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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觉得high是件很高尚的事,是某种自我完善的过程。那些灵魂的内容比平时丰富,对唯美的要求更加高。尽管你知道这是一个假象,但在这过程中你感悟到的东西很多,好像没想到的事都想到了。你的新陈代谢加速了,你去感觉它,它就对你很好。你的自我保护性在增强,因为你有渗透性了,你的尖锐是别人觉察不到的,因为你自我完善得太好了,你整个人像个贼似的。你觉得它是上帝赐给你的礼物,它绝对木会让你有负罪感,因为你觉得它很纯洁,它是跟神沟通的钥匙,你所有的压抑和自卑全无踪影。现在我可以跟你说出这些道理,我相信你一定认为我说得对,尽管你嘴上不承认。所以,你可以相信我是一个对毒品有所认识的人,不是吗?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作为一个“飞行大队队长”我告诉你别去碰任何化学的东西,哪怕是三块钱一瓶的药片。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你需要不断地加大剂量,没完没了,所有的一切开始无聊,到最后你整个人会被它彻底偷走。化学的东西会带来厄运,这点你总承认吧?你看看我,不是吗?我们别玩这些,因为玩不起。如果你想上升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你是个吉他手,你比较弱智,显然很难要求你用自己的脑袋让自己high,如果你实在想high,你可以用渔父之宝润喉糖加espfoi:ss3咖啡,这是我们——经济条件不高的中国小孩想出的方法,它很快就会让你活在假设中,我相信有时可以假设自己在上升,有时就真的上升了。假设,是件很过病的事。
别说得那么严重,我只是偶尔走进药房买药而已。
我觉得你从纽约回来就变了,你太喜欢high了,每天就想这一件事。相信我,别玩这些,我们应该找到我们自己high的方法。
bestone是一种多么好的感觉,我需要这种温度,在我感觉中它是那么自然,我就应该是时刻high着的一个人。
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现在给我吃你的药,如果我们现在在一幢大厦里,如果我们的面前是光滑洁净的大玻璃窗,如果你说你想跳下去,我想看看你跳下去的样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要看这个过程,因为看不到这个过程我是没反应的。我会觉得因为我是你朋友所以才木拉你。
我看着小虫,小虫看着我,我们看了一会儿,我说真的,你要试吗?
那是你,你是low,我是high,我们不一样,你心理阴暗。
小虫去了一下纽约,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他很快在药房里发现了~种三块钱一瓶的药(由于我木想让其他人再去尝试,所以我不能说出这药的具体名称),他发现这药的感觉很像,吃了以后给他速度。第一天是三粒,他开心得不得了,第二天是五粒,第三天他没有吃,第五天是七粒,这个时候他发现他的生殖器开始缩小,这是他最怕的。
所以他来告诉我。他是这样的,有什么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他会马上告诉我。他的那张脸像是参加了一年的party没睡的样子,事实上他已经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了,眼角往下损,眼睛是抖的,脸上多出很多青春痘,嘴角正下方是烂的(我想那是因为他吸了毒太兴奋而咬破的)。
化学的东西就是这样,爽了以后马上就回赠你加倍的狗屎。
而我说了我该说的,就不再说第二次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他决定让毒品来主宰他的生活,我想我也得尊重他的选择,就像那些迪厅里的“摇头派”那一张张没有灵魂的漂亮脸蛋。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过程,小虫也不例外,我不会因为他是个艺术家就对他特殊。
但是他很快停止了吃那种药,他对我说还是回到自己原先的那套生活中去比较踏实,他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我点亮了家里所有的蜡烛,我泡了一壶乌龙茶,我说好孩子,现在你可以假设这是一壶毒蘑菇。那晚我做dj.放音乐给他听,长时间地看着烛光在音乐里走动的形状,我们又一次感受了共同上升并且时不时有顶点出现的状态。我想做这些音乐的人可能是吸毒的,但那是他们的事,这个世界总有些人吸毒,而大部份人是不吸毒的。
一个月后,小虫对我说他持续低烧已经两个星期,还拉肚子,而且还有更严重的。我说你什么意思?他说来,跟我来。他把我拉到厕所,他脱下了他的裤子,他没有穿内裤,他拿着我的手,他说你摸,我说干什么?他拿着我的手摸他大腿内侧,我感觉他大腿内侧的肌肉好像隔着层什么,是死的。
我说这里好像应该是淋巴,你的淋巴好像是肿的。
小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看着他的两腿之间,我再看小虫的脸,他颈部挺直,头朝上,目光如下穿过我的脸,然后正视着前方,他说我想过了,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得了艾滋。
在美国我见过一些艾滋病朋友,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脖子肿起来的话,那就说明我快死了。
这时小虫的拷机响了,他找了一自,我说谁拷你?他说不是我的,我没带拷机。
我说那刚才是什么在响?
