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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月砂抬头看着巫空青,眼中有明显惊诧,她一直打算的都只是自己成大巫,帮助巫空青成觋,接任巫族长老,后就回人间界,不再回神界。可现在看来巫族的意思是自己将留在神界,并且进入天机台,履行神界大巫的职责。
巫空青放下手,欲言又止地长叹一口气,眼睛眺望向远方,不想给巫月砂太大的压力,他终是没能告诉她,占卜中不仅说她是唯一有望成为第二个神巫的大巫,更有可能给神界找到新的出路,结束几千年的归墟战场,两界分隔。
羽涅听到巫空青所说的危险程度,后背惊出了一声冷汗,祖父神骨留讯,一直在强调饕餮是唯一的机会,要自己一定要护好,差点自己就办砸了,激动地双手紧握住巫月砂的双手,捧在一起:“对,我们都需要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必须要好好的。”
巫月砂转头看向羽涅,下意识吞咽:“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巫女,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重要。而且宛胡当时说了我只是会受伤,并无性命危险。只是受点伤,救下那些鱼皮和整个石湖,我觉得很值。石相和有兮执念和神力都消散了,那宛胡呢?”
话音落下,她着急地伸手去点手腕,想要唤醒壁画长廊。
羽涅伸手拦下,知道瞒不过,长叹口气:“月砂,宛胡支撑神识长存的神力用以改变横公鱼,也彻底消散了。只留下了这一湖每每成年变回蜕皮的横公鱼。”
巫月砂喉头一哽,难怪自己的额间灵台内有一缕属于宛胡的生之神力,她不仅护着横公鱼,也护着自己。她双手蜷缩紧握,声音哽咽:“宛胡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为何还要继续,明明她是为了传承才留下这抹神识?”
“宛胡是春神句芒负责东方的神使,拥有万物复苏的生之力,生是她的使命。神佑世人,神性注定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族类灭绝,且此事事关聻和希,能直接免去更多的仙神不用受他们当初感染之苦,最终无奈灵解。在护住两界这条路上,有太多仙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遏制住了聻的蔓延,让神界和人间界延续至今。”羽涅看着巫月砂,眼神中有一种读不懂的希冀和怜惜。
巫月砂眼泪再也挂不住,刷地落下,脑海中想起宛胡当时的云淡风轻,神身消亡,最后残存的神识也消亡了,两次都没有犹豫,向死而行,这样的仙神不是少数,仅仅是壁画长廊就有数千,原来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庇护就是神性。
巫空青伸手拭去巫月砂脸上的泪痕:“不要哭, 我们终将接过重担,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聻行天下,惑神灭世,总要有人负重而行,直到天机所示存有一线生机,寻出灭聻之法。”羽涅看着巫月砂,嘴角扬起,又默默垂首。
“宛胡,石相和有兮为了护住石湖彻底消亡,应该被铭记,要不我们在此立碑,至少看到的人知道他们存在过,庇护过。”巫月砂看着湖面不时跃起的鱼群,若当时自己只拿了一张鱼皮就离开就好了,至少他们都还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
巫空青和羽涅同时摇头:“不必,生于天地,归于天地是神只最终宿命,无需这些繁复无意的东西。除了仙神,寻常修者无需知道归墟,因为知道无意,只会引起恐慌。”
巫月砂抬眼看着两人,眼中是质问,“所以,一切的牺牲消亡都寂寂无声,世人只道神仙好,却不知他们所行所为,哪怕共工撞不周被误解?”
“嗯,得失功利如云烟,与其昭告天下,让各族寻常之辈惶惶不可终日,不若在有限的寿命里安稳度日,虚假的岁月静好也是好的。这是牺牲的先辈们所愿。”羽涅轻声回应,此事他最有发言权,毕竟整个水神宫上千的神只仙人都在归墟战场陨落,自己祖父共工身化结界,父亲最终也应聻所染而灵解,两界之剩他孤零零,无亲无故。
巫月砂心头喉间都像压着重重地石头,难怪山海经上所载仙神数量不多,难怪对于当初共工之战含糊其词,寥寥几笔,而旁的水神宫仙神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功不扬,过必纠。世人皆道神仙好,可神仙又有几人识?默默守护,寂寂归灵,如宛胡,如千万山神湖伯:“山海!”
山海经从发簪飞下,巴掌大的玉册在空中悬浮,书灵墨发过腰,腰间挂笔,手握竹简显现在玉册封面,弯腰作揖一礼:“主人,有何吩咐?”
“你如今恢复如何?可能镌写入玉册原本没有的字句?”巫月砂眼中含悲,总想着能为他们留下些什么,至少证明他们存在过,往后也会被人惦记着,才不枉那些牺牲。
山海不明所以,但还是在一番尝试之后回答:“我已经恢复了八层,已经能根据所见之物补齐更正对应的特性。比如横公鱼,上面的记载,已经更正。‘北方有鱼,其名横公,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二百成年,此前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成年后,脱皮而蜕,其肉剧毒,食之腹痛而亡。能记录顺应天意的新字句。”
巫空青和羽涅看着巫月砂,嘴唇微动,猜到了她所想,却停止了劝说,若是这样会让她好受些,也好。
巫月砂闻言,心情稍微好了点,直接让山海将他们所过所见地方归灵的仙神都记录在册,司职和喜好以及消亡的原因都记录在册,“虽然《山海经》不能外传,但总有一天,这上面的字句能被摘抄让更多人记得。”
羽涅却轻皱眉头,若之前巫月砂为石湖寻庇护是为了保护横公鱼,现在更重要的是保护误入的生灵,不会误食横公鱼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