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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的餐桌上，依旧摆满了早膳，琳琅满目。
这不是他原本的做派，可她在，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艾柠揉着惺忪的眼睛，直到走到跟前才看清楚了他的装扮，这样的场合，总归是不能不束发了。
玉冠镶珠，是属于太子的最高礼遇。
艾柠认得这顶玉冠，曾经也曾戴在他父亲的头上，兜兜转转的这一大圈，带来的是却是无尽的死亡与悲伤。
她愣住，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的他与恰好与记忆中的那个平面慢慢重合，进而模糊，最后化为了一滩水。
“还愣着做什么？坐下吃饭，还想不想观礼了？”洛繁书话语虽然急切，可那行事做派却是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
原本艾柠还觉得他那吃相装得很，可现在看来，此情此景，却毫无任何违和感。
“我……我也去？”艾柠犹豫着坐下，伸手指着自己，嘴巴都要张成一个圆形了。
“是啊？你来这儿一趟，难道不想见识一下么？”洛繁书那俊俏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宠溺。
“想倒是想，但我这脸，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放心好了，能认出你的人，都已经解决掉了。”
“什么！！！！”艾柠差点跳起来。
“放心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都送去庙里守灵了而已，到期会放他们归家的。”洛繁书没好气地瞪了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哦……那……确实不能再留在宫中了。”艾柠点了点头，握着筷子的手却依旧忍不住颤抖。
“待会儿你扮成宫女，就跟她们待在一起便是。我刚即位，很多人事物不稳，我怕……”洛繁书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艾柠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她摇了摇头，一个眼神，马上就能心意相通。
“你放心，你应该有的，我不会少了你的。”他的神情越发笃定，话语间更像是在提醒着自己。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的。”艾柠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抹俏皮的笑意。
“听你的。快吃吧。”他抬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神中的爱意快要漫溢。
收拾妥当，用不了多少时间。
临走，他还特意抓了一把蜜饯塞进了她的口袋中：“怕你饿。”
“让人看见也太明目张胆了。”
“没关系，有我呢，偷着吃。”
“哦。”艾柠偷笑，这偏爱未免也太明显一些了。
……
马车一路驶过宫墙之下，艾柠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还要紧张。
的亏他及时握住了她交叠的手，这才终于勉强稳住了她的思绪。
“怎么明明是我继位，你看上去比我还要更紧张？”
艾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是，知道些什么么？”他那温和的眼神，忽然多了些许的洞悉，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啊？”艾柠忽然愣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没什么，看你紧张，就想让你放松一下。”洛繁书嘴角忽然扯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似是在安慰着她。
“哦……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副样子，就莫名有些紧张。”
“是有些沉重了，不过没办法，终归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洛繁书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玉冠，神情多少有些无奈。
“没关系的，这也是责任的一部分，放心好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艾柠的话语间显然是意有所指，却没有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一脸会意，握着她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像是手握着普天下最珍贵的珍宝。
祭坛位于太庙的正中间，艾柠眼下作为宫女，只能跟着一众宫女站在远远的地方静静看着。
她从未见过如此闪耀的他，仿佛一瞬间所有光芒都尽数汇集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稳健的脚步慢慢前行着。
这对于艾柠来说，实在是不能代表什么，唯一能代表的，只有她已经开始慢慢失去他了。
多少人前赴后继，争权夺利，甚至不惜滥杀无辜，血流成河，为的正是这一天。
可她的心中清楚，他最看重的，始终是那大义，那属于全天下的道义。
祭典的流程繁冗而又复杂。
这下子艾柠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塞蜜饯了，不然一直站在太阳底下，真的会让人晕过去。
原本一切都顺利，艾柠甚至都开始默默打瞌睡了。
可就在此时，通往祭坛的大门处，忽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抬眸间，艾柠后脊梁上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且慢！”
那人大喝了一声，声音甚至盖过了环绕在四周的钟磬礼乐。
原是那传闻中被软禁的李言，不知为何忽然在这关键的时间点跑了出来。
甚至，他的身后还跟了一架轮椅，上面坐着的，是艾柠无数次噩梦中最想千刀万剐的人。
只见轮椅上的人，带着半边面具，眼神依旧是如往常那般阴狠，双腿之上盖着一床毯子，看上去不带任何善意。
艾柠几度将拳头握紧，进而松开，眼神紧紧跟随在祭坛中心的洛繁书身上。
远远望过去，他的眼神一开始的确是闪过了一丝诧异，紧接着却立马恢复如常，变成了那一如既往的镇定。
底下的文武百官，一见到是李言，神色纷纷变得十分难看，却又只是敢怒不敢言。
“李卿，今日祭天大典，有何不妥？”洛繁书微微张开薄唇，声音嘹亮而又磁性，犹如沉钟一般直击人心。
“回殿下，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殿下此时，应该还是罪臣之身吧？”
话音刚落，底下的文武百官阵容中再次响起了一阵骚乱。
“李卿说的即是，所以本宫继位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推翻重审昔日那桩冤假错案。”
“殿下现在认定冤假错案，未免有些草率了，倘若不是事实，那又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微臣觉得，正式即位还是往后暂缓的好，这样也能留给殿下充足的时间准备重审的证据，要知道，先皇已薨，倘若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那殿下犯的，可就是期君犯上之罪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此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了一个不管不顾的身影，指着李言的鼻子就开骂。
好家伙，怎么这秦睦生当了官还是这么瓜皮。
艾柠心中紧绷着的弦忽然松懈了一下，不过好在国家有这样敢于对抗的勇士，洛繁书还是有希望的。
“微臣说的句句在理，此事倘若传遍天下，皇家威严何在？众卿觉得呢？”
底下再次陷入了一片哗然。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此起彼伏的舆论马上转为了一边倒。
艾柠恨自己失去了杀人的手艺，只能眼巴巴看着。
“好。”原本以为洛繁书会拒绝，却没有想到，他却风轻云淡地答应了，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稳，颇有帝王独有之威仪。
“殿下，可不要让天下人等太久。”
“一言为定。三月，三月即可。”
不卑不亢的回答，引得李言嘴角一阵抽搐。
这孩子还真是跟他那个难缠的爹一样，是块硬骨头。
人群之中，半喜半忧。