他想了一回说对啊!我再找找。
我说你看你都high成什么样了!
我想了想说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和艾滋有关呢?这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
首先,你有用套的习惯。
我从来不用套。
天啊!可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你先把裤子穿上。别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
你怎么可以不用套呢?
我不喜欢。
我问你有谁喜欢套?但是如果你不用的话,如果你不用并且滥交的话,就等于拿一把枪对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不滥交。
你跟多少人睡过?
不多。
跟你睡过的人又跟多少人睡过。
她们都是很单纯的女孩子。
越单纯的人越危险,你所谓单纯的女孩大多挺无知的,我这么说你别生气。
她们没事。问题是我搞过老外。
这不是老外的问题,而是你怎么搞的问题。
你越说我越害怕。
我想你不会是艾滋的。我想艾滋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不因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但现在这些又怎么解释呢?我想去检查。
去哪里检查?
去医院。
哪个医院有检查?
不知道。但是可以去问。
去问谁呢?这又不是普通的性病。我倒是查过两次hiv,但那是在戒毒所查的。
小虫坐在我的沙发上,不停地咬着口香糖。他说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为什么是我呢?
我说现在别说这些。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查出来再说。
小虫不想回家,他在我家住了下来。我天天给他吃各种感冒药和拉肚子的药,每天都会摸他的额头数次,每次我都希望摸到他是退烧的,可每次的结果总令我烦躁。我就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每次从厕所出来,他都会悲伤地瞪着我,然后说我又拉了。我们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大多时间是在一起看影碟。最后我说我实在等不及了,我们为什么不上网络去查一下呢?
我们上了hiv的所有专栏,那里除了介绍hiv的历史及医学方面的进展,没有非常具体的症状描写,除了持续低烧、拉肚子、淋巴肿大、皮肤出现小红点之外,没有更多的。而我们想要了解更多更多。那里倒是有很多电话号码。我想这大概是他们并不鼓励人们在家里瞎猜的缘故。但这些电话都是国外的热线电话,我们这边没办法打过去。而且我们英文都不好,在这边能看清楚网上的内容已经费了好大的劲。
我们通知了我们最好的朋友小春和小花。最后我说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我想你们已经了解了,怎么办?小春说别随便去查,查出来肯定被抓,会被关在一个荒岛上,永远别想有自由了。这话把我们给吓着了。小春是那种坐在办公室里整天看报纸的人,这种事上我们绝对相信她。小花说别在中国查,她不相信中国的检查结果,她说上次她从国外回来在机场被要求检查hiv,很多人的血摆放在不同的格子里,然后上下左右晃几下就全部ok了。所以她一直认为在国内最危险的并不是老外,而是那些经常出国的中国人。
我们想着那个所谓的荒岛,想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就更害怕了。我们想着那些经常出国的中国人,他们在国外乱搞男女关系,不用套,他们戴着墨镜通过海关,他们钻入人群,乱搞男女关系、然后被搞过的人再去乱搞男女关系,这很恐怖,这个世界就是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世界。
小虫还弄了首歪歌:我很累我不睡我很累我不睡。
小虫脱光他的衣服全身检查,他在小腿上找到两个小红点,他说看,你看见没有。说这话时,他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又过了几天,他发现他自己的舌头上长出一个灰色的斑点,接下来拉肚子和低烧持续交替,总之每天都有新的情况。每天都有,像中了邪一样,生活的车轮向着黑暗飞速转去,这种情况让我们每天都是high着的。我们什么也不干了,胃口突然变得好起来,我们的新陈代谢能力增强了,每天饿鬼般地狂吃各种调料的方便面,除了吃和睡,就是想这个hiv的问题,但是什么结果也想不出来。
小花打电话来,她说她上过网络了,她沉痛地说好像不妙,挺像的。我打电话给国外的朋友,她在那边打了热线电话,她也是用同样的口气说情况不好,好像挺像的,最后她说你千万不能歧视他,他现在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可我就是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快一切说来就来了?
