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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孤独。
——题记
亲爱的。经历了一次日落,又有许多的话想与你说。lolo。
这最近的几天,我混乱不安。忙忙碌碌着,麻木地面对许多人。喜欢的,讨厌的,憎恨的,看见就想抽一嘴巴的周围永远喧闹着。而我一直以沉静姿态面对。最近,这种沉静更甚,似乎有点可怕。不知道下一秒要做什么,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姿态面对,不主动说话,每时每秒,都要自己处在被动的角色。
lolo。每时每秒,我都在不自觉地想着你。可你不知。一直是我在咬着牙坚持着。
我总算还能挺得住。lolo。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一遍一遍地骗着自己。我不能骗你,我只有骗自己。
我总算还可以挺得住。真的。
10月28日tutu
母亲讲,我小的时候非常非常爱哭,常哭得喘不过气来,肝肠寸断。
我讲给骆听的时候他笑得很厉害,他说他不信,他说,涂,我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吧,我从来没看你哭过。你是多么坚强的姑娘啊。
我也笑得很厉害,说,那是解放前的故事啦,眼泪都在那时候流完了。现在是新中国了啊,我应该像所有祖国的花朵一样没心没肺地笑。
骆掐着我的脖子说,你个小妖精,还跟我幽一默呢。
骆笑的样子真是好看,尤其是他奸笑着掐我的时候,有点儿狰狞有点儿宠爱,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迷恋着这些。我迷恋着骆的笑骆的声音骆的气息骆的一切。
我只是从不告诉他。
恍惚有一次,他一本正经地提到敏感的地方了,我又嘻嘻哈哈地拿个什么笑话给岔开了,骆掐着我的脖子说,每次跟你说正事你就开始捣乱,小p孩儿。
我简直伤心无比。骆总是这么看我,当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我也这么由着性格里那一部分的天真尽情发挥了出去,当自己纯洁无邪青光明媚。只有是漆黑的夜里,我哀伤地写着tutu和lolo的故事,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看到的字。
有的时候,我翻着从前的记录,一遍一遍地看着,后来就轻蔑地笑了。
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记性太好。该忘的忘不掉。
lolo。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非洲菊了。暖暖的,像小小的葵花一样,有很长的孤傲的茎,买回来放在水里,花期久得很,不容易凋零。如果有喜欢的男孩送我非洲菊,lolo,如果你有一天突然送我一大捧非洲菊,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现在,我只有自己买给自己,呵呵,像你说的那样,女孩子是要人疼的,我要对自己好一点。是不是?
尽管生活是千篇一律的,麻木不堪,lolo,但你是温暖的,阳光的,你是如夏花盛开的。就像我最爱的橙色的非洲菊。
lolo亲爱的。今天就写到这里好吗。亲一下,就写到这里好吗。
你的tutu10月31日
在避风塘。亚亚坐在我对面,我对她笑,对她微笑。我喜欢她看我笑的样子,尽管彼此的笑容再没有从前的纯真。
她又胖了。她总是这样,从来不知道节制,完全不知道怎样控制自己。
她正在对着我喝一杯西柚汁,是我帮她点的。
我说你不要吃晚饭,只喝这个就好了。西柚有减肥功效。
她说,恩。
她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女孩了。我们从一条路上慢慢分叉,越走越远。
她说,他应该还在生气,我想打电话给他。
恩。我没有反对。
亚亚说,我打电话了,他在电话里很客气,他说对不起,现在没时间。
“我不是真心想跟他分手,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真的生气了。我只是随便说的,我现在很想见他。”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比我还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可是我羡慕着她,从认识骆之后就开始羡慕起她。
她口口声声说的他,她现在强烈想见到的他,就是我深深迷恋着的骆,就是我夜晚里忧愁的lolo。
lolo。我现在面对yaya的时候会有一点不安。我不安。这种不安虽不强烈,却是来自心底的,挥之不去。当然,维持不动声色是没有问题的。我还能控制这现在的局面。
那天在避风塘,lolo,yaya给你打电话哀求着要你原谅她的时候,我就坐在她对面,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情。我其实一直在盼望着有一天由我来结束你们所谓的爱情。不是吗。你们所谓的爱情。
lolo。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秒叫你的名字呢。
lolo。为什么那个落雨的晚上你会突然亲吻我呢。
lolo。为什么我还是在这么卑贱地爱着你。
lolo。为什么我这么勇敢的人却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爱你。
lolo。为什么。
lolo。其实我与你现在的缘分,我已经很感恩。明知不能长久维持下去,可是我实在不想破坏。
lolo。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会把我们都杀死的。你相信吗。你信吗?
