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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贞儿怀中紧紧抱着琵琶,只见已经破皮开绽,正渗出一滴滴血珠。
方才府上来了人,李凌风被叫了出去,也正因如此,她才勉强得以片刻的喘息。
就在她刚打算抱着琵琶起身回屋的时候,花园的亭子后,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有要事禀报么?”应贞儿冷声道。
关于薛湘湘的身份,应贞儿也是嫁进来有些日子之后才偶然间得知的。
悔恨之余,却也为时已晚。
想要给洛繁书传递口信,却发现根本来不及。
“禀报完了啊,正好来看看姐姐,怎么?姐姐不欢迎么?”薛湘湘语气带了几分挑衅,听得应贞儿越发不舒服。
“如今我已不再是萦雪楼的人了,这声姐姐,叫得实在是没有必要。”
面对应贞儿的冷言冷语,薛湘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我还得谢谢姐姐呢,如若不是你,我还断然接触不到那么一份美差事,还有那么一个好男人……”薛湘湘仿佛是有那个恶趣味,这与她那清冷脱俗的外貌实在有些不匹配。
“少来这一套,我也是没有想到你会是他的人,倘若是这样,我是断然不会将你放在她的身边的。”应贞儿开口啐了一声,转头刚想走,却被薛湘湘赶忙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原本我还打算跟姐姐汇报一下外边儿的近况,看来,姐姐似乎并不感兴趣啊。”
“你还有这个胆子?你不怕他待会儿过来发现了你?”应贞儿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可心中照样还是动摇了。
“老的跟小的在议事呢,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薛湘湘抱着手臂,似乎并不着急。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应贞儿犹豫之中终于站定了脚步,转身的那一刹那,眼神中陡然多了几分期许。
“其他的倒也还好。就是,李凌风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快要被她发现了。”
“他?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是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样?”应贞儿冷哼了一声。
“后院那口井里的勾当。”薛湘湘的那花瓣般的朱唇轻启,皓齿间流露出来的话语,却冷如寒冰。
艾柠一时间如五雷轰顶。
就连怀中的琵琶都差点因为没拿稳而跌落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应贞儿其实是想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的,可那下意识的反应却实在骗不了人。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吧?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们这些泥潭深处的人,又怎会不知道那井中的秘密。”薛湘湘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应贞儿。
“不行,我要去阻止她……”
“你还能逃得出去么?你我无非都是井中人罢了。”
潜伏相府多日,应贞儿能够得以出去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关于那口井,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事情还要从十多日前说起。
那日深夜,应贞儿又被拉着陪客唱曲儿,连日来的夜夜笙歌,似乎是在透支着她最后的气力。
只听得“砰!”的一声。
一只精美的西域纯银酒盅擦过了她的脸颊,砸到了身后的雕梁画柱上。
“死女人!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了!唱曲儿就给我乐乐呵呵的,拉着个死脸是在给谁哭丧呢!”
李凌风酒意正酣,全然撕去了素日里在父辈们面前表演的面皮,禽兽模样呼之欲出。
应贞儿没有答话,而是抬手轻轻拂过了面颊的那片刺痛,原是酒盅的边缘擦过了她的脸颊,划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扣子。
伤口鲜血止不住地流,如同血泪,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滴落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就不会躲开吗!?弄坏了这张脸,老子就杀了你!”
李凌风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其中缘由应贞儿的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
这也是她能够得以顺利接近他的一大原因。
因为她的脸,实在与他故去的母亲太过于相似了。
据说,李凌风的生母原本也是源族一脉,后因为受不了世代守候山谷的寂寞,偷偷跑出去,偶然间投奔了李府。
彼时的李言刚升了官,有了更大的府邸,自然也收了不少丫鬟仆人。
而李言的生母也在其中。
一日李言醉酒,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婢女受了一夜宠幸,自此,暗结珠胎。
李言原有诸多妻妾,也许是坏事做多,多年来一直膝下无子,府上的几个孩子,有几个算几个,都是抱养的。
这下子得知了婢女有孕,李言心中自然也欢喜。
十月后,孩儿呱呱坠地。
李言厌恶婢女的低贱身份,便在李言五岁的时候,默许了妻子夺走孩子,而后又任由妻子派人杀害了那婢女。
照理说,源族的后裔,远不止应贞儿一个人,还有李凌风。
只是这李凌风,自幼亲眼得见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心中越发扭曲,不仅没有加以同情,反而怨怼母亲的出身低贱,害得自己童年不幸。
就连长大后迫害源族,他也用了很大的力气。
像是在用这种莫名的方式来报复母亲。
也正因如此,应贞儿下定了决心此生必须要弄死他。
骨子里的慕强,让他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毫无怨言,甚至还异常钦佩。
无解,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
诚然,这种对于生母的恨意,自然就转换成了他对弱小的进一步压迫。
包括应贞儿,也包括无数弱小的生灵。
无数个侍寝的夜晚。
应贞儿都是在那鬼吼鬼叫的恐怖梦话中度过的。
梦中的人,不加掩饰的恶,让她一度恶心到下床呕吐。
……
“哈哈哈,母亲,你就该死啊,为什么是你生下的我……哈哈哈,是你太废物了!废物!!弱者天生就该死!!”
……
应贞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因为那日,她亲眼看到了深夜中的黑暗的牢笼,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猫叫还是婴孩哭声。
枯井大敞开,犹如一张黑暗巨口,无情地吞噬着那些无辜的生命,来者不拒。
回忆到此为止。
应贞儿眼眶已经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