我们开始一起分析每一个小虫搞过的女人。
我们很快就发现小虫搞过的女人起码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都没有坚持让他用套。
二是和她们搞过的其他男人,每个小虫都能找出起码一个是他认识的,而那些男人又跟其他什么女人搞过,小虫也可以每个起码找出一个是他认识的。以此类推,我们越算超害怕,我们飞到最高处,感觉像是和千千万万的人做了爱(由于我和小虫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很快就被传染上了这种恐慌)。这么算来算去,想想谁都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我在洗手间碰到小虫,他正对着镜子发呆,他说我可以在这里刷牙吗?他温情脉脉的眼神让我抽筋。我说当然可以,但是千万别用我的杯子,因为我们都有牙齿出血的毛病。小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说我知道了,我为什么会有这个病了,在美国我起码用过三个以上的人的剃须刀。我说他们怎么会同意被你用呢?他说他们不知道我用了他们的剃须刀。
我们又开始以此类推生活习惯可能会带来的危险,小虫用过别人的牙刷;不过那爱他富人眈总之都罡清隆的。小虫有一次做ài的时候好像还破了皮,搞不清是谁的皮破了,总之他很疼,后来发现纸巾上有点血。
我最好的朋友小虫,他的私人生活渐渐真相大白。这些都是我以前不了解的。他说完他的我又想我自己的,我想起了滥交的赛宁,他检查过,我也检查过,但是生活是如此难以预料,谁又能确定真相呢?找谁都不敢相信了,哪怕是和我好了11年的男人。
我给在日本的赛宁打电话,我再次重申你跟任何人都必须要用套!赛宁说我可以提早回来,我知道上海有一个地方是老外医院,我待国外身份证,我可以在那里查,我们跟外国医生谈谈,让他答应替小虫检查,或者让他答应用小虫的血写我的名字。我说这么严重的事情,别人肯定不会答应。小虫坐在我身边,头朝下,两眼盯着一块地方。我说要不让他去日本查吧!赛宁说日本的签证太麻烦了,还是办旅游去香港直吧!我说香港是中国的地方,也会被抓吧?赛宁说我查过,连名字都不问。我说你在香港也查过?你没事到处查艾滋干什么?我和赛宁虽然仍住在一起,但早就没有身体来往,我也在交别的男人,所以我想我也没资格骂他,这问题太敏感。最后赛宁又问我你真的确定在上海不可以去查吗?我说别提了,小春说会被抓起来的,里面全是吸毒的和妓女,我们不能让小虫一个人去那种地方,绝对不能。
我们着手给小虫办香港的旅行签证,小虫没钱了,我只有借给他,我想我是不指望他还的了,这么一想我突然就接受了关于艾滋的事实。我想我亲爱的好朋友小虫一定是得了艾滋。
我想到他那双湿润的中国报睛会很快烂掉,我想着他华丽的长发将被剃掉,他将是个光头,我想着他弹吉他的手指在吉他上弹出了血,我想着天才吉他手将死于艾滋,我想着他一直想有自己的唱片,我想着以后我不用再害怕他到我家来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不用担心他会吃光我的食物,我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想着以后小虫不会再晃在我的身边,我想着以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我们要面对,我们怎么面对呢?我们什么也没有。我开始无法停止哭泣,在任何地方,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只要想起来就会哭,一阵一阵的,有时会泣不成声。
我找来小春陪我们,我怕夜晚,我怕白天,我怕想,想到这个身边的人将滑入漆黑的洞里找不到鞋子,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危机感。小春说我现在担心的只是你又要失去一个你最爱的人了,我还来不及担心他。然后小春就陪我坐在那里。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如果老天要把他带走,那是他的时间到了,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老,你看他总是这么天真,这么漂亮,你有想过他老的样子吗?没有。其实那就是一种预感。最后她说我想我们可以这样,让他先去查查普通的病,比如内科,比如皮肤科。我说不,我绝不让他去冒这个险,如果他要死,我要让他死得很美。小春说现在谁也没确定他就是,对吗?一定要去查。我说香港的签证马上会下来,还是去香港查比较好。
小花始终没有打过任何电话过来,我打电话给小花,我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多关心他一下。小花说我需要知道他的检查结果,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病之前我很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你们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帮助你们。但是请不要到我家来了,千万别碰我的任何东西。