lolo。你知。你知。
11月6日tutu
11月11日,光棍节。午饭是骆陪我吃的kfc。他还用了餐厅发的优惠券,好几张凑在一起用的,我看他从兜里一张一张地往出掏,觉得非常好玩儿。他给我点的是黄金烤鸡腿堡,一对鸡翅,一只甜筒冰淇淋,一杯可乐。他自己只要了一份墨西哥鸡肉卷和一杯可乐。我们都没有薯条。
我吃得很高兴。冰淇淋很凉,可是非常甜蜜。一直冰凉地甜蜜到心底。可乐也很凉。我还抢了骆的一口鸡肉卷,骆还吃了一口我的鸡翅。
旁边老有人盯着我们看。我知道我们现在很像一对爱人。那些人一定在嘲笑我们把光棍节当成情人节来过了。
午后的太阳很好,街上没什么人,有点儿空旷,有卖水果和卖报纸的小贩在懒洋洋地晒太阳。天空很亮,前所未有地蓝。
我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什么异样的气氛环绕在我们四周,等待喷薄而出想要霞光万丈。
我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你看我怀里的非洲菊这么鲜艳。
幸福果然刺眼。
距离上一次的日记,已经过了六天。lolo。
昨天是我所度过的最美好的节日。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给我一种强烈的错觉:我们才是世上最相衬的爱人。你看我们这么相同,又很想相爱。这种感觉真是好。
lolo,所以下午那一会儿,我那么坚持地要求你买一捧非洲菊送给我,你居然毫不犹豫地同意。
lolo,所以黄昏的时候,在我的小房间里,我们拥有了彼此。你看着那鲜艳的红色,有些愧疚地说,你是第一次,可是我不是了。
我咬着眼泪笑了。
其实这是相互的。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第一次,我为什么不能够把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你呢。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第一次给你。lolo,我不在乎任何回报。
晚上我一个人看碟看到很晚,那一大捧明亮的非洲菊,正挺着纤长倔强的身体傲立在我身边。那颜色真是鲜艳,比葵花还要艳丽。
我看着它们,一直地看着,一直看出血的颜色来。
lolo,我并没有哭。
我又一次咬着眼泪,轻蔑地笑了。
11月12日tutu悲书
从那天以后,很少再见到骆。
人说爱情都是一个跑一个追,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掉头去追,就像亚亚,所以注定幸福。可是我永远不会。
我暗暗地跟自己打赌,如果到圣诞节的时候,还是这种僵持的状态,那么我与骆不会再有任何交往了。我会同他绝交。绝交。
忘了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喜欢跟自己下一些赌注,小小的,却是能决定命运的赌注。我不与人说,亦不天天记念。那些赌注,它们自己注在心底,根深蒂固,等哪一天我去兑现。
平安夜前夕,我主动去找亚亚。她还是很胖,吃东西毫不顾忌,说话也一样。絮絮叨叨地讲她与骆之间的事。我沉默地听。他们当然是又和好了。亚亚离不开骆。骆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骆是她的生命。
涂涂,你该找个人恋爱了。你看起来很憔悴。她关心我。她是真诚的,我看得出来。
没关系,我一个人很好。我对她笑。我说过,我一直喜欢她看我笑的样子。
亚亚盯着我看,然后开始讲故事:
“涂涂,我想起我们最初认识骆的时候。那一天下着大雨,我们在图书馆。我正看一本爱情小说呢,你推了推我,指着我们斜对面的一个男生说,亚亚你认识吗?好帅哦。我说我不认识啊。你鬼笑着写纸条给我说,我们去认识他好不好,我们去认识帅哥好不好?
