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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爱情故事只有两个结局,一个叫永远,在童话里。
一个叫死亡,在现实里。
龙天佑给飘云吃了几片曲马多,检查她的伤处,脚骨碎裂的很严重,不过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可是左侧胸壁凹陷,他凭借多年的实战经验判断,肋骨应该断了不只一根。
还好前后胸没伤口,飘云很懂得保护自己,断骨没有刺穿胸膜,万幸。
但还是在移动中触伤了内脏,才会呕血。
龙天佑把棉被撕成布条,一层层裹住飘云的上身,固定好断骨,避免二次伤害。
“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飘云点点头,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
等龙天包扎好,她已经是冷汗涔涔。
他们出发时,雪终于停了,东方晨曦微露,冉冉的旭日像一道撕裂的伤口,新鲜的汁液染红了鱼鳞般的朝霞。雪霁天晴,是个拨云见日的好天气。
飘云趴在男人的背上,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在密林的雪窝中固执的穿行。
风停了,空气中弥漫着干爽的冰雪味道,雪地上有阳光的影子。
形迹可疑的小动物穿梭在树木的枝桠间,动作灵敏,模样俏丽,是松鼠。
飘云吹了一声口哨,那狡猾的小东西蹿来跳去,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龙天佑笑笑,感觉背上的女人似乎好了很多,把她用力向上托了托,继续前行,没有目标,就向着太阳的方向,举步维艰。
飘云掏出手绢,给男人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天佑,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听!你又要耍我,我才不上当。”
飘云看着他的侧脸,奇怪的问:“咦,你变聪明了?”
龙天佑扭头碰碰她的脸:“你老实呆着,听话。”
飘云于是很老实的趴在男人的背上,手攀着他的肩头,小声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具体如何我记不清楚了。
大概是有一对情侣,两个人走失在雪山里,又冷又饿,却始终等不到救援。
两个人就躲在山洞里依偎着取暖,有一次男人出去找吃的,过了很久都没回来,女人以为男人扔下她一个人走了,很绝望的哭。
没想到男人却回来了,满身都是血,一只手臂不见了。”
龙天佑震动了一下,不放心,又把她往上托了托。
“女人哭得更凶,问他怎么了。
男人说是被熊扯掉的,然后递给女人一块肉。
烤的很焦,已经看不出颜色,接着就昏了过去。
女人靠那块烤焦的肉活下来,男人却死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可以猜到的,那块肉是男人的”
“不要说了!”龙天佑停下来,坐在冰冷的雪坷上,把飘云放在自己的膝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飘云看着他:“我想告诉你故事最终的结局,女人活了下来,后来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可是结婚没多久,丈夫就不要她了。
因为每天晚上她都会做梦,梦里喊得都是前男友的名字。
后来,女人精神崩溃,进了疯人院。
你以为这是一个关于爱和奉献的故事吗?不,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故事。
因为同归于尽,所以没有意义。”
飘云拉着龙天佑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呼吸微弱。
“这里断了,好像还有这里。
肺叶有损伤,我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天佑,别在自欺欺人了。
我走不出去,我会拖垮你。
放我下来,你自己走。”
龙天佑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咬着牙,目光凶狠:“童飘云,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敢死在这儿。
我就把你的小情人大卸八块,让他下去好好陪你,让你们在阴曹地府双宿双栖。
我说到做到!”
飘云笑,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你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为什么还拿狠话来吓唬我?你总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
“童飘云,你故意欺负我是不是?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可着劲欺负我是不是?为什么总是赶我走,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让我为你做点事不行吗?就算死,让我陪着你不行吗?如果是柳寒城,你会叫他走吗?你会吗?”
男人拥着她的手很温柔,唯有语气咄咄逼人,飘云没说话,只是把脸埋的更深。
脖子那一小块肌肤,有男人的体温。
“就算你不稀罕我,柳寒城你也不管了吗?你不想见他了吗?”龙天佑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多痛,他自己明白。
可是他顾不得,除了眼前这个身心都不属于她的女人,他什么都顾不得。
“天佑”飘云冰冷的手指摸着男人的脸,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胸口痛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一寸寸的碎裂。
把脸搭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疼痛似乎缓和了些。
“我带你去见他,飘云。”龙天佑重新把她背起来。
到处都是积雪,他的脚步很沉,却感到后背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轻。跟我说点什么,我们来说点什么。”
飘云捂着嘴咳嗽:“你说,我听着。”
“说说你跟柳寒城的事,你们究竟是怎么开始的?我一直很好奇。”
“作业本。”
“作业本?”