我说就算他是,难道说话也会传染吗?难道碰一下你的东西也会传染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小花说这和是不是好朋友没关系,关键是你们要去查,你要知道如果是艾滋的话,它的早期症状是肝炎。而肝炎是很容易传染的,我不想有肝炎,我需要工作。我说肝炎?这他妈是谁说的?你现在怎么有空儿想自己?你想想他吧。
小花说你别把自己搭进去,我们并不是不帮他。
这个电话好像给我们判了死刑,我们再一次确实地接受则虫的确得了艾滋”要命的是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按了免提,小花说的话小虫全部都听见了。小虫愣在那里对我说还是把我送医院吧,哪儿也别去了。然后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身边这只可爱的会唱歌的大鸟哭起来的样子真难看,他浑身发抖,整个脸拍成一团,对此我很尴尬,我习惯了他漂亮的样子。
我说别抱怨,千万别抱怨,我们都不抱怨。
小虫说我不抱怨,我自作自受,可为什么是我呢?
我说别哭,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陪你,反正我们老在一块玩,除了你不用套,我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反正我也活够了,再说你不在我会不习惯,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小虫说你答应我的。如果你不跟我一起的话,我会像胭脂扣里的那个女人一样回来找你的。
我说我答应你。
但我又在想那我妈怎么办?我爸是很坚强的,但我妈怎么办?现在,我想到我将失去我的朋友就已经难过成这样了,要是我妈没了我呢?我不敢想下去。我想起我妈在我戒毒的日子里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是能减轻你一点点痛苦,妈妈愿意去死。我想我是不是愿意为了小虫去死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什么人得艾滋。就是不要。
小花打电话来说要给我钱陪小虫一起去香港,她说你想一下,这么可怕的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呢?他很有可能拿到报告出来就撞车。而小春说请你别介意,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是,那还不如像小花说的那样呢!当我们讨论艾滋的时候,我们从不敢提这个词,好像提了都害怕,我们都说“是”或者“不是”
小虫说不要小花的帮助,他说他不想面对她,因为当她面对朋友的厄运,就像在做一道数学题。而他现在其实就需要朋友和妈妈,因为每天睡觉的时候他都不确定明天醒来会是在哪里。他知道这样想很傻,一切并不会那么快,但他就会这样想。他说这种滋味我们是体会不到的,最后他实在没法表达,他说我现在根本不需要吸毒,我每天都很high。而且我觉得以前我很傻,对很多事都不了解,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你身边的一条无知的小狗。
小虫有时也会忘记这事,照常照镜子,唱歌,弹琴,这种时候我都会特别绝望。我想作为他最好的朋友,除了帮他安排去检查以外,我还必须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我该怎么办。我想我应该想办法帮他录出他自己的专辑,他一直想把十面埋伏改成摇滚歌剧,他甚至都准备好了大部分的配器,他可以自己打鼓,自己弹吉他和贝斯,只需找个人弹琵琶就行了。我的小虫是个天才,就是他总没钱,也总是得罪人,唱片公司的人都说小虫什么都好,可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小央总说我要做艺术家,我不要做什么星。我觉得他的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他在这方面很不会利用机会,死脑筋,他觉得有得玩就行了,这点和赛宁一模一样,但他没有钱让自己过像样一点的拥去玩,他只进过我家的那个棚。赛宁在我家里搞了一个录音棚,但要录“十面埋伏”肯定不够。
我找到了小二。小二自己有个不错的录音棚,他是个没感觉的录音师,但他是个好人。
当我很严肃地告诉他小虫可能得了绝症现在我们得帮助他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艾滋?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他说你们这种圈子是高危人群,你不知道吗?我说你帮不帮他?