可是你却不动手,你怂恿我绕到他背后偷看他本子上的名字,结果没看清楚却被他发现了我,他看我的表情好怪哦,好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滑稽样儿。嘿。我当时要吓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有按你计划里说的那样,就问他: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分明看见你掩着嘴笑得喘不过气来。我的脸也整个儿红得不成样子。
涂涂,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么大胆的女生,当时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的名字呢。“
我感觉到心底涌起巨大的悲伤。是啊,当时我为什么不走过去问他的名字呢。我不过是想搞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我怎会知,这会是决定命运的一句话。如果我勇敢上前,那么现在骆只能是我的爱人。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值得我去爱一场。他的笑容,他的眼睛,他身上的味道,还有他的手指。一切让人留恋。
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
亚亚沉默良久,说,涂,我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说。你跟我一样喜欢骆,你因为我,你什么都不说。
不是的,亚亚。那都是昨日之事了。我这个人太自我,我不爱任何人。我悲伤地,应该是第一次以这么悲伤的语气对亚亚说话,亚亚,我不知道以后你还能不能再见到我。
别告诉我你真的要去流浪远方,就算离开了这里,也还能再回来啊。她说。
不是。也许以后我们真的各自生活了。该告别的勉强不来,就像我总是主动过来找你,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我们真的不一样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知道以后我是否还会再来见你。我面无表情地说,形容不清我的感觉。也许不光是因为这些。但短期内我不想与你联络。还有骆。代我跟他告别。祝你们幸福。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转身大步离开。
我走得那么快,因为害怕她追上来问。
lolo亲爱的。请让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今天是圣诞。我的赌注到了最后一天。你还是未能出现在我身边。gameover。一切尚未结束,一切有待结束。我在想我是不是从此真的能够得以解脱。无论如何,我是那么真诚地爱过你,你也一样对我动过心,lolo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已经一个多月,你不再来找我,你躲得比我还快。
不再有人送非洲菊给我了,不再有什么暧昧不清说不明白的人了。可以了,我做得这样的好。你做得更绝。
lolo,我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了。虽然现在还是住在同一个区,倘若我们迎面走过,我是一定不会回头的。因为已经认不出来。我完全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了。lolo,想必你也是如此的吧。我们彼此认不出。认不出。
世上那么多的人,爱了,伤害了,分别了,遗忘了。有几个还能在人潮汹涌中相遇呢,相遇了,也不见得知道那就是对方。
形同陌路。这几个字说得真好。
有些晚上,猛然的一个瞬间,还是会想起你,心里还是有些黯然。
然后我会祝福,祝福你和yaya拥有幸福的未来,祝福你能够全心全意爱上她。
这种祝福,我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也许是一生。可是lolo,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还会有人这么虔诚地为你祈祷着。
有些事情,就这样吧。我只能带着,一路走,今生来世。
我不会再失望,因为已经绝望。
从前,一切都是徒劳。
lolo亲爱的,你说,从什么时候我们开始错的呢。
如果我一直卑微地站在你身后,如果你一直能把自己控制得那么好,如果你不是第一个送我非洲菊的男生,如果我对你的迷恋再少一点点,如果我没有一再地给自己误导,如果我不这么无耻地自欺欺人。
lolo,你说,在那之前,你,yaya,和我,算不算是爱情最美最好的关系?
一枚硬币的华丽音符
恩雅回到学校的那天,她在教学楼的楼梯处不小心掉了一枚硬币。
叮!叮!叮!一块钱的硬币一路唱着愉快的歌曲,骨碌骨碌地滚落下去。恩雅不得不赶紧跑下楼去捡它。要不然,萧逸又会骂我浪费的了。她这样想。
只是,在恩雅赶到之前,那枚硬币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个男孩子的手心里。
“哦,这是你的硬币吗?”夕云说,脸上绽放着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其时,他站在永远苍翠的小树前面,从树叶间散落的光线正好落在他身上。
他的身材真好!恩雅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感叹道。
“对,是我的。”恩雅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拿那枚硬币。但夕云却把手缩了回去,他的笑容露出一丝邪气。“告诉我,你是哪个专业的?”
