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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俊走进上海一个小弄堂,忽然内急。看到拐角处有一个马桶。祁子俊跑到马桶前,解开裤子,脸上顿时显出一副身心舒坦的样子。
忽然,身后的一扇小门开了,席慕筠从里面走了出来,萧长天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席慕筠正好撞见撒尿的祁子俊,厌恶地扭头匆匆离开了。
但是,祁子俊的目光却被席慕筠牢牢吸引住了。
祁子俊回到义成信上海分号。“义成信”的牌匾已经挂在了一处刚刚租下的铺面的门楣上,外面,有几个工匠正在油漆门窗。祁子俊正要走进票号,忽然,他又发现了席慕筠,不禁一阵窃喜。他停住脚步,专注地盯着席慕筠,想看看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席慕筠似乎也注意到了祁子俊。
终于,席慕筠消失在对面的理发铺里。
义成信上海分号里面,这几天正在忙着粉刷房子,墙壁四白落地,作为正厅的房子里已经摆上了柜台。王阿牛也跟着忙前忙后。徐六引领着祁子俊四处观看着。
几个伙计正坐在柜台上聊天,看见祁子俊进来,赶忙跳下来,躲到一旁。
徐六问祁子俊:“这铺面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寻思着,刚刚开办,摊子不要铺得太大才好。”
祁子俊说:“不大,我还嫌小呢。太局促了,有什么本事都施展不开。票号的铺面,一定要够大,够气派。你记着,做生意就是做场面,场面做得越大,生意就越红火。”
除夕夜。祁家大院屋里已摆好了年夜饭,一家人正等着入席,苏文瑞和宝珠也在其中。祁老太太一手拉着宝珠,一手拉着关素梅,坐在了首席。
祁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今儿个都是家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就让这俩闺女挨着我坐。”
年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子上剩下的都是残羹剩菜,几个仆人正在收拾杯盘碗筷。祁老太太朝众人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有子俊一个人陪我就行了。”
大家都退了下去。祁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感到有些疲倦。
祁子俊坐在炕沿上。
祁老太太说:“素梅的样子,一天比一天瘦,可真让人心疼啊。我屋里还有些人参,你拿去给素梅补补身子。”
祁子俊说:“您用您的,回头我再让人给她买。”
祁老太太望着祁子俊的眼睛说:“你要是亏待了素梅,可对不起你哥哥。”
除夕之夜,关素梅在灯下绣着鞋垫。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祁子俊走了进来。
关素梅踌躇着,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她低下头,含羞说:“老太太说,想让咱们再要个孩子。”
祁子俊冷淡地说:“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事,加上世祯和世祺两个,够你操劳的了,你身子又不好,我怕你吃不消。”他的态度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关素梅又一次低下头,小声说:“老太太想再要个孙女。”
祁子俊不耐烦了:“眼下烦心的事太多,等过了这一阵子吧。”
初二回门。祁家的骡车停在关近儒家院子门前,祁子俊和关素梅带着两个孩子走下车,世祯抢先跑进了院子,世祺磕磕绊绊地跟在后边。关近儒家大堂里,关近儒把两个红封套分别递给世祯和世祺,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关近儒和祁子俊对坐喝茶。
关近儒说:“子俊,有个事你得在京城给我办一下。你帮我收五千斤茶叶,让驼队运到绥芬河,后边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祁子俊感到奇怪:“您一向不都是收武夷山的茶叶吗?”
关近儒叹口气说:“‘捻子’在安徽作乱,长毛打下了武汉三镇,武夷山的茶叶运不到武汉,安徽、浙江的茶叶也收不上来,只好在京城想想办法。”
一会儿,霍运昌进来了。
润玉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在镜子里捕捉到了祁子俊的眼神,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但也就在同时,她的心里冒出另一个念头,她父亲是受祁家牵连而死的。
“东家。少爷又在钱庄支了银子。”踌躇着,他又道:“人家说,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唱的”祁家大宅。苏文瑞说:“子俊,素梅心里委屈,可又没人能说。”
祁子俊叹声说:“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她,可是我也没错啊。”祁子俊转移了话题:“苏先生,咱们说正事儿吧。我今儿个跟老丈人聊天,说起朝廷在南边的税银押解不过来的事,我忽然有了个主意,咱们义成信要是能把汇兑‘京饷’这宗买卖接下来,可是一本万利啊。我想听听您的意思。”
苏文瑞沉默有顷,说:“子俊,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办的事,别人就办不到,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
祁子俊问:“您想明白什么了?”
苏文瑞说:“看来这经商和吟诗作文一样,靠的是一个‘悟’字。你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凭的就是这份悟性。”
当夜,祁子俊回到家,跟素梅说了这层意思。
关素梅惊诧不已地望着眼前的祁子俊:“正月十五还没过,就又要走?”
祁子俊避开素梅的眼睛说:“生意不等人啊。”
祁子俊一个人走了。元宵节的晚上,祁县县城里一片热闹景象,寺庙、店铺、民宅门口都是张灯结彩,响彻着欢声笑语。一队孩子打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从街巷里逶迤穿过。
祁家大院门前也挂起了灯笼,但院子里静悄悄的。清冷的月光下,荷花池里,枯败的荷花、荷叶被冻在冰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