他说我无所谓,反正录音棚空着也是空着,只是录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你知道。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帮不帮?他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你不要他的命了?现在还想着音乐,赶紧带他去治,或者去国外,或者帮他找个老外假结婚,让他混个国外身份证,然后好好治病,你该想这些,你有病呀你还想着在这里录他妈的音,神经病!真他妈有病!我以前也怀疑过自己有艾滋,当时我就想去一个美丽的小岛,慢慢等死,后来我知道我不是。我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他说我是皮肤过敏,没别的,简单处理一下的问题,肯定不是。
我觉得小二说得有道理,我开始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把小虫送出国外,可我们没钱怎么办呢?我们连买新唱片的钱都没有,我们怎么去国外呢?我想也许我该想想我的那些小说,我从没想过靠我的书发财,但现在是想想的时候了。我想了很多方法,一个小说最多一千块,出了书就等于再拿多一次一千块,我活到现在只写了10个小说,我不可能为了给小虫治病在短时间里再写周个出来,因为我写不出。最好的方法是拿去国外出版,但那也得等,总之我们就是没钱。
我们听着外国的音乐,坐在厨房里吃着方便面,整天想着high,怀疑自己艾滋,我们没钱,我们总是没钱。我是最爱美的女孩,可我的内裤都是华亭路则块钱两条买来的,它穿在我身上像扣块钱一条的,这是我的本事。这么想着我突然就勇敢了起来,我想没有鞋子穿的人总是应该比有鞋子穿的人勇敢些的,不是吗?我们迷恋的那些事物,并不是因为那是国外的我们才喜欢,我们总需要通过各种方法和运气才能看到一些新鲜事物美好事物给我们力量的事物。我们的人生不容易,当有一天我们能走向世界,音乐家也好,诗人也好,艾滋也好,假结婚也好,哪怕小虫真是个他妈的倒霉蛋,当他走向世界,他肯定是这个世界最酷的一种人之一,不是吗?
永远别忘了自己是谁(哪怕有一天我们很有钱了)。这很重要。我们起码不能咬着口香糖在唱片店随意挑选并且挑选到让我们发疯的唱片。记住这一点,我们就是我们的自己。让资产阶级的赛宁和小花远离我们吧!我们就是不一样的人。
当然我还得问赛才借钱,事实上十年来向这个男人借钱我从来不还。这次我得多要一些,我得不择手段地与小虫的艾滋拼到底。
我也是怕肝炎的,我想我可以死,但我不要肝炎,我开始不敢去任何人家了,我怕我有肝炎。
国外的朋友来了传真,她介绍给我们一个北京的艾滋病专家,她说你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们立刻就挂通了电话,我用了化名,我介绍了小虫的情况。小虫蹲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医生说艾滋的话,现在有这些症状,他起码在五年前就已经感染上了。
我在纸上迅速地写下“梅毒或者白血病”我举起来给小虫看。小虫立刻出现“恍然大悟”
的表情。医生说还是应该去医院查。我说我们怕被抓起来。医生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你们可以到北京来,到我的医院来看,这里都是艾滋病患者,他们和普通病人一样,他们是病人。
我说真的吗?他说当然。绝对相信我,你的朋友绝不会被抓。
打完电话我们软在床上。我说操!原来根本不会被抓,小春太骇人听闻了。然后我说你这个mr.梅毒,你怎么会这么脏?