恩雅没有立刻回答,阳光把她生气的小脸映得十分可爱。她为什么要为了一枚小小的硬币而出卖自己?
过了一会儿,恩雅大概想明白了。她说:“好吧,我是外贸一年级一班的。这下子你总能还给我了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夕云干脆把硬币放回了裤袋里。“你骗我!”他有点生气地说:“我也是外贸一年级一班的,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上帝说,撒谎的人有难了。夕云得意地撇起嘴角笑了。他转身大步离开。他想,如果恩雅想拿回她的硬币,那她就不得不到外贸一班去找他。
但是,她会为了那一元钱去找他吗?
恩雅赶到和萧逸约定的地点,他看到她的脸色泛红,鼻子哼哼地喷气,像是遇到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你怎么了?”萧逸吸了一口冻奶茶问。和恩雅认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一向温顺善良的她这么生气。
“我丢了一枚硬币!”恩雅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吓得萧逸立刻吞下一大口的冰水。他的心现在是冰凉透了。恩雅竟会为丢了一枚硬币而生气!
但是,恩雅的样子真的好生气。萧逸不知道,有一个男孩捡到她的硬币不肯还给她,还诬赖她说谎。可小时侯妈妈总是摸着她的头说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的。
夕云坐在203室准备上课的时候,他看到恩雅大步大步地走进来。她拿着一大摞的书,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教室。
这时,教室的位子已不多,但夕云站起来向她狠狠地招了招手。他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笑得很骄傲,他以为这个美丽的女孩一定是为了那一元硬币来找他的。
不过,恩雅看看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却径直向另一边走去。她在萧逸的旁边坐下来,她恶作剧的表情便被高大的萧逸给遮住了。
夕云不得不悻悻然地坐了下来。他听到后面有女生在笑,他的脸色于是更加难看了。
下课后,恩雅和萧逸走在校道上,夕云从后面赶上了她。
“恩,这是你的硬币,我还给你了。”夕云掏出硬币,依然有点怀疑地睨着恩雅。事实上,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在外贸一班见到恩雅。
他从来不知道恩雅是第二学期才来学校报到的。
等夕云走后,萧逸好奇地看到恩雅露出了笑容。难道她真的为找回了一枚硬币而高兴?他想。
恩雅一直以为夕云是个用功的好学生。但她在教室里坐了三个星期,才有机会见到他三次。而且每次都是晚到早退的那种。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的逃课大王咧!恩雅想,呵呵地笑出了声。她敢肯定夕云过后不久就会忘记她也是外贸一班的学生了。
那次上课,夕云来得很迟。他风风火火地走进教室,直接拿起恩雅放在旁边座位上的背包,就坐了下来伏在桌子上睡觉。
他似乎很困,恩雅听到他放出的轻微的鼾声。她偷看他的脸,白白净净的,脸上的骨骼是那种细致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单薄。
恩雅出神地看了很久,以至于夕云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都被吓了一跳。
“哦,你是那枚硬币的”夕云揉揉惺忪的眼睛,看来没有忘记恩雅。恩雅于是有点受宠若惊地笑了。
下课铃刚响,还没等恩雅反应过来,夕云又急急忙忙地走了。恩雅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望。她其实还想问问他平时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夕云第二次坐在恩雅旁边的时候,她想了想,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先把你的硬币拿出来。”夕云笑着说,声音像是包裹着阳光的味道。这个男孩真奇怪,他回答问题难道还要收钱?恩雅疑惑地掏出了一枚硬币。
叮!夕云轻轻地用手指弹一下硬币,空气仿佛发出脆弱的声响。“听到了吗?”夕云低笑。因为爱笑的缘故,他的嘴角在得意时总是轻微上扬。
恩雅摇了摇头,她的听力一向不太好。
“你真笨!”夕云叹了口气,把硬币递回给她。“只要注意听,就算是小小的硬币里也有华丽音符的。”
所以呢?恩雅认命地点了点头,发现他这般拐弯抹角的挺有趣。她还是没有明白他干的是什么事情。
恩雅头发还没干就被萧逸扯下楼去歌唱比赛。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半天了她才恍然大悟,夕云平时忙的大概就是听音符吧?