“是,六十多本,很重。我一个人搬不动,刚毕业,不好意思找人帮忙。结果手一滑,全掉在地上,同学们都在笑,只有他帮我一本一本捡起来。”
“就这么简单?”
飘云笑:“有多难?”
飘云把头靠在龙天佑的肩膀上,好像有些张不开眼睛。
“你喜欢他什么?”
“洗得很白的衬衫,漂亮的手指,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说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疼。
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相信缘分吗?”
龙天佑点点头:“相信。”
总觉得她的身子在向下滑,他把她又向上托了托。
不能让她睡着。
“飘云,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
“为什么?”
“你那么凶。”
“那我以后不凶你了,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
“为什么?”
“你对我不好。”
“那我以后对你好,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
“为什么?”
“”没有意义的问题,没有意义的答案,在莽莽林海间无休止的重复。
飘云想起了母亲讲的童话故事,凶猛的野兽每晚拿着玫瑰花问被自己囚禁的美女,你爱我吗?
她爱他吗?
或许爱情故事只有两个结局,一个叫永远,在童话里。
一个叫死亡,在现实里。
而前方的路,没有尽头。
飘云感到很疲倦,侧头看看龙天佑,这么冷的天,他的汗水却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里。
她想拿出手绢帮他擦擦,却发现,自己冻得手脚僵硬。
还是很困,可是她不能睡。
用力张大眼睛,向远处看,忽然发现一团毛绒绒的活物掩藏在树林后,飘云心里一惊。
同一时间,龙天佑也停住了。
呜呜咽咽的悲啼,从树林的西北方传过来,像小狗的哭声,拉着怪怪的长声,凄厉悲凉,可怜极了。
飘云拍拍龙天佑的肩膀:“过去看看吧,顺便歇歇脚,你太累了。”
龙天佑问她:“你不怕?”
“怕也没用。真进了它们的掠食区,我们怎么都走不出去,干脆从容点。”
龙天佑点点头。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胖乎乎的小雪狼,雪团一样的白,肉嘟嘟的后腿被夹在一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上,血肉翻开着。
可怜的小东西,一定是不听大人的话偷跑出来玩,结果中了埋伏。“
这里怎么会有兽夹?”
“应该是以前的猎人留下的。
听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这片原始森林建国前是鄂伦春、鄂温克这些游猎民族的猎区。
飘云,咱们走吧。
幼崽跑不远,狼窝可能就在附近。”
飘云点头,他们准备离开,小狼却越叫越惨,像被遗弃的婴孩,凄凄哀哀的。
飘云不忍心,看看龙天佑,眼神跟小狼一样楚楚可怜。
男人叹了口气,把飘云安放在旁边的雪地上,让她靠着树。
铁制成的捕兽夹,经过岁月的侵蚀,略有老化,但是对付这样一只毫无战斗经验的小动物,依然绰绰有余。小家伙不知其中凶险,越疼越挣扎,越挣扎被咬得越紧。
龙天佑慢慢把兽夹掰开,飘云小心翼翼的把痛得嗷嗷叫的狼崽抱出来。
伤口很深,所幸兽夹不大,没伤到筋骨。
龙天佑的衣袋里有救急用的止血药,白色的粉末,抹在伤口上微微刺痛。
飘云用手绢给小家伙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小家伙很听话,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还没学会戒备和仇视。飘云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块巧克力,一掰两半,一半塞给龙天佑,另一半喂给了小雪狼。
“你不要?”龙天佑匀出一份给她。
飘云摇摇头,一抬手全塞进他嘴里:“你比我需要。”
小狼舔舔嘴巴,直往飘云怀里钻。
龙天佑摸摸小家伙的头:“这小东西一定是公的。”
“你怎么知道?”
“我发现雄性动物对你都没什么免疫力。”
飘云揉了一个雪团扔在他脸上,黏在嘴唇和下巴上,像圣诞老公公。
飘云想笑,呼吸里却带着血沫。
龙天佑的脸立刻变了色,把她背起来。
小狼跳出来咬龙天佑的裤脚,妄想英雄救美,被他一跺脚吓跑了。
他们目送它一瘸一拐的离开,继续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