我打电话给小春,我说你太过分了,根本不会被抓的,你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知道吗?小春说我这么想也是有理由的,看看我们周围,有哪个人是得了艾滋病的,都被抓了嘛!我那样想也很正常嘛!现在看来我是错了。
我们不敢相信这些‘“好消息”白血病也很可怕,但起码小虫不必去面对更多的压力。
我们决定立刻去检查,我们决定去华山医院性病专科。
当天晚上,我在洗手间的时候一些液体喷到了我的器官上。我想这液体上可能有多种要我命的细菌,我这么想着就决定用滴露水消毒我的器官。我提上裤子找滴露水,我边找边骂都是你这个mr.梅毒,你看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艾滋病,肝炎,梅毒!小虫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找滴露水消毒我被厕所水弄脏的器官。小虫说千万别用滴露水!用滴露水18岁的脸岁的生殖器,会发黑的,男女都一样。他说这是一个“鸡”教他的。我说什么?你还跟“鸡”
搞?他说那怎么了?她们比你们这些作家真实得多。我说去你的!作家怎么啦?他说你别生气,我说我的实话,但我不一定是对的。
第二天早上我帮小虫找了一套运动衣,我说你就穿这去吧,找个帽子把长头发遮住,你别怕,我会帮你和医生说的,你不出声就是了。
我们到了华山医院,那里的性病科有很多拐角,大房间里套着小房间,小房间里套着走廊,我和小虫转晕了,还彼此把对方给搞丢了,我们大叫着彼此的名字,我越叫越绝望。我们两个终于来到可以查艾滋病的房间,我看到几个女孩在那里抽血,一个护土问我你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说他是男的。她说你是谁?我说我是他姐姐,我说他经常去国外,他不讲卫生,我想让他查查,我尽量大声说话,用来掩盖我的慌张。
医生说查什么?我说他拉肚子,发烧。医生说我明白了,你要查hiv对吗?我说再让他查查梅毒。医生看看小虫,小虫居然对着他傻笑。医生给了我单子,我去交钱的时候一直担心钱不够,我想好不容易站到了这里,可千万别钱不够。结果总共才72块钱,我想为什么我在戒毒所查要八百块呢?
在抽血之前,小虫必须填写一张详细的个人资料,护士说别担心,这只是一份调查表。
在这份调查表上有一个问题小虫不知道该怎么填写:你以何种方式进行性行为?小虫看着我说这怎么回答?我说我不知道。他说那我就写没有吧。我说什么叫没有呢?你是处男吗?你怎么跟白痴似的。由于我声音太大,整个病房的人都看看我,再看看小虫。小虫低下头,想了想,地填上了:异型恋,从不用套。
前途依然神秘莫测,在我们等报告的时候,我拉着小虫的手,我说别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这么年轻,我们还这么漂亮,死了也不错,还可以给大家留下个教训。小虫说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说什么事?他说我想把我从小到大的故事告诉你,把我的体会告诉你,你把它写成一本书,然后把卖书的钱给我妈行吗?我什么也给不了她。你也不用为我难过,起码我可以死在自己的国家,我才不要去国外。
报告很快出来了。小虫不是梅毒,也不是艾滋病。我不相信这个结果,我说您再查查行吗?医生说如果他没做什么坏事,你这么慌干什么?我们是国家一流医院,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说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放心。我说你看看他的身体好吗?再查查,再查查。医生说好吧!你跟我来。我也跟着进了一个小房间,护士在我身后喊你进去干什么?