那个时候,夕云就站在临时搭出来的舞台中央,一把高脚椅,一只脚踩在地上,不停地打拍子,十只手指纤细敏锐。
他唱张学友的吻别,多么伤感的一首歌呀!可是他唱着唱着竟然就笑了,他看到前面的恩雅拿着一枚硬币在耳边弹着听,可爱得像个调皮的小孩。
那天晚上,夕云没有得奖。因为他在最后时刻笑了,大家都这样惋惜地说,恩雅也觉得是了。可她却一直不知道夕云笑的原因。
恩雅跑去问夕云,他却反过来问她:“恩雅,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他想,至少她会安慰地奉承一两句吧。
可恩雅小鼻子一皱,豪气万丈地说:“不怎么样?我觉得硬币的声音好听得多了。”她神情严肃,像一个19岁了还不会撒谎的女孩。
夕云忍不住又笑了。他被她刺激得好愉悦。
后来,恩雅便知道了夕云的“秘密基地”其实也就是学校里废置的一间空房子,不过夕云把它布置成了自己的音乐棚。夕云对她说:“有兴趣欢迎随时过来参观!”
恩雅曾经点点头。但是她从宿舍楼望过去,那间房子位于树林偏僻的一隅,还有一条一下雨就泥泞的小路横在前面,她的笑容顿时就黯淡下去了。
虽然如此,但是在那个周末的下午,夕云还是在音乐棚里看见了恩雅。
“这些音符弹出来会比硬币的音符还要好听吗?”恩雅看到乐谱上参差不整的蝌蚪符号,笑着说。
“当然要好听得多了。”夕云说,他拿起吉它走到乐谱旁,眯着笑眼睨着恩雅。他认为他弹的曲子绝对比硬币的声音还要好听。
就当夕云打算动手弹起来的时候,门外有人在叫恩雅。她于是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说:“对不起,我要走了。”她和萧逸约好了一起去吃饭的。
落日的余晖很平静,夕云站在门外望着恩雅和萧逸远去的背影想:萧逸是恩雅喜欢的男孩子吗?
经常看到恩雅和萧逸在一起,夕云便认定她(他)们是男女朋友了。这样一想,他便有点失落。从捡到恩雅的硬币那刻起,他就对她有好感的。
实际上,夕云也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孩,他长得高高大大的,会弹琴作曲,再配上一张爱笑的嘴,让女孩子看了打从心底喜欢这个男孩。
有时候,恩雅会好奇地睨着他老半天,然后语气简短地问:“你没有女朋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夕云那时无辜地摇了摇头,他演技一流,装作快要流出眼泪的样子说:“呜呜!没有呀,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她不喜欢我。”
恩雅受骗了。她觉得他有点可怜。为什么那个女孩会不喜欢他呢?在回去宿舍的路上她这么想,如果是我,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不知道夕云喜欢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那天,恩雅正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夕云忽然坐到她旁边兴高采烈地挥动着两张门票说:“朋友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门票,给你去看吧。”
他笑,雪白的衬衫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恩雅只接过一张门票,她有着疑惑的眼神说:“为什么给我两张门票?我应该请谁去看吗?”
她吐出的问号在空气中蹦来跳去,夕云的眼睛便眯成一条线,不相信地侧瞄她。在他的以为里,她不是应该请萧逸去看的吗?
