概是把李文娜装在真空盒子里带大的,因为她经常干让我们“血压升高,血糖降低”的事。
李文娜的偶像是张明敏、卓依婷(我都没听说过),最接近时代前沿的也就是孟庭苇了。
所以,当她说不认识润发哥、华仔,我们都理解。
f4最爱干的就是没事跑到楼顶上去。李文娜在那跳绳增高减肥,我和高元莉、韩莉尚吃零食,靠着护栏仰望天空胡言乱语。
在韩莉尚和高元莉长期坚苦卓绝的训练下,我终于开始伶牙俐齿了。我开始觉得口无遮拦地戳人痛处,真是一种大快淋漓的处世方式,又损人又利己的。
她们说,叶乔贞你这样纤尘不染的怎么办呀?我们要好好教育,你,要不然你还不得到38岁才初恋,干脆黄昏恋一起来好了。她们说叶乔贞你这么粗心会不会哪天出去把自己弄丢了,就算以后有了孩子你还不得逛个街就弄丢了。
接着,我们说高元莉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穿过裙子吗?你留长头发一定好看。你要不是牙坏了点肯定一笑倾城。现在其实也会一笑倾城的,不过,那城是被你吓倒的。
说韩莉尚上街根本不用躲车,穿8厘米的高跟鞋还能从卡车下大摇大摆地走过。北京近年来空气污染严重,原来是因为你有口臭啊。
我们搜肠刮肚讲各种不着边际的话,笑得满地打滚。
每次吃完水果,高元莉总是退到很远的地方,把残骸往楼后的小路扔。我伸头去看,高元莉一把抓住我,敲我脑袋:说你木得像猪一点不错,你找死啊,自己送上门去。
果然,下面传来倒霉蛋的骂声:哎呀,谁那么不讲公德啊。我们就小人得志似的相视大笑,接着往下扔。其中有一次,那倒霉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等骂声远了,我偷偷趴在护栏上看,哈哈,竟是安承浩!我怕他知道后会掐死我,就算后来蹭他房子住,我还是努力了很多回都没敢告诉他,每次都忍得肠子抽筋。哈哈韩莉尚、高元莉、李文娜和叶乔贞,就这样的四个人,像拴在一根绳上的蚱蜢,无论怎样挣扎却注定在一起度过四年的大学光阴。以损李文娜为主题的“卧谈会”、做贼一样不亦乐乎吃自制火锅、偷大食堂的白菜调料煮面、相互照应地逃课就那样永久地镶入了彼此的青春的纪念册。
以高元莉为首,我们全是自恋狂“人不自恋,天诛地灭”几乎成了501室训!曾经f4风靡的时候,我们发了一张合影到校友录上去,美其名曰:f4之d区501版。别人试探:famerfour?我们做掐死他状:是flowerfour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