我说我是他姐姐。她说姐姐也不行,他是在查性病。
医生和小虫很快就出来了,医生说他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
我还是不相信,我和小虫站在那里看录像,看各种性病的介绍。看着红红黄黄黑黑的各种颜色的器官,我想我起码有段时间会性冷淡了,但是看看好,看看好。
最后我们对医生说那你说这些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说你应该去看内科。这个血我们会继续化验,三个星期后有情况会通知你。
我们去了内科,内科给他查了血,医生说他什么病也没有。
我们恍溜地走出医院,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我还在想那么我的家到底还需不需要消毒呢?
从医院回来我们就给北京的专家医生打了电话,他说我们绝对可以相信华山医院的检查结果。他说有一种仪器是用于快速检验法的。他说中国对艾滋病很重视,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第二天小虫肿胀的淋巴就退下去了,也不烧了。我觉得这一切都有点歇斯底里。
我们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春分析说你有没有想到过那种药片,或者是小虫的植物神经出了问题,神经过敏呢?。
我们立刻冲到药房买来了这种药片,我说小虫你再吃一次看看。
果然所有的症状很快都回来了。
真相终于大白。可我们却为什么没早点想到呢?
小春说那是老天在考验你们的友谊,老天在给他一个警告,只能这么解释。
我说好像有什么人在恶作剧似的。为什么当时我们都只有一根神经,为什么我们都只认为他是得了艾滋病呢?想想那些用冰块为我眼睛消肿的日子,我什l受了那么多折磨,还整天想着怎么到处借钱。
小春说那是因为他实在作恶多端。
这场艾滋风波并没有因此而过去。
小二因为太害怕而告诉了他的好朋友,他说他只是需要向人倾诉他的害怕。而他的这位好朋友告诉了全城的人。而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却没有人来问我们,都只是在不停地传下去,传下去,越传越离谱。
我真的很想拿着小虫的检验报告到处走。
但最后小虫决定把这份检验报告贴在他床边以便不断提醒自己要检点。
当有人问我小虫最近怎么样?我总会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听到什么新闻了吗?
小花依然不相信中国的医学,她说她愿意出钱让我们仍然去香港检查。她每次见到我都说这话。
小虫变了,他的房间里贴着这样几个大字: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的寒酷——雷锋。
我说雷锋真厉害,这话是真理。上海这地方,我们其实没什么朋友。
小虫的吉他连音色都变了。他说做人很复杂,这我才懂,但我真的不想懂,所以我现在尽量不出门,尽量不跟人接触。
我们退掉了香港的机票,但我还是没钱了。
小虫这个混蛋因为想到自己快死了,在我家打国际长途给他心爱的女人打掉六千块钱,小虫说他会还我,他现在明白钱有多么重要。
我严肃地对小虫说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但这所有的一切,化学带来厄运,性带来恐惧,友谊就是距离。而我们之间不是友谊,我们是亲人。你要记住这一切,记住你的错误。
我相信他一定会还找钱,但我现在怎么办?这是我爸给我的生活费。我的裤子在一个星期内坏了三条,一条是裤裆坏了,一条是拉链总往下掉,一条是我在消毒厕所的时候,消毒液喷到裤子上,裤子被腐蚀,颜色不对了。我没钱的时候总想起我的牙,我的牙已经掉了三个,再不去装的话,整个牙齿将会越来越松。我的洗面奶没了,而且我的电费单也来了,这次是半年的电费,如果我不付,我将像莫扎特一样点着蜡烛创作。
我坐在床上想还是快点老吧!老了起码不需要担心牙齿、新裤子、洗面奶。
好在赛宁回来了,其实他的钱也不是他的钱,是他妈妈的钱。其实我的钱也不是我的钱,是我妈和我爸的钱,我分别向他俩要钱,可是他们现在也没什么钱了。我和赛宁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可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用别人的钱,这是我们的问题,这也是个令人害怕的问题。
赛宁说所有的钱他来付,他还说要帮我买新裤子,感谢老天他又一次救了我。
赛宁说你应该叫小虫经常去查。就像我一样,我每隔半年都要查一次,我们都该这样,你也是。
我说对!你说过你每隔半年都会查一次的,可那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