想了五秒钟,夕云忍不住问:“你喜欢萧逸吗?”他心存侥幸地想,也许,萧逸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呢。
但是,这个愿望很快就破灭了。恩雅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当然喜欢啦,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她说这个的时候,笑声打着旋儿。
这会儿,夕云有点难受了。他不知道,萧逸是恩雅从小到大的表哥。
恩雅跟萧逸说起夕云的时候,说着说着她甚至会高兴得指手画脚。萧逸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她的嘴唇在阳光下活泼地跳跃。于是他就想,恩雅喜欢上夕云了吗?
有好几次,萧逸都在犹豫着是否应该跟恩雅说,他觉得夕云也是喜欢她的呢。不过,这恐怕会吓倒她的吧。萧逸想。
大二的时候,夕云作了一首曲,叫做硬币里的音符。恩雅看了就露出笑容,她说:“这首歌是不是像硬币的声音那么好听呀?”
夕云故作神秘地不回答。不过,他在元旦晚会上弹起那首曲,所有人都陶醉了,像是坐在平静的湖边倾听着大自然的声音。
演唱结束后,恩雅兴冲冲地跑到后台狠狠拍他的肩膀。“嘿,你真行呀!差点把我都感动得要掉眼泪了。”
夕云笑了,他分明看到她眼中已有泪光。
恩雅是个可爱的女孩,清清爽爽像一枝马蹄莲,就是有点笨。那次,她在房子里竟问夕云:“你作这么多曲子,会不会为我写一首呀?”
夕云弹着吉他的手指瞬时停止,他不可思议地睨着她,她的笑容让人捉摸不清。她难道不知道硬币里的音符就是为她而作的吗?夕云哭笑不得地想。
在恩雅离开之前,夕云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她站在门口回过头,背后灿烂的阳光把她衬托得像个天使。
“恩雅,硬币里的音符是为了我喜欢的一个女孩而作的,因为我曾经捡过她的一枚硬币。”夕云说,他一张好看的面庞,现在窘得无所适从。
窗口反射的阳光把恩雅的表情照得一览无遗,她轻轻地咬着下唇,果然被吓倒了。她没有料到夕云会喜欢她呢。
夏天到来之际,夕云在房子门口挂上了一串风铃,响起来像极风吹动硬币的声音。恩雅一定会喜欢这种声音的。夕云想,这距离她上次来这里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夕云想到恩雅,便觉得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他说错了话吧?要不然那天他在后面叫恩雅,她也用不着装作没听见呀。夕云狠狠地点了点头,决定向她道歉。
他这个道歉的想法被搁置了一个学期。因为大三的时候,恩雅又是第二学期才到学校报到。这么飘忽的女孩子差点让夕云以为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不过,那天当他坐在课室里望着窗外发芽的树叶时,恩雅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她的笑容依然那么的清甜,只是面目换成了亚健康下的苍白。
过后一天,夕云就在食堂里遇到了恩雅。其实是他故意看到她的座位而走过去的。
“嗨,好久不见了。”夕云说。
“嗨!”恩雅向他挥挥手就没有了声音。她那时带着耳塞,似乎在听歌。尽管夕云竖起尖耳也听不到有任何的音符飘出来。
“关于那天的事情,我十分抱歉,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你可以原谅我吗?”夕云睨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事情?”恩雅歪着头问,脸依然淡淡的。
夕云不禁露出笑容。她好像不记得了,又好像故意原谅他了。总之,夕云又开始在他的小屋里见到恩雅了。夕云一直默默地喜欢着恩雅。诗人把它叫做单相思。不过,夕云一直不知道恩雅早就喜欢上他了。
恩雅对萧逸说:“怎么办?夕云又为我作了一首曲子呢。”21岁的她除了害怕老鼠和蟑螂外,竟然还会害怕这种事情。
萧逸那时候捋起袖子说:“那我把他赶跑!”他站起来像个维护正义的咸蛋超人,恩雅记起小时候有男孩子把她从秋千上推下来,也是他把他们给赶跑的。
“不用!不用!我会跟他说的。”恩雅害怕他会把夕云揍得好惨,小时候欺负她的男孩就曾被他揍哭了。
潇有一个温暖的家,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妈妈是语文老师,爸爸是工程师。他们都很爱她。而湘,潇向泯讲起湘的时候,深深地叹了口气。湘是个不幸福的孩子。她没有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但是她母亲把她寄养在乡下的外婆家里,自己在外面闯荡。每年只去乡下看她一次。有一次她突然问母亲:妈妈,我的爸爸呢?她的母亲非常粗暴地打了她一巴掌:你不要问他,他是个高级流氓,恶棍!以后湘惟一能够形容她父亲的一句话就是:他是个高级流氓,恶棍!
湘十六岁时,世上和她最亲近的外婆在乡下去世了。也就是在那一年,她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杭州的老板。她把湘接回城里,雇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自己迁往杭州。湘在那个城市上高中,然后认识了潇。
在学校里,湘是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言辞尖锐,性格反叛,常因为和老师争吵被逐出教室。十七岁的湘孤独地坐在教室外的草地上,阳光洒在她倔强的脸上。潇从书包里抽出小说和零食,扔给窗外的湘。
与之相反的是,潇在学校里是个出众的好学生。成绩好,待人温和而又热情,而且漂亮。她能在作文本上写大段大段的排比句,每次作文都被评为“优”在讲台上当范文念给全班的学生听。可是她心里明白,真正写得好的其实是湘,但是湘的作文总是因为“思想不积极”而被评为“中”或者“差”
有一次湘发现校长把烟头随手扔进了花园里,就在学校的宣传栏上写了一张署了名的大字报,把校长狠狠地骂了一通,学校因此要开除她。潇的妈妈和学校老师认识,摆平了湘惹下的祸。但是湘被安排到艺术班去学习。老师对她说,湘,你的文化课不好,或许在艺术班学画画还能考上大学。湘本来就很喜欢画画,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和湘在一起,她只觉得湘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孩子,但是她拥有的太少,她要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拿出来与她分享。
有一次,潇的班主任对她说,潇,你不要再和湘在一起了,你是个好苗子,不要因为别人的影响而丧失你的大好前途。潇涨红着脸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们根本不了解湘,她是个有灵气的女孩。可是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少,你们是不懂得关怀别人的混蛋那是潇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对人发火。
艺术生是一个被人忽视的群体。没有人愿意管他们。因此湘经常逃课。她去书店打杂,去酒吧做服务生,去歌厅唱歌,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甚至随随便便交男朋友。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寂寞的生活。
湘曾经对潇说,再过几年,她会摆脱所有的束缚,像三毛一样,去很远的地方流浪。
潇低下头有些难过。她说,那我呢。你再也不和我在一起了吗?
傻丫头,你不像我,你会有很好的归属的,你有那么多人疼你爱你不过那时候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可是你不孤独吗?你不需要人陪伴吗?潇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潇,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一直都是脆弱而坚强的。我已习惯了寂寞和苦难,我一出生就注定要漂泊一生
后来潇和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潇读文学院的中文系,而湘读艺术学院的美术系。
泯认识潇和湘时正上大二。他喜欢的是中文,但是却被调配到文学院的另一个专业。那个专业的课程和文学已经相去甚远。他很少逃课,也很少听课——他上课时只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看与专业无关的书,或者构思自己的小说。老师点到他的名字时他会答一声到。除此之外,一切与他无关。他和班里的人保持着似有似无的平淡的关系。他觉得本专业无人懂他。他们只知道他用文字换来的稿费生活。有的对此十分鄙夷,有的觉得他有点了不起。但是他们永远不明白他的文字里藏着的深刻的孤独。但是潇和湘知道。
泯进学生会就是因为学生会有创作小组。他在学生会就负责这个小组。潇在那次认识他以后才知道他就是创作小组的组长。后来,她常常向小组投稿。泯给她修改,给她提建议,和她交流思想。他觉得她的文字很美,写的故事也很美,他很喜欢她的风格——忧伤而唯美。
湘是通过潇的介绍以后决定认识泯的。湘第一次见了泯以后,诡异地对潇说,泯是个深情而且淳朴的男人,你要珍惜他。
潇在大学里依旧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孩。学生会招新的时候,泯向辅导员举荐了她。她很顺利地进入学生会,并成为创作小组的见习组长。泯本来已对学生会的事情漠不关心的,但因为潇的到来,他有了工作激情。他一改过去懒散拖拉的作风,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情。他和潇配合得很默契。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都能弄懂其中的含义。他们一起组织策划创作大赛,一起筹备举行创作经验交流会,一起听报告,一起评学生投给创作小组的稿子。他们的见解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说他们都喜欢童话,最喜欢的是安徒生的名篇海的女儿。他们偶尔也一起沿着校园的小径走几圈,谈着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有时也一起到校外的小摊上吃烧烤,一起听音乐,他们都喜欢古典音乐。对于流行歌手,泯喜欢罗大佑,潇喜欢童安格。她有时会轻轻跟着walkman唱几句: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
泯和潇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愉快,会忘了所有的烦恼,有时候甚至会放弃他固守的那一套“人生终是一场悲剧的论调”觉得世间是如此的美好。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两个话题:爱情和命运。
学生会需要做宣传板的时候,潇找湘来帮忙。湘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不仅字画很漂亮,而且很有创意,她每次做的宣传板在全校都是很引人注目的。
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创作小组负责组织大一的新生写广播稿,泯和潇负责审稿,湘也过来帮忙。运动会的那两天,天气很热,泯穿着纯白色的衬衫,潇和湘穿着纯白色的裙子。运动会开得很热烈,为了争夺一个精神文明奖,各个院系的学生都拼命写广播稿。他们三个人一边审稿一边写稿,虽然又累又热,但是都很高兴。就连一向不喜欢老套的湘也饶有兴致地用那些华丽的词语写着枯燥的排比句。泯觉得这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潇送稿子到广播台去的时候,泯情不自禁地把头偏向湘。他说,湘,你好漂亮,尤其是眼睛。
湘并没有惊异的表情,只是偏过头来对泯微微一笑。
潇送稿子回来的时候,看见泯和湘都在笑,自己也高兴地笑了。
要说分手的那天,恩雅托着腮帮看着夕云作曲的样子,夕阳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他的睫毛又浓又卷。
她不得不承认,和同年龄的其他男孩子相比,夕云是个漂亮得几乎完美的家伙。
“夕云,能为我再弹奏一首硬币里的音符吗?”恩雅忽然走到他的面前说,她的手依在旁边的桌子上,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丝丝芳香了。
夕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有兴趣听一首很早之前的曲子。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很愿意告诉她他还为她作了许多新的曲子。
不过,他还是一音一调地弹了起来。
弹完的时候,夕云看到恩雅的眼里有着明晃晃的被忍住的泪。她说:“谢谢你,夕云,这是我最后一次听硬币里的音符了。”
她是这么的忧伤,以至于夕云以为这个就是毕业分离的时候了。但是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距离大学毕业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只是,大三结束后,夕云就再也没有见到恩雅了。
大学毕业一年后的同学聚会,夕云去了,他在那里遇到萧逸,一个已经高大得足以保护任何女孩子的男孩。
夕云走过去和他握手,说:“恩雅还好吗?”萧逸说:“表妹很好。”
夕云惊愕地张了张嘴巴,他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是表兄妹,恩雅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
在聚会上,夕云被同学们推上台去弹奏一曲。他弹奏的是硬币里的音符。许多同学都闭上眼睛静静地倾听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栀子花开的时候。
弹完了,大家都鼓起了掌来,他们眼含泪水,包括夕云。他是多么多么希望恩雅就在这里再听一遍他的硬币里的音符呀。
散会离开的时候,萧逸在等出租车,夕云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张cd里面录了我的硬币里的音符,你能帮我带给恩雅吗?”
萧逸点点头,他望着夕云远去的背影想了很多很多。他是否应该告诉夕云,恩雅已经不可能再听见他的曲子了。因为小时候从秋千上摔下来,她的听力就已经渐渐消失。
她最后一次听硬币里的音符,是